這處別院並不大,一間正廳,一間偏廳,正廳出了門走數十步,便是別院正門。


    東麵院子是男子住處,有廂房六間,西麵院子是女子住處,僅有廂房四間。除此之外,院子裏隻有一處小小的四角涼亭,連花園都沒有。


    既是臨時落腳之處,自然也不必太講究規格,碧月將人安頓好,便命人將晚膳安排在偏廳裏。


    各自迴了廂房沐浴,簡單洗去一身風塵之後,舒桐、蘇澈和碧月便迴到了偏廳等候。


    蒼昊還沒有來,蘇末陪在身側貼身伺候,南風、南雲則安靜地守在門外。


    隻有三個人的偏廳裏,氣氛有些壓抑。


    舒桐表情緊繃,站在門邊麵無表情地望著廳外,縱使他性子一向沉穩,此時也能感覺得出來他的憂心焦慮,還有麵上流露出的些許惶恐之色。


    碧月也同樣憂心,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舒桐,舒河今晚的這番行為,儼然已經觸了主子逆鱗。沒有人能預料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也沒有知道,此刻主子心裏是怎樣的震怒。


    蘇澈身姿沉穩地坐在一旁雕花椅上,同樣沉默無聲,視線垂望著地麵,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他與碧月、舒桐本就不是很熟,此時自然也不便多言。


    現在是戌時,廳外天色已經是黑沉沉一片,偶有微風拂過,卻再也感知不到沁人心脾的舒爽,而是一陣陣揮之不去的躁意浮上心頭,讓人心焦難耐。


    舒河與月蕭離開已有近一個時辰,到現在還沒有迴來。


    而主子,進了廂房,也同樣已有一個時辰。


    「舒桐。」碧月一陣深思熟慮之後,緩緩開了口,「如果舒河今晚上不迴來了,你打算如何」


    若不迴來,就意味著他將叛主,這個結果,沒有人想看到。


    舒桐臉頰劇烈抽動了一下,嘴角驀然抿緊,眼底思緒浮沉,沉默了良久,才僵著嗓音道:「他不會,也不敢。」


    充其量,隻能說他在置氣。


    但敢與主子置氣,這份膽量,他也算是開天闢地第一人了。


    舒桐心底能預料得到,這一次舒河大概會有些什麽下場。


    碧月也不知道自己突然間著了什麽魔,聞言卻定定地又問了一遍,「我是說,如果。」


    「如果他真這般……」舒河閉了閉眼,壓下心頭陣陣顫抖,力持鎮定地冷冷道,「……我會親手殺了他。」


    碧月一震。


    「親手殺了他隻怕你不會有那個機會。」


    冷冷的女子嗓音自門外傳來,舒桐一驚抬頭,卻見蘇末與蒼昊並肩走來,唇角的笑容顯得冰冷,眉眼含煞,讓人不自覺自腳底升起一股寒意。


    舒桐心裏發冷,不發一語,緩緩跪在門邊。


    「主人,末主子。」碧月同時屈膝,恭敬行禮開口。


    蘇澈早已在聽到她聲音的瞬間,就已自椅上起身,莫不吭聲地撩袍跪下。


    「若他真敢叛主,本姑娘第一個將他碎屍萬段。」蘇末冷冷掃視著三人,冷酷的口吻不含半分玩笑之意。


    蒼昊對她的言語仿若未聞,神情清冷,看不出喜怒情緒,此前麵上怒色已經消失不見,邁步入了門檻,眸光自三人身上一掠而過,淡淡道:「起身,用膳。」


    方沐浴完,墨色的髮絲還散發著淡淡水汽,如玉的麵容隱約可見幾分漠然之色,蒼昊攜著蘇末拂衣落座,除了一聲「用膳」二字,其餘多餘的話,沒有再說一字。


    食物已經擺在桌上,蘇澈、舒桐和碧月三人依次入座,動作緩慢地夾了些菜食不知味地咀嚼著,接下來半天功夫再無其他動作。一頓晚膳下來,氣氛沉悶得讓人心裏發慌。


    舒河和月蕭卻還沒有迴來。


    舒桐隻覺得一顆心緩緩下沉,直墜入穀底。


    他早已聽明白了蘇末方才那句話的言外之意——若舒河敢生出別的心思,她一定不會手軟。


    碎屍萬段,舒桐不會以為隻是說說而已。


    不是因為舒河做了什麽,隻是因為,負了主子十一年的栽培造就之恩,也同時,傷了主子的心。


    桌上的菜幾乎原封未動,除了蒼昊夾了一點給蘇末,其他幾人隻喝了點湯,淺淺嚐了兩口菜,卻連什麽味道,都是嚐過即忘。


    用完晚膳,蒼昊淡淡道:「明日一早趕路,吃完了,都早些去休息吧。」


    撂下這一句話,便攜著蘇末又離開了偏廳。


    碧月靜靜瞅著滿桌的菜,好大一會兒,才低聲道:「主子此次大概是被傷了心。」


    舒桐神色一變,本就抿緊的唇角,不由更緊繃了些。


    「我覺得並不是。」蘇澈緩緩啜了口茶,抬眼看著兩人,「主上隻是生氣了而已,談不上傷心——他吃定了舒河不會叛主,也沒那麽大膽子。」


    蘇澈能夠想到,這世間能讓蒼昊產生生氣、發怒等一類情緒的,莫過於他身邊最親近之人——一般世人,挑撥不了他的情緒。


    但心情還算不錯時的蒼昊,已經夠讓人畏懼了,真正生氣時的蒼昊,沒有人能預料到後果。


    舒河的性子,蘇澈並不真正接觸過,所有的了解,皆來自於江湖上紛紛揚揚的傳聞,但那隻是世人對於紅衣戰將最直接的的評價與敬仰。


    真正的舒河,蘇澈也隻是這一兩日才真正了解——


    跋扈卻單純、恣意卻仍舊保留著純真,有時也會有些任性,在主上麵前,就如同一個過度依賴父母的孩子。


    還沒有長大。


    但就是這樣的他,偏偏擁有一顆赤子之心。


    心裏所想所求,直接訴諸於口,絲毫也不遠隱瞞。對權勢名利不屑一顧,卻因為要被驅逐而心生絕望。


    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蘇澈並不清楚,也從來想像不到。


    在此之前,他甚至從來沒有刻意去想過,君臣之間,居然也會有這樣類似於父子、兄弟、師徒,甚至於更深一層的情感存在。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分封,世人眼中最榮顯赫的榮寵,看在他眼裏,卻是一種變相的驅逐或者發配


    蘇澈抬眼,淡淡道:「感情愈深,傷害才愈大。主上的怒氣,隻是來自於舒河的無理取鬧——待他迴來陪了罪,一切說清楚講明白,便雨過天晴了,你們委實不必如此憂心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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