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這一瞬間,褚師潼都能看到司景離所想的未來。


    他們遠離朝堂,遠離京城,在滿是煙火氣的城鎮上買一棟精致的別院,裝點成他們喜歡的樣子。


    種上滿院的花朵,梨樹,桃樹,海棠。


    府中的下人不多,但剛好夠用。


    褚師潼如今的財富足矣兩人富裕一生。


    他們可以像尋常夫妻一般,四季三餐兩人一生,永遠依偎著甜蜜著。


    褚師潼都忍不住喃喃道:“若真如此,那可真美好。”


    司景離以為褚師潼有所動容,忍不住露出笑容,道:“你覺得可好?”


    褚師潼垂眸,看到他充滿希望的神情,不忍破壞。


    可在目光落到他胸前價值萬兩的長命鎖上,一瞬間的恍惚,如雲煙消散。


    “美好是美好,隻是太虛假了,世子殿下。”


    司景離的笑容霎時定格在臉上。


    並非是褚師潼買不起這萬兩的長命鎖,而是她因為那枚長命鎖才清醒了。


    褚師潼輕輕撫摸著司景離的眉眼,聲音溫柔道。


    “世子殿下,我來到這個世上,是有事要做。”


    司景離不解的問道:“你有何事?”


    褚師潼淡淡道:“有想做的事,有要殺的人。”


    司景離不自覺的難過起來。


    “若你執意奪嫡,我也不願攔你,你有自己想做的事,這很好,隻是……我怕你會因為奪嫡而和我分開。”


    “不會的。”褚師潼十分篤定的說道:“今生即便我奪不到那位子,也定不負世子殿下半分。”


    恨很重要。


    愛也很重要。


    愛恨交織間,若萬劫不複非要取其中之一。


    褚師潼選擇保全其愛。


    可這一切的前提,是曾經傷害她的人,必須在她之前下地獄!


    她抱著司景離,輕吻在他臉上。


    “帝位我要,世子殿下我也要。”


    司景離舒服的在她懷裏蹭了蹭,每次這樣直白甜蜜的話語都讓他開心至極。


    “褚師潼,我總覺得你好像早就認識我一樣。”


    褚師潼不言。


    司景離繼續道:“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所有的喜好,把我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好像我們相處了很久似的。”


    褚師潼道:“因為我和世子殿下確實認識很久了,隻是殿下不知道罷了。”


    想起前世他為自己萬箭穿心,褚師潼就恨不得將他抱緊,抱的死死的,最好融入血肉裏,任誰也無法再傷他半分。


    “我怎麽不記得。”司景離也不知想了點什麽,突然想通了,“我明白了,是不是在本世子認識你之前,你就已經偷偷觀察本世子很久了?”


    褚師潼輕笑,不答。


    司景離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對的,忍不住起身逼問道:“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然後故意靠近我讓我喜歡上你?”


    褚師潼笑著看著他。


    “世子殿下是這麽想的?”


    司景離道:“這是事實,是你先勾引的我,你看中了本世子的人美心善脾氣好。”


    說這話時,他的尾巴都驕傲的要上天了。


    褚師潼倒覺得這話不講道理了,“我何時勾引過世子殿下?”


    更何況……人美是真的,可後麵倆詞跟他司景離有什麽幹係嗎?


    “你就是故意的,我可是想清楚了。”司景離道:“那天我喝醉了,迷迷糊糊抱住你的胳膊,我感覺在你身邊很安心,你也沒有掙脫我呀?這不就代表你喜歡我嗎?”


    “………”


    “後來你又背我迴府,你別以為我醉的不省人事了,我是有感覺的,你就是早就偷著喜歡我了,故意在勾引我。”


    褚師潼沉默片刻,道:“世子殿下把這叫做勾引?”


    居然把出於人道主義做的事稱之為勾引。


    司景離理直氣壯道:“那不然呢?”


    褚師潼一把摟過他,在兩人鼻尖相觸的距離,能感覺到對方唿吸頻率的親近。


    褚師潼輕聲道:“世子殿下要不要親親?”


    司景離很想有出息的說不想,但看向褚師潼的時候,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想起和褚師潼親吻時的感覺,他不好意思的開口。


    “要……”


    褚師潼嘴角輕輕勾起。


    “要一下還是很多下。”


    司景離紅著臉,道:“要……好多好多下……”


    而褚師潼這時卻突然鬆開手,目光中剛才的繾綣柔情也散去。


    在司景離一臉懵的時候,褚師潼正色道:“這才叫勾引。”


    司景離:???


    “褚師潼!”司景離紅著臉炸毛,“你戲弄本世子?!”


    褚師潼就是故意的,不是說她勾引?那她就勾一個試試,讓司景離試試勾引了但是不解決是什麽感受。


    “世子殿下息怒,隻是客觀的給世子殿下解釋一下勾引的意思罷了。”


    司景離都要氣哭了,不講理的撲進褚師潼懷裏,軟著聲音,又像撒嬌又像無賴似的喊道:“不行,你勾引了就要負責,你不負責我就不跟你玩了。”


    “好好好,我負責我負責。”


    司景離還想說什麽,褚師潼低頭吻了下來。


    在這時候,司景離終於不再吵嚷了。


    ……


    深夜。


    褚師潼留司景離吃了個飯之後就讓人把他送迴了榮王府。


    因為明日司景離要出發去荊州,自己也要出發,便先迴去讓他休息。


    敲門聲忽然響起了。


    “柒王殿下,我有事想問。”


    是韓子俊。


    褚師潼還覺得奇怪,不過他如今好奇韓欣悅的動向也正常。


    “進來吧。”


    韓子俊進了書房中,十三歲的韓子俊已經是個很俊氣的少年了,柒王府的待遇還算不錯,起碼能給他一個富足的生活。


    無論吃穿,用的都是好的。


    褚師潼隨口問道:“可是準備好了鄉試?”


    “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韓子俊道:“我隻是有一事想不明白。”


    褚師潼猜測他是想問他姐姐的事,“那你問吧。”


    韓子俊得了褚師潼的允許,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問道:“我一直不明白,為何京城人口中,榮王府世子的地位要比您和其他王爺都要貴重?”


    褚師潼一愣。


    這是啥問題?


    韓子俊又道:“今日聽同窗說,似乎連皇後娘娘都對世子殿下十分尊重,可我想不明白,世子殿下隻是個臣子,榮王府雖尊貴,可終究無實權,為何世子殿下這樣尊貴?”


    褚師潼知道,這小子現在已經是在了解朝中文武百官的曆程上了。


    莫說韓子俊,外鄉人也有不少無法理解的。


    褚師潼道:“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司景離身份貴重,並非因為他是榮王府世子的原因。”


    韓子俊不解,“若非如此?那他為何身份尊貴?”


    “他身份尊貴,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外祖父是鎮國侯。”


    司景離的母妃,也就是已故的榮王妃,是鎮國侯唯一的女兒。


    鎮國侯,準確來說是鎮國軍候,敢用“鎮國”二字,便知輕重。


    跟驍戰軍候不同的是,鎮國侯手中確有實權和兵馬,這是北青開國時候就存在的事。


    驍戰軍候如今駐守西境關外,而西域正在西境,兩國交好,兵力一般,常年也無戰事。


    鎮國侯常年鎮守在北青最北的泉州,泉州已接近北疆,是為寒涼之地。


    鎮國侯在泉州要抵擋北方各個遊牧部落,鎮國侯之子也是北青的年輕將軍中的翹楚,三十餘歲,已經身經百戰,可替父獨守一方。


    司景離為何尊貴?因為他外祖父鎮國侯光是手中的軍隊就有二十萬之多!


    且守的邊境城可謂是北青的命脈。


    北青國的國土雖然不小,但幾乎一半都在北方寒涼之地,而京城和其他幾個富裕之州,都在聚集在偏南水鄉一代,北門關一破,幾乎大半北青的領地都要被遊牧民族占有。


    “司景離尊貴,是因為他是鎮國侯唯一的外孫,這才是他尊貴的根本原因,就算有一日榮王府不在了,司景離依舊尊貴,因為鎮國侯府不會不在。”


    前世榮王府倒台,司景離依舊逍遙快活,而他未受牽連的原因,隻是因為鎮國侯給陛下寫了封信。


    皇子們各個手中無實權,北青將近三分之一的兵力都在鎮國侯手裏,長公主手中令牌五千軍隊在南邊都算個有威脅的數字了,更別提鎮國侯的二十萬。


    前幾年朝陽郡主陷害司景離之事不過是因為鎮國侯遠在泉州不知道罷了,若是鎮國侯老爺子在,褚師禦有再大脾氣也不敢罰司景離。


    朝陽郡主的父親薑王爺來了都不敢吱聲。


    更別提現如今薑王爺手中的兵權都被褚師禦剝奪給了驍戰軍候。


    鎮國侯唯一的愛女嫁給了榮王,生了唯一的孩子就是司景離。


    鎮國侯在愛女去世之後好幾次都想把司景離接迴泉州,是褚師禦和榮王不願。


    褚師禦想留著司景離,以防止鎮國侯做什麽控製不了的事。


    榮王是需要司景離在身邊,以好借司景離為名,繼續依靠鎮國侯府。


    前幾年送司景離迴泉州,也是褚師禦察覺到司景離可能是惹了不少人,留在京城或許會出事,若是司景離在京城出了事,鎮國侯定然要大鬧一番,到時候泉州不安定,整個北青國都無法安定,所以褚師禦幹脆直接讓人把司景離送走了。


    韓子俊這才恍然大悟。


    “所以,世子殿下並非因為是世子而尊貴。”


    “對,隻是世子之名不過是在他本身的基礎上給了個名號罷了。”


    這也是為何,褚師潼近些年愈發感覺榮王不安分的原因。


    榮王妃去世,榮王納妾之事頻頻發生,鎮國侯早就看不上榮王這個女婿了,不過是看在他是司景離的父親的份兒上一直未曾說什麽罷了。


    榮王府這些年來一直用的錢,除了榮王妃當初帶來的嫁妝,就是鎮國侯府每年固定送來的錢。


    也可以直說成,榮王府如今大富大貴的日子,花的基本鎮國侯給外孫的錢,也就是司景離的錢。


    榮王又無實權,隻能靠這些錢在文武百官內拉攏一張關係網出來。


    似乎這些日子,榮王在給陸九裳求官,進宮找了褚師禦兩次,但褚師禦還並沒有答應。


    韓子俊:“所以,皇後娘娘對世子殿下十分尊敬,也是因為鎮國侯。”


    褚師潼:“嗯。”


    皇後的母家,麗妃的母家,在鎮國侯麵前什麽也算不上。


    再有錢再有勢又如何,也不過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作威作福罷了。


    鎮國侯手裏是貨真價實的兵權,還不是禁衛軍這種成日巡邏的,人家手中的兵都是真槍實刀上過戰場的。


    說到這裏,褚師潼突然覺得和司景離在一起有種吃軟飯的感覺。


    她突然沉默。


    韓子俊似乎沒注意到她的異樣,繼續問道。


    “那世子殿下和您關係這麽好,是不是就代表您也算是得到了鎮國侯的支持?”


    原本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吃軟飯的褚師潼感覺這句話似乎在自己心頭插了一刀。


    “話也不能這麽說……鎮國侯屬於特殊位置,奪嫡和他幾乎沒有關係,鎮守邊關是他的主要任務,隻要北青還在,誰是皇帝,跟他都沒有關係。”


    這麽一想,褚師潼覺得心裏好過了很多。


    前世榮王府衰敗,司景離大可直接迴泉州逍遙自在,可他偏偏留在了京城。


    褚師潼是真覺得自己做不出利用鎮國侯的事。


    前世自己見過鎮國侯,鎮國侯已經年過五十,可依舊是個威風凜凜氣場十足的老爺子。


    那時的褚師潼還圍繞在司景離身邊,親眼見過那老爺子在司景離麵前是如何疼愛他的,關鍵,鎮國侯猜出了兩人之間的關係,竟不拘性別,隻囑咐褚師潼好好待司景離,別的任何話也沒多說。


    所以會想到司景離為了救自己萬箭穿心,褚師潼便不忍心去想司景離死了之後鎮國侯到底會難受成什麽樣子。


    “如此。”韓子俊道:“多謝王爺指點,我明白了。”


    韓子俊走後,褚師潼又在書房呆了會兒才離開。


    沐浴更衣後,褚師潼正準備歇下,碧水忽的進了屋中。


    “殿下,王公公來了。”


    褚師潼披上外衣,道:“請他進來吧。”


    王澤旭突然拜訪,想來是有事想說。


    冷月高照。


    王澤旭踩著月光進了屋中。


    屋中隻點著幾支蠟燭,不明不暗,褚師潼坐在榻上,正翻著幾封信。


    王澤旭上前行了個大禮。


    “柒王殿下。”


    褚師潼察覺不對,立刻起身扶他起來。


    “好端端的,你這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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