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需要一些時間。”


    褚師潼道:“世子殿下再忍一忍可以嗎?”


    她問的小心翼翼。


    曾經最擔憂的事,如今還是發生了。


    褚師潼早就知道司景離是個粘人的性子,莫說幾日不見,就是一會兒不見他就忍不住開始亂想。


    哪怕是兩人在荊州日日相伴之時,褚師潼處理書信一會兒不跟他說話,司景離都會湊過來要抱著才心安。


    司景離心中患得患失已經成了無法改變的病態,褚師潼一日無法給他安全感,他就一日無法心安。


    可偏生,褚師潼奪嫡的路上又不可能如此的安詳度日。


    無論怎麽解決,眼下都是要委屈司景離的。


    既然當初決定和司景離在一起了,褚師潼也無畏這些,隻是怕......司景離若是日漸因為這些事跟自己分了心,褚師潼倒覺得太過可惜。


    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帶著他一路走下去,因為不能長相見而最後分離的感情,實在是太過淒慘。


    褚師潼之前一直覺得,距離這種東西,要麽是催化兩個人以相見為動力一直往前走,要麽就是兩個人分開的主要原因。


    她不認為和司景離是後者,因為相比褚師潼隨時可以狠心割舍,司景離心中對她的偏執是從未直接表達出來的。


    上次在米其林喝酒,司景離跟褚師凡說了。


    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就算是用搶的也沒關係,就算打斷她的腿,把她一輩子都關在籠子裏,他都能狠心做出來。


    褚師潼從不覺得這是玩笑話,因為她看到了司景離說這句話時,眼中的認真。


    所以麵對司景離,褚師潼隻能一哄再哄。


    麵對一顆真誠而炙熱的心,她隻能選擇順其羽毛,而不是逆其鱗片。


    司景離眼角還泛著紅,眼巴巴看著褚師潼,像個強顏歡笑的大狗狗似的,眼裏隻有她一個人。


    “那你一定要給我寫信,不然這麽久不見你,我一定會瘋掉的。”


    見他最終還是妥協了,褚師潼稍稍安心了些許,帶著愧疚輕吻了他的眉心。


    “世子殿下放心,我一定會寫信給你的,你若是想我,就寫了信交給如霜,我讓如霜跟著你,否則若是你在京城出了什麽事,我心裏會更擔心。”


    司景離埋頭在她懷裏,語氣悶悶不樂的說:“我能出什麽事。”


    褚師潼想起了陸九裳,話裏有話的說:“陸大人如今的日子想來並不順心,沒準兒會故意找你茬,世子殿下心性單純,怕是被算計了也說不清楚。”


    她不知怎麽對司景離說,陸九裳實際是榮王的外室之子這件事,這似乎對於從小養尊處優的榮王府獨子來說,並不能輕易接受。


    司景離乖乖應下:“嗯,我會小心陸九裳的。”


    褚師潼摸著他軟軟的頭發,有意無意的問:“你可知陸九裳父母的身世是如何?”


    “我不知道,但我有種感覺。”


    “什麽感覺?”


    司景離抬眸,目光忽的從懵懂的純淨清明了一瞬,“我父親和他的關係不正常,絕對不是故友之子的叔侄關係,我覺得或許他是我父親的私生子,不敢帶迴家相認。”


    褚師潼:“......”


    本來還想費心提點一下,不料小世子自己早就感覺出來了。


    這也是褚師潼最怕司景離的一個地方。


    你說他糊塗吧,很多時候確實是糊塗的,可你說他透徹,很多時候比誰都看的清楚。


    “世子殿下是這樣想的嗎?”


    司景離說:“我小時候就覺得,父親很忙,那時候一直是我娘和祖母陪在我身邊的,有時候我連著好幾天都見不到父親,後來我娘去了,祖母也去了,我隻剩父親一個親人了,但他還是很忙。


    我背過的那些詩詞他不聽,我寫的文章他也不看,他隻在意朝中的官員如何,形勢如何。


    我一直以為,他對誰都這樣,因為他對那些庶女也是一樣的,可這些日子,他對陸九裳一直很關心。


    若無宴會,我在府中三日都未必能見父親一麵,但陸九裳受傷之後,父親推掉了所有的事,在他的院子裏一直守著。”


    司景離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沒什麽難過的表情,隻是那雙桃花眼眸裏,充斥滿了一種未知的迷茫,好像時隔多年,他終於在一次次失望中,看清了大霧裏的那個人。


    意料之中,所以並沒有很失望,也並沒有很難過,隻是平靜的接受。


    “那時候我就在想,我到底是不是父親的兒子,我娘還在的時候,父親對我很好,他願意帶著我一起玩,願意陪我去街上買糖葫蘆和撥浪鼓,可我娘死了之後,他連陪我吃一頓的時間都要等到宮中宴會的時候。


    如今我見到他如此對陸九裳,便開始心中如此懷疑了,隻是我沒有證據罷了。”


    褚師潼問道:“若這是真的呢?”


    “那就是真的。”司景離閉上眼睛,在她頸窩裏親昵的蹭著,“我已經有姐姐了,還有外祖父,若是他不喜歡我,不想讓我做這個世子,我也無所謂,隻要姐姐不離開我,我就不怕他不要我。”


    褚師潼聞言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擔憂有些可笑了,“世子殿下很聰明。”


    她沒有明說,但隻是簡單的一句迴應,就已經讓司景離知道了猜測的真假。


    司景離忽然停下動作,十分認真的看著褚師潼,問:“姐姐會離開我嗎?”


    褚師潼道:“不出意外,不會。”


    “什麽叫意外呢?”


    “例如,世子殿下膩了一直等待和我相見的日子,或者世子殿下心中有了其他人,也可能……我死了。”


    褚師潼說起死亡,總是十分坦然。


    司景離有些惱怒,道:“不許胡說!我才不會膩,也不會喜歡上其他人,你更不許死。”


    褚師潼習慣性的開始順毛,“好好好,世子殿下說的都對。”


    司景離突然伸手捧住褚師潼的臉,慢慢靠近,也不知剛才那句話戳中了這個小祖宗的禁忌,一時之間臉色嚴肅的有些讓褚師潼難以麵對。


    那雙清澈的桃花眸中詭譎雲湧,翻滾著不知名的情緒,即將撕裂的陰暗被完好的克製著,隻露出了一點點病態的癡迷。


    他的指腹輕輕撫摸著褚師潼的臉,仿若對待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一字一句道:“褚師潼,若是在早以前,你我未曾有什麽,你不想跟我玩了,想甩手離開,我也不會說什麽,畢竟感情之事本就你情我願。


    但如今我已是你的人了,你和我必須一輩子都在一起,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你若是敢有什麽其他心思,想臨陣脫逃或者移情別戀,本世子定要讓你後悔當初招惹我。”


    褚師潼察覺到司景離說這句話時的認真,嘴角輕輕上揚,露出個不深不淺的微笑,道:“不會的,隻要世子殿下不變心,隻要我不死,一定永遠在世子殿下身邊。”


    聽到褚師潼又提起“死”字,司景離氣的捶了她兩拳,“你這個人好沒意思!張口閉口都是死字,滿嘴不吉利的話!”


    褚師潼忍著肩膀傳來的痛,說:“這是必須要麵對的現實,世子殿下。”


    因為徹徹底底的死過一次,萬箭穿心的痛感好像還在胸口能感覺到似的,所以褚師潼才會開始漠視自己的死亡。


    但她,又糾結的想活下去,活出個樣子,好跟司景離一生一世。


    司景離氣的開始捏褚師潼的臉,褚師潼的皮膚這些年也早就沒了當初見麵時又窮又糙的樣子,許是有錢了,皮膚也養的白而細膩,還跟荔枝一樣軟軟的。


    可怎麽捏,司景離都覺得褚師潼好看的不像話,那雙淺如琉璃的眼眸像是泛著光的寶石,隻要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克製不住自己的心動隱隱作祟。


    司景離很快放棄了捏褚師潼的臉,因為他捏褚師潼的臉不敢用力,但褚師潼捏他腰間的軟肉是真的使勁兒。


    還是巧勁兒,也不痛,就是癢。


    沒幾下小世子就癢的開始求饒了。


    “我錯了我錯了,姐姐最好了......”


    褚師潼想到自己明日就要走了,好心的放過了他。


    司景離抱著她,語氣莫名開始有些無奈。


    “褚師潼,你呀,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呢?”


    褚師潼被逗笑,她覺得該長大的分明是司景離才對。


    “世子殿下說笑了,我已經長大了呢。”


    司景離道:“我說的長大不是這個長大。”


    褚師潼忽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略微無語的問:“世子殿下這是什麽意思?”


    司景離好像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臉上突然爆紅,慌亂的開始解釋。


    “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這個意思,姐姐那裏不需要長大......要是、要是能長大點也挺好,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想讓你懂得愛的意思,是這個意思......”


    褚師潼是一句也聽不下去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世子殿下還是少說兩句吧。”


    司景離也放棄解釋了,越說越錯。


    他臉上發燙,相比之下,褚師潼的手簡直跟涼玉似的,這麽一對比,司景離更羞了幾分。


    他抱著褚師潼羞得抬不起頭來,也不知道剛才自己頭腦一熱說了什麽讓人羞恥的話。


    還好褚師潼也沒計較,或許是本就沒聽見,結結巴巴,也是很難聽清楚。


    屋內安靜了片刻。


    小世子無聲歎息,聲音極輕的自言自語。


    “褚師潼,要是你能愛我就好了。”


    褚師潼聽見了,不明白為何司景離這樣說,或許她沒有給足司景離想要的安全感。


    她輕聲迴道:“我已經很愛殿下了。”


    司景離隻是在她懷裏蹭了蹭,依戀著不想離開那個懷抱,並沒有再說什麽。


    外麵的雪還沒有停下的意思。


    枝頭的紅梅都要被雪壓斷了。


    ......


    一直到深夜,司景離才離開。


    為了不打擾褚師潼晚上休息,明日出發,司景離還是迴去了。


    碧水送來了各地這個月的賬本給褚師潼過目。


    褚師潼看的起勁,畢竟誰看著錢嘩嘩往自己兜裏走不起勁呐。


    碧水進門,道:“殿下,王公公來了。”


    褚師潼立刻合起手中的賬本,“讓他進來吧。”


    這個點兒王澤旭漏夜而來,想來是有什麽情況要說,畢竟褚師禦這次忽然讓她去徽州實在是不對勁。


    王澤旭在門口收了傘,抖落了肩頭的雪花,這才帶著一身寒氣進了屋中。


    他依舊是那副客客氣氣的樣子,進門就對著褚師潼行禮。


    “柒王殿下。”


    “王公公快請起。”褚師潼道:“碧水,快去煮一壺熱茶過來。”


    “多謝殿下。”


    熱茶很快就送上,王澤旭捧起熱乎乎的茶杯,總算是暖和了些。


    碧水還送了些蒸過的熟梨糕上來,香甜鬆軟,還熱乎乎的,褚師潼隨手拿起一塊吃著,問:“公公半夜前來,可是有話要說。”


    王澤旭笑了笑,“深夜前來打擾,肯定是有話要說。”


    兩人的相處十分融洽,仿佛多年老友一般。


    王澤旭問道:“殿下可是明日就要跟端王殿下出發去徽州?”


    褚師潼點了點頭,“是。”


    王澤旭垂眸,臉上笑著,可似乎一直在猶豫怎麽開口說這次來的主要原因。


    褚師潼也不著急,吃了兩塊熟梨糕之後,王澤旭才開了口,他小心翼翼的問。


    “殿下,關於陛下派您去徽州之事,您可想過為什麽?”


    褚師潼道:“父皇的心思,豈是我能揣測的。”


    王澤旭的表情隱約透出些許的擔憂,說:“其實,陛下昨日去了露華宮。”


    褚師潼緩緩抬起眸子,表情漸漸冷淡。


    王澤旭繼續說:“昨日露華宮發生的事十分怪異......原本雲妃還好端端的在跟陛下吃飯,可不知怎的,忽然開始渾身顫抖,陛下和奴才都以為她是病了,連忙傳了太醫,可就在等太醫過來的途中,雲妃越來越奇怪,她好似得了什麽顛症,在宮裏哭叫不止,還對著身旁的婢女連連跪下磕頭,把那婢女都嚇了一跳。”


    這症狀,肯定是麻葉煙的癮犯了。


    這些日子以來,雲想容對麻葉煙的用量逐步增加。


    褚師潼從來沒露過麵,麻葉煙都是直接給的韓欣悅。


    韓欣悅前段時間派人送了信說了一下,說雲想容的精神狀態已經開始出了問題,麻葉煙的用量也逐漸增加了。


    雲想容壓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犯病,隻知道一日不吸香爐裏的煙就會渾身血管都有螞蟻在爬一樣難受,韓欣悅甚至見過她犯癮起來生吃爐中香灰的狼狽樣子。


    雲想容也知道自己出了問題,但是她虧心事做的太多,手下的太醫也被褚師潼買通了,所以根本查不出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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