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淡然一轉,這些天來,雖外表看來平和淡然遇事波瀾不驚骨子裏卻比任何人都要驕傲的謝長亭,以一種無比沉靜溫順的姿態跪在地上,垂眼望著前方的地麵,溫雅的麵容,呈現出的是一種仿佛亙古不變的對心裏所敬仰的虔誠,心甘情願折了自己一身傲骨,哪怕至死也無悔的執著。


    一旁的碧月,收起了一貫吊兒郎當的笑容,比女子更顯嬌美秀氣的容顏上,是一片恭謹肅穆之色,還有眉宇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拘謹與絲絲惶恐之色。


    齊朗心裏在想,這樣的男子,無疑是這世間唯一能配得起少主之人,但這樣的男子,卻是否能一生隻與一名女子攜手——古代的男子,三妻四妾實屬平常,專情的有幾個更遑論,身為九五至尊的帝王,後宮三千佳麗從來不是隨口一說或者史書刻意誇大,那是無法改變也不容質疑的事實。


    身份尊貴幾乎站在了天下江山的巔峰,容顏絕世堪稱曠古爍今,兼之一身深不可測的謀略武功……若說這樣一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完美無缺的男子,一生隻得少主一人,齊朗委實是不敢全然相信的。


    隻是,不管如何,如今的少主,一顆心已然丟失在此人身上,並且正沉醉在情意之中享受著美好的愛情所帶來的滿足之感,那些無謂的憂慮,實不該在此時說出來煞風景,破壞少主難得的快樂與柔軟。


    收拾了一下心境,齊朗抬眼看向還在如膠似漆擁抱著的兩人,心想,若是在以前,隻怕打死他他也絕對不敢相信,那個把人家的腰摟得死緊恨不能揉進對方身體裏的女子,是他家冷酷無情殺人如喝水一般簡單的少主。


    二十一世紀那個在道上唿風喚雨,一個眼神就能讓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都為之膽寒的蘇末,究竟哪兒去了


    也不知是要抱到什麽時候能不能稍微分身神考慮一下旁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五隻巨碩無比的電燈泡,居然就這樣被忽略了


    「少主。」心裏無數的想法如走馬燈般一個個閃過,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齊朗終於淺淺淡淡地喚了一聲,「天色已經不早了,少主需要即刻迴房去休息麽」


    迴房去,苦短,該幹什麽想幹什麽,都可以盡情地放縱,絕對不會有人敢不知死活地去打擾。


    話落,氣氛似乎陡然變得有些怪異,沒有人說話,院子裏一片安靜無聲。


    而齊朗,一句話淡淡說完,便垂著眼,默默地在心裏計算著時間,沉默大約又維持了五分鍾之久,蘇末才依依不捨地放開環抱著蒼昊身體的雙手,微微退開兩步,抬起頭,如蜻蜓點水一般親了一下蒼昊的唇畔,才緩緩轉過視線,笑意盈盈地看著齊朗。


    「齊朗,這是蒼昊,我喜歡的人。」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介紹,沒有多餘一個字的廢話,齊朗嘴角抽了抽,嘆了口氣,「少主,即便你不說,我也能看得出來你有多喜歡他。」


    「你嫉妒」蘇末挑眉,「怎麽這麽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刺激到你了」


    的確是刺激到了……


    光明正大秀恩愛,他脆弱的小心髒即便能承受,也需要足夠的時間來適應。


    畢竟從修羅百鍊鋼轉化成繞指柔,這過程太快了,一點過渡緩衝的時間都沒有。


    不過,齊朗自然是不會如此迴答的,他視線轉向蒼昊,本來準備好的一肚子的話想說,比如不可辜負少主,不可傷害少主,不可用情不專,不可………等等,這是他作為少主身邊最親密最在乎之人該有的給對方的警告,他覺得自己完全有立場作出這一番警告。


    然而甫一觸及對方那清貴淡然的眸光,滿肚子的話便全數堵在了喉嚨口,一個字也吐不出。甚至,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低人一等的卑微之感。


    對著這個絕世出塵的男子,那些警告除了隻能彰顯出自己的幼稚,壓根一點意義都沒有。


    為此,齊朗微微感到有些氣惱。


    又不是沒見過大場麵的人,槍林彈雨的日子以前也沒少經歷過,麵對任何一個黑幫大佬,他都能從容應付麵不改色,如今居然被人家一個淡然的眼神一掃,就瞬間氣勢全無,這是否也有些太窩囊了


    心裏這般想著,齊朗輕輕咳了一聲:「那個,在下齊朗,請……多多指教。」


    蒼昊淡淡一笑:「九羅最受人尊崇的大祭司,據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占卜祈福無一不能,還需要別人來指教什麽」


    這個人……真不可愛。


    齊朗表情一僵,瞬間抬起頭瞪著他道:「你也知道是據說,據說的意思就是道聽途說,道聽途說的東西能相信麽!」


    「放肆!」舒河冷聲嗬斥,「誰給允許你如此無禮地對著主子說話活得不耐煩了」


    「嗬嗬。」齊朗嗤笑,「我就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又能怎樣我家少主還在這呢,你敢對我如何」


    他既然稱那男子為主子,少主又是他家主子的女人,那自然也就是他的當家主母了,主母身邊的人,也敢隨意亂動究竟是誰才真正活得不耐煩了


    何況,雖然不做大祭司了,但他以前的身手還在,活到這麽大,除了蘇末,他齊朗真正怕過誰


    「你——」舒河咬牙,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之前唯獨對蒼昊懼之入骨,如今又加了一個蘇末。月城莊園裏校場上,他對那次慘痛的教訓記憶猶新,不是因為受了罰,而是蘇末對付紫衣騎的手段與身手實在教人不得不瞠目結舌,如今他對蘇末是既怕又佩服,齊這時朗搬出蘇末,他一時之間居然難得的不知該如何反駁。


    若是其他人,他直接一掌劈死,連猶豫都不會有。


    下意識地瞅了一眼蘇末,接觸到她似笑非笑的眸光,舒河當下一凜,單膝跪下:「舒河給末主子請安。」


    心下有些想不通,九羅的大祭司,怎麽也混到末主子身邊當差了還稱末主子為少主


    不過,雖然想不通,舒河卻也沒做過多猜疑,主人就在眼前,他們既然毫不避諱被人知道他們的關係親密,那便證明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麽不可對人言之事。


    「起來。」蘇末淡淡道,「長途跋涉,辛苦了。」


    舒河站起身搖頭:「不辛苦,謝末主子惦記。」


    「齊朗。」蘇末淡淡出聲,「記得上次我說過的話。」


    上次說過的話上次少主說了什麽話


    齊朗愣了一下,蹙眉陷入思索。


    似乎也沒說過什麽特別重要的話吧……


    不解地抬眸看向蘇末,關鍵時刻,期待他家少主能提點一二,萬一真有什麽要命之事被他忽略了,那後果絕對慘澹不堪。


    蘇末輕哼一聲。


    於是,齊朗陡然想起上次因嘴快被謝長亭教訓時,少主說的話。


    她說他出言冒犯的是她愛的人,所以她不會護著他。


    這意思是不是讓他以後說話之前動動腦子,萬一說錯了話,她也不會幫著他


    少主您能別這麽早就宣布自己居然如此重色輕手下麽……齊朗鬱悶地抬頭看了一眼蘇末,心裏霎時覺得少主太無情了。


    此時東方天際已經漸漸升起了魚肚白,昭示著又一個黑夜過去,即將迎來一個美好的晴天。


    蘇末視線不經意間瞥過謝長亭和碧月,眉尖淡淡一挑,看向蒼昊,「怎麽了怎麽你一來,他們就迫不及待地要請罪了」


    蒼昊聞言,漫不經心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兩人一眼,淡淡道:「本王現在卻是沒心情聽他們請罪。」


    「長亭,本王身邊剛剛收了一個侍墨的狀元郎,待他隨大軍抵達這裏,大概還需七日,本王便給你這七日的時間,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對本王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謝長亭什麽也沒說,隻垂眼,恭敬地應道:「是。」


    鸞梓陽卻是心裏暗自一驚,狀元郎……他完全可以肯定對方之前從未見過三皇兄,這才幾天時間,居然就猜出了皇兄的身份


    「你可以起來了。」蒼昊淡淡道,「至於碧月,什麽解釋也不需要,原本應該在院子裏跪到明天早上這個時候。」


    在院子裏跪到明天早上這個時候


    「是。」碧月低眉順眼,心知肚明這是罰他在即墨蓮身上犯下的嚴重失誤,隻是這個懲罰太輕,委實是他沒有料到的,「謝主人恩典。」


    「不過,今日本王心情好。」蒼昊淡淡一笑,「起來吧。」


    「是。謝過主人。」


    齊朗聽了暗暗咋舌,終於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氣場。


    無需在麵上表現出一點不悅或者怒意,隻淡然清淺的眸光一瞥,便能叫人瞬間心跳加速,惶恐不安。


    有此想法的絕對不隻他一人,便是在幾個時辰之前還萬般不解自己的皇兄為何寧願放棄至尊之位也要屈膝於別人手下為臣的鸞梓陽,如今連一個想要反駁自己皇兄的藉口都再也找不出。


    蒼月的帝王……


    有此人在,隻怕任何人想要一爭天下,都得隨時做好全軍覆沒的準備。


    此時此刻,他終於稍微有一點能理解皇兄的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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