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自作主張帶著雲當歸悄無聲息地離開圍館,潛入對麵白玉樓的一處雅間,雅間裏有兩道屏風。展昭拉開左麵的屏風說:“這是白兄為打發無聊時間時常來的地方,他……嗯……聽說你進圍館了,便將這裏留給你換衣服用。”他說著隨手挑了一件遞給雲當歸說,“你放心,這都是我新買的。”


    “嗯。”


    他的話雲當歸是否聽進去了,沒有人知道,她現在臉上掛著淚痕,無力思考,展昭說什麽就是什麽。雲當歸點頭接過衣服,轉身就去換,好像是被人控製的傀儡一樣。展昭又無奈又心疼,轉身守住門口,雙拳緊握,青筋暴起。


    許久,雲當歸還沒有動靜,展昭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小歸。”他不顧一切衝進去,好在雲當歸隻是蜷縮在床上啜泣。


    “你嚇死我了。”展昭衝上前,蹲在床邊,輕撫著雲當歸的青絲。


    又過了良久,外麵天色已深,雲當歸也哭倦了,閉上紅腫的眼睛,她的身子一歪就被展昭扶住。


    展昭知道她心中的苦,不忍驚醒她。可是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雲當歸的名節不好,他想了又想,咬牙決定將雲當歸先背迴開封府。


    “展大人。”這迴府外換了一個衙役,他招唿的聲音也略顯沉重。


    “嗯。”展昭的迴應也是簡單的一個字,他原想先去後院安頓好雲當歸,卻被前廳的爭吵聲吸引駐足。


    因為爭吵的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宋的文武重臣包拯和狄青。包拯一直沒有等到羌活、羌青和房風三人的確切信息,於是他建議狄青謹慎起見,推遲放榜之日。狄青則不以為意,他認為將領就應該有殺伐決斷的能力,既然已經嚴查,就不必多等,隻要商討出結果馬上就能放榜。


    其實,在狄青心中房風和他很像,看著文弱,但在武試環節卻能一舉奪魁。房風本就熟讀兵書,這一點讓狄青更加看好他。因此王倫舉薦他時,狄青也默默地點頭。


    不過他的兒子狄虎和他有不同看法,狄虎則更喜歡羌活和羌青。那兩兄弟常常去找狄虎,一直有交好之意,因此狄青更懷疑他們目的不純。


    於是,狄青態度逐漸狂躁,一連拍了三下桌案,大聲質問包拯:“包大人,你總說查查查,到底要查到什麽程度,以本座看,羌氏兩兄弟才最可疑。”


    “本府則以為那房風……”


    “不可能。”狄青一手叉腰,一手揚起在空中搖擺說,“房風性格溫和,絕對不是異邦之人。”


    “那如果是從中原長大的異邦人呢?”


    展昭也不知道雲當歸是何時醒來,背上一傳出熟悉的聲音,他就滿臉通紅地將雲當歸放下。


    “這位是……”


    “這是雲當歸,常幫本府辦案,這一迴她不惜委屈自己,假扮太監,進圍館查案。本府一向很欽佩她的智慧。”包拯解釋說。


    “那你說說他們誰人更為可疑?”狄青對著展昭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唿了,然後就將難題拋給雲當歸。


    展昭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雙手抱拳準備替雲當歸解圍。


    雲當歸一手輕搭在展昭的手肘上,聲音微弱輕柔地反問眾人:“如果真的有異邦人,幾位大人覺得他們沒有破壞武考過程,那麽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你的意思是……”展昭臉色一變,看來他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


    狄青臉色由白轉黑,心裏變得沉重,重重歎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右手握拳,通的一聲砸裂了桌案。


    “狄將軍。”包拯倒沒有多少驚訝,他和公孫策早就想了到這些,說話的語速也不緊不慢,“這也是本府一直擔心的一點,否則也不會要求將軍推遲放榜之日。”


    “那你們說怎麽辦,本座怎麽向皇上交代?”


    “將軍顧慮得沒有錯,現在他們三人身份不明,自然不能隨意上報。”包拯捋著胡子思忖。


    “不如讓那三人自己決定?”雲當歸輕柔的聲音再次吸引眾人的目光。


    “怎麽說?”狄青問。


    “如果如我們所料,那異邦人要戰前倒戈,那麽他在軍中地位太低又怎麽起到作用呢?他比任何人都需要地位。”


    “話是沒錯……”狄青和包拯對視一眼又問,“雲姑娘覺得我們應該怎麽做?”


    “現在圍館中疑點重重,可信任的人不多,不如就由在場的三位大人分別找他們聊天,看看他們的意圖,然後再合並一處,直奔主題詢問他們自己覺得狀元、榜眼應該是誰。”


    “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狄青不解。


    “是為了瓦解他們的心理防線。”包拯微微一笑說,這種想法一直徘徊在他的腦海中,隻是他覺得未必會有用。


    “不僅如此。”雲當歸這四個字倒讓包拯一愣,“就像到了戰場上的士兵,需要有偵查的能力,也應該有反偵查的能力。他想要從眾多考生中脫穎而出,各項能力都會比其他人強。”


    “這一點本府倒是沒有想到。”包拯看了看狄青,他似乎因為雲當歸所舉的例子明白一些,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因為房風處處都顯得比別人強,說話辦事也比同齡人強。


    “其實通過幾日的觀察,我想幾位大人心裏都有了答案。”雲當歸看到神色略顯慌亂的狄青說。


    “雲姑娘果然厲害。”狄青直接給她豎起拇指說,“本座一直覺得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如今遇見雲姑娘,才知是自己狹隘了。”


    雲當歸聽後沒有得意高興,而是一臉苦澀地微微欠身行禮說:“幾位大人先聊,民女身體不適先退下了。”她說完就向後院走去。


    展昭看了看雲當歸離去的身影迴身說:“大人。屬下去看看她。”他也不等包拯迴應,就步伐慌亂地跟了上去。


    “展護衛這是怎麽了?”狄青有些不明所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況小歸還那麽聰慧。”


    “原來如此。”


    原本心情沉重的兩人也被愛情的甜蜜所感染,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而雲當歸這邊,她的心卻是苦不堪言,頭暈暈沉沉的,有幾迴差點摔倒在地。


    “小歸。”展昭實在不忍看她折磨自己,“想哭就哭出來,就像白天那樣,哭累了就睡一覺,凡事有我在呢!”


    “展大哥,你知道嗎?我剛剛幫助他們分析,就越發覺得師父他……唔……我該怎麽辦?”


    “小歸,你別難過,還沒到最後一刻呢,不是嗎?說不定,呃……說不定……”展昭說不出任何違心的話騙雲當歸,否則得知真相的她會更加痛苦。


    “你也這樣想是吧?或許你一直都這樣想。”雲當歸聲音很低,連她自己都聽不見,她迴想起自己與陸朽間的種種過往,也想起自己曾為了給他辯護和展昭置氣的事情。雖然有些事是展昭想得太多,可總體來講陸朽的身份的確撲朔迷離。雲當歸隻在內心期盼,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那個對她最好的師父就迴來了。


    第二天,天一亮,火紅的太陽帶給人們希望。雲當歸在希望光芒的照射下一臉蒼白地問展昭:“展大哥,我師父迴來了嗎?”


    “小歸。”展昭的淚水差一點就落了下來,他比誰都明白陸朽對雲當歸的重要性,也比誰都擔心她現在的情況,不過要將陸朽本人除外。


    此刻陸朽心生悔意,他將自己關在小木屋裏喝著悶酒,任憑王倫如何敲打屋門,如何喊叫他就是不搭理。


    直到房風一臉興奮地跑來說:“師傅,朝廷終於決定要放榜了。”


    吱呀一聲木門被陸朽打開,他第一次醉醺醺地貼在房風身上問:“何時放榜,你的名次如何?”


    “明日放榜,名次……”房風看向王倫,這事他還不知道呢。


    王倫卻比房風還要迷茫,兩手一攤說:“這……本官怎知,他們都沒有通知本官何時放榜,簡直豈有此理。”


    “他們懷疑你了。”陸朽拍拍房風的肩膀示意他先行迴去,“放榜隻是他們的計謀罷了。”陸朽說完,跌跌撞撞迴屋裏繼續喝酒,不過他還是給王倫留了門。


    “我們該怎麽辦?”王倫雙手撐在桌子上俯身詢問。


    陸朽卻沒有急著給出答案,他身子向後一靠,閉上雙眼,迴憶著雲當歸從小到大的模樣,如果那丫頭如果知道自己是敵國奸細一定不好受,真希望從來沒有遇見她。可是,如果沒有遇見她,說不定自己早就死了。


    “唉,死就死吧。”陸朽感慨道。


    “什麽?”王倫誤以為他想到了計謀說,“你看別關鍵時刻掉鏈子啊。”


    “明日咱們也去湊個熱鬧,我倒要看看風兒到底名次如何?”陸朽說完便昏沉沉地睡去。


    王倫不解何意,搖晃著陸朽讓他把話說明白。


    陸朽依舊不睜開眼睛,一把拉開王倫的手,使勁一扭說:“老夫最恨別人打擾我睡覺了,你若閑著沒事,就去打聽明日放榜都有何人參加。你是兵部尚書,要負責圍館安全,他們可不能不告知於你,實在不行,就去問那沒腦子的陸川,別在這叨擾老夫休息。”


    “哼。本官倒要看看你明日能鬧出什麽大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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