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師潼肯上去扶,可王澤旭根本不敢起來。


    褚師潼見扶不動,便也知這次是出了什麽大事,以至於王澤旭這般的卑躬屈膝的來懇求自己。


    她重新坐迴榻上,言語也冷下了幾分。


    “王公公,你我相識這麽多年,且不說你我多年利益來往,光說情分,公公也算是我多年的朋友了,你若是真有難處,直言即可,難不成我能做到還故意欺騙你還不成?”


    王澤旭跪地朝著褚師潼行了個大禮,雙手相合之上,道。


    “殿下,若非是在走投無路,奴才也不願再三前來麻煩你。”


    褚師潼道:“你有話說話,做出這副樣子,我瞧了也不舒服。”


    王澤旭起身,低著頭,聲音懇求道:“實不相瞞,我想求殿下一件事......”


    “嗯。”


    “我......”王澤旭欲言又止,歎息一聲,似乎不知從何說起。


    褚師潼給他倒了杯冰茶,示意他坐下。


    “有話坐下慢慢說,你提早說清楚,我也提早給你想對策,若實在是解決不了,起碼能給你出個主意,不至於讓事情變得更糟。”


    王澤旭端起那杯冰茶一飲而盡,食不知味。


    抬眸,不敢直視褚師潼,複而再次垂下,嗓音苦澀。


    “我在宮中有一......關係很好的朋友,名為花影,以前在皇後娘娘的宮裏當差......”


    月光清冷,樹影稀疏。


    王澤旭慢慢講起了他與花影的故事。


    原來王澤旭年幼就被家人賣進了宮裏,好在運氣不錯,一進宮就被之前的大內總管看上,成了他的跟班。


    在宮裏許多年頭,王澤旭認識了各種各樣的人,雖為閹人,也有人不嫌棄,願意跟他交朋友。


    花影便是其中的一位。


    她與王澤旭的過往大差不差,也是年幼就被家人賣進了宮裏當宮女,兩人相識這一年,雙方都不過七八歲。


    花影不嫌棄他閹人的身份,對他百般照拂。


    王澤旭感恩在心。


    兩人年複一年的相伴,互相都產生了好感,但因為王澤旭是個閹人的身份,所以一直閃躲,不敢直麵花影的心意。


    後來,大內總管退休了,王澤旭接班替位,未遇褚師潼之前,宮中處處碰壁。


    花影一直陪伴左右。


    花影長大了,出落的十分漂亮,也會不少的針線活。


    王澤旭的衣物基本上都是花影空閑的時候縫製的,連荷包跟鞋襪都是花影一針一線做出來的。


    一次偶然,褚師潼和王澤旭結成地下聯盟,內務府總管也換成了他的人,在皇宮的日子也終於好過了起來。


    王澤旭有了勢力,自己的日子好過是必然,而花影的日子也因為王澤旭好過了起來。


    一個宮女的日子再好過也好過不到哪兒去,不過是月例銀子比別人多些,得到的物資和夥食也多些,可這些也足矣讓她在後宮之中好過很多。


    前些日子不知怎麽了,麗妃莫名其妙把花影從皇後娘娘那裏要走了。


    花影自從去了麗妃的宮中之後,日子翻天覆地,幾乎處處被刁難。


    麗妃性子囂張跋扈,平日裏磋磨下人是司空見慣的事兒了。


    今日下午,因為花影打碎了麗妃一個花瓶,麗妃罰她在宮門口一直跪著,直到現在都未曾起來。


    花影中途暈了兩次,麗妃直接讓人潑冷水把她逼醒,醒後繼續跪著,還說要一直跪到天亮,若是花影再裝暈,就直接命人拖出去打死。


    王澤旭雖然身為大內總管,可說到底也隻是個奴才,怎麽可能跟主子正麵去談,這種私相授受之事也無法讓褚師禦知道,所以隻能來找褚師潼了。


    褚師潼聽後,道:“這事你不應該直接去找鈺王嗎?”


    麗妃是鈺王的母妃,平時都把這個兒子當成爹似的慣著。


    若是褚師楓肯開口,麗妃定然會放過花影,沒準兒還能直接讓花影出宮。


    王澤旭道:“我剛才去了鈺王府,鈺王不肯見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我才來找的您......花影前些日子在麗妃娘娘宮裏當差就被各種奚落責罰,原本身上就有不少的傷,今日跪了這般久,又被冷水潑了好幾次,怕是再跪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


    褚師潼明白了,王澤旭的意思是,想讓她去找褚師楓求情。


    但這事兒褚師潼也不好出麵。


    若是自己出麵,褚師楓一查便知道自己跟王澤旭地下有什麽勾結,否則為何平白無故讓他進宮找麗妃,隻是為了救一個宮女。


    要麽就是讓雲想容出麵。


    這更難。


    雲想容完全沒有理由把花影要過來,因為麗妃的母家勢力可比雲想容高太多,自從後宮協理權給了麗妃和雲想容,麗妃在後宮簡直橫著走。


    褚師潼和雲想容的關係已經炸裂到一種地步了,給韓欣悅的麻葉煙中的罌粟含量極低,為的就是慢慢要她性命。


    若是這時候求她,褚師潼是絕對不願的。


    可因為這種事前去找褚師楓,褚師潼也不是很願意。


    褚師潼做出十分為難的樣子,道:“前些日子因為京城流言的事我就與皇兄關係漸漸疏遠了,若是因為這件事去找皇兄,怕是不太好。”


    猛的一聽似乎是有些委婉的拒絕,但褚師潼又道。


    “不過這件事也並非毫無轉機。”


    王澤旭立刻道:“還望殿下指點迷津!”


    褚師潼的手輕輕撫摸著茶杯,慢條斯理的說道:“後宮嬪妃虐待宮人之事雖然司空見慣,但後宮可沒這樣的規矩,她們隻敢私下這般做,斷然不敢在父皇麵前這般。”


    褚師潼點到為止,王澤旭也瞬間豁然開朗。


    若是無法救她,那便想辦法把褚師禦引過去,或者路過,隻要褚師禦看見了,王澤旭再合時宜的說幾句,花影肯定能保住,就算為了麗妃自己的名聲,她也肯定會饒過花影。


    王澤旭起身行禮,感激萬分,“多謝殿下!”


    “不過,本王倒是要提醒你一句,若這件事你處理不好,麗妃因此受罰,或許那位花影姑娘的日子會更難過。”


    王澤旭的情緒慢慢平穩,聲音沉重道:“可花影如今還未到出宮的年歲,我也沒有理由放花影離開這座牢籠。”


    “再等等吧,若是花影姑娘能撐到我從荊州迴來,說不定我能把她朝皇兄要出來。”


    “多謝殿下。”


    褚師潼說的也就是後話了,不出意外,花影是堅持不到的。


    隻能看今晚麗妃和褚師禦之間如何,若是褚師禦因為苛責下人之事責備麗妃,估計花影就算一時保全性命,也難逃一死。


    若是褚師禦未曾計較,甚至留宿麗妃宮中,想來麗妃也不會再因為這件事追究花影的過錯,不過日常的刁難還是免不了的。


    褚師潼又並非後宮之人,也並非熱心之人,這種事隻能勉強給一個方向,剩下的就讓王澤旭慢慢去想辦法吧。


    ......


    七月十九,入秋。


    這日,司景離正式在朝中受命,代褚師禦訪尋荊州。


    文武百官各種出言阻攔,無非是覺得司景離這個花瓶去荊州訪尋完全沒有任何用處罷了。


    褚師禦執意如此,還吩咐了褚師潼前去泉州二十四橋處理一些事。


    泉州二十四橋不過是個幌子,等出了京城,誰知道褚師潼去哪裏。


    兩人領命,前後出發。


    褚師潼暗中乘著馬車離開,因為兩人的馬車不能相撞,所以前後離開的京城,過幾日柒王府也會假裝褚師潼要去泉州,放一輛空馬車出去。


    褚師潼臨走,以防萬一帶上了如霜和見影,季書留在府中,碧水隨行。


    狸奴曾主動說要跟褚師潼一起,但褚師潼沒答應。


    在褚師潼眼裏,這一世的狸奴並未對自己投誠,故而也不知狸奴是否會再次往樂曲中動什麽手腳。


    泉州路不算遠,走個四五日也就到了。


    因為害怕有人走露風聲,褚師潼選擇了繞路,並且不跟司景離撞在一起,已避免被發現。


    ——


    七月二十五,褚師潼的馬車到達泉州三陽縣。


    三陽縣位於荊州西南方,離疫情區眼中的洪山縣並不算遠,也不算近,中間隔著一條河。


    褚師潼到三陽縣的時候,恰好的中午。


    宋念與褚師潼約定的時間正是七月二十五,具體時間沒定,因為定了也不一定能到,所以隻說明了在哪家客棧相見。


    褚師潼猜測,宋念肯定早就在客棧窗邊坐著喝酒了。


    車夫駕車找了很久,幾乎把三陽縣整個轉遍了,硬是找不到紅塵客棧在哪裏。


    一直轉到了下午,褚師潼實在是坐不住了。


    “碧水,讓車夫停車,我下去找。”


    碧水喊停了車夫,馬車停下,褚師潼下車。


    正巧在三陽縣較為繁華的街頭。


    褚師潼今日穿的比往日更加樸素了不少,衣裳雪白,為了防止有人能認出自己,還特意披散著頭發,讓碧水打了把傘遮陽,猛然看去,恍若跌入凡塵的仙子。


    北青國對於男子女子披散長發沒有什麽禮儀標準,所以披散著長發也是常見之事。


    褚師潼在街頭看了一圈,沒找到所謂的紅塵客棧。


    碧水打著傘也跟著看了半天,道:“殿......公子,是不是宋公子寫錯了,奴婢記得三陽縣旁邊還有個縣城叫二陽縣,會不會是宋公子多寫了一筆?”


    “不排除這個原因。”


    隻是褚師潼白白繞了一圈,為的就是來見宋念。


    司景離估計已經到了荊州城裏了,三陽縣離荊州城還是有半天的路程的。


    褚師潼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


    她不覺得宋念是個連“二”和“三”都分不清的人,難不成是紅塵客棧倒閉了?還是宋念手抖多寫了一橫?


    碧水道:“公子,您一天沒用膳了,不然先隨便找家客棧吃個飯吧,吃完飯也好有精力再找宋公子呀。”


    “先在街上走走吧。”


    碧水跟在褚師潼身後,在街上轉了半天。


    實在是沒瞧見紅塵客棧的影子,便隻好隨機問了一位路人。


    “大娘。”碧水笑著上前套近乎,“您知道紅塵客棧在哪兒嗎?”


    大娘隨手指了指前麵那條街,道:“那邊,紅塵客棧的牌匾前幾日掉下來了,你們往前走,沒牌匾的那家就是。”


    “謝謝大娘。”


    總算是找到了紅塵客棧所在的位置。


    兩人走過剛走過路口,不遠處一人騎著馬朝著他們走來。


    褚師潼以為是宋念,還覺得奇怪,宋念怎的開始騎馬了,結果走近看到褚師絢那張臉,褚師潼渾身都不舒服了起來。


    褚師絢來到褚師潼麵前下馬,黑衣矜貴,相貌俊美,氣質溫潤沉穩,好似一塊精雕玉琢過的美玉。


    見到褚師潼,他微笑起來,“小七怎麽來這邊了。”


    褚師潼幹笑著,心裏卻覺得自己大白天見鬼了。


    “我來這邊逛逛。”


    鬼知道褚師絢怎麽突然出現在這。


    他不是在疫情區嗎?


    褚師絢主動說道:“真巧,我來這邊采購一些物資,洪山縣那邊,食物和水都出了些問題。”


    褚師潼笑笑,“那就不打擾皇兄忙了。”


    她帶著碧水就要趕緊走人,不料還沒走幾步就被褚師絢叫住了。


    “小七,等下。”


    褚師潼不情不願的迴頭,臉上是虛假的微笑。


    褚師絢的臉色突然嚴肅了些,兩步追上來似乎想告訴褚師潼什麽事。


    這時,路對麵傳來了一道男聲。


    清脆似玉石碰撞,清冽溫柔,帶著笑意的洋洋盈耳。


    “小七!”


    聽到這聲音,褚師潼臉上的笑容立刻真了幾分,瞬間把目光看向了路對麵。


    宋念正坐在客棧的窗邊,支著一條腿斜斜靠在窗欞上,身穿水墨玄衣,手執一壺清酒,竹簪束發。


    墨發黑如玉,劍眉微挑,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帶著幾分笑意,棱角分明的輪廓讓這張臉的俊美幾乎到達某種頂峰,修長高大卻不粗狂的身材可謂是剛剛好,周身非凡的氣質在平平無奇的景色中殺出重圍。


    褚師潼立刻揚起笑臉朝著他揮了揮手,未曾注意身旁人的臉色。


    “二哥!”


    或許是因為前世並沒有這兩位結拜兄弟,處於一種未知的真情,褚師潼對兩人的到來十分的意外,也十分的珍惜。


    宋念一個翻身利落的跳下窗子朝著褚師潼走來。


    可還未走到跟前,視線就與褚師絢狠狠的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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