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當為太子


    嬴政看著向自己亦步亦趨行來的長子,心裏突然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眼中悄然流露出些許欣慰之意。


    “爾來將這些犧牲分割賜下。”嬴政威嚴的聲音在耳中響起,扶蘇如遭雷擊:“這可是專屬於帝王的權力。”


    “謹遵父皇諭旨。”盡管心中激蕩,但扶蘇還是極力強製讓自己麵上顯得平靜下來,隻是那微微顫抖的雙臂已經出賣了扶蘇此時的心緒。


    矗立在一旁的嬴政卻沒有絲毫不悅之意,隻是在內心微有感慨:“朕昔日加封太子之時也未有如此忐忑,扶蘇仍需磨煉矣。”


    但身後跪伏在地的諸多大臣和宗室們卻難以明曉嬴政的心意,在他們眼中的畫麵是,嬴政在祭祀最後的環節把扶蘇叫上了獨屬於天子的祭台。


    “陛下莫非要借今日祭祀之機確立太子?”李斯驚疑不定,徑直想到了儲君之位的確立,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可陛下雖然獨斷專行,卻不可能視禮法若無物,太子之立必先廣詔天下,宗室臣子皆無反對後再另尋良日祭祀詔告宗廟社稷,又怎會於今日草率行之?”


    不怪李斯有此一念,畢竟他離祭台的位置還比較遠,並不能直接觀察到嬴政與扶蘇二人的具體動作細節。


    丞相王綰就不一樣了,作為當今朝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最高官員,他很容易便看到了扶蘇分割胙肉的動作。


    “陛下竟然將分割胙肉的禮儀交由長公子來施行,此乃罔顧禮法之舉!”王綰一口老氣差點沒喘上來。


    盡管秦國再是務實,再是以耕戰為主,但這自古傳下的禮儀製度又怎能擅自更易?


    更何況扶蘇現在連太子都還不是,其母鄭氏也不過一介夫人而已,即便之前略有事功,又如何能擔此重任?


    但王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出列反對,這可是郊祭,嬴政能當那個破壞規則的人是因為他是始皇帝。


    而身為人臣的王綰即使是丞相,卻也不敢在這君主昭告天地神隻的關頭上前,有悖禮法不說更是取死之道。


    所以王綰隻是強忍住胸中一口怒氣,打算等一會嬴政分賜胙肉的關頭再行諫言,隻是他沒想到,一會賜給他胙肉的也將是扶蘇...


    其餘靠的近些的臣子大抵也是李斯王綰二人想法,或者驚疑扶蘇是否就此就要被立為太子,或者心中不忿於嬴政破壞禮法之舉。


    但無論何人都不敢在這緊要關頭出言質疑,隻得默默等待郊祭儀式的最終結束。


    公子將閭作為此行唯二跟隨來的皇子,心中也是充滿了驚疑:“難不成皇兄真要被確立為太子?


    可笑吾尚未加冠,皇兄已然創設諸多不世之功,今日更是要在天地神靈前被冊立太子,這差距如何追及?”


    嬴政此行郊祀隻帶了扶蘇和將閭兩個成年公子出行,其餘諸公子公主皆未隨行,連一向最為受寵的胡亥也無緣。


    本來將閭以為隻是因為其餘諸子皆未成年,故而不得入郊祀,可如今看來,怕是嬴政早有籌謀。


    即便將閭曾經和扶蘇關係再好,但沒有人不想觸碰那太子之位,更何況是在其馬上就要加冠的時刻,又如何不讓其心有不甘?


    但將閭此時還不是在場眾人中心情最為糟糕者,將指甲深深刺入掌中的趙高心中已然堆滿了恨意:


    “為何!為何要令那扶蘇上前!這獨夫不是視權力如同性命一般麽?怎能割舍下來與那扶蘇?!”


    趙高的頭深深埋下,這能讓周邊之人察舉不到他眼神中的憤恨與不甘之意。


    雖然趙高頗受嬴政信重,但在今日的郊祀行列中遠遠排不到前麵,所以他隻能聽到嬴政令扶蘇上前的命令,而無法看清後續的具體情況。


    不過這也就夠了,無論後續發展如何,嬴政此時的舉動已經有了極大的政治意義,而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讀不懂其中的暗示,包括扶蘇。


    扶蘇強忍著心中的忐忑與激動,慢慢地將胙肉分割成大小不一的份額,他早已熟識了此時應有的禮儀。


    “何須如此緊張,不過宰割些許牲肉而已,將來爾要宰割的,是這大秦萬萬裏的江山川澤,豈能畏首畏尾?”


    眼見扶蘇終於切割完畢,嬴政單手按在扶蘇肩頭,對後者說出了令其心跳驟然增速數倍不止的話語。


    與此同時,祭壇之下鼓樂齊鳴,郊祭的最後一項流程也宣告結束。


    “兒臣,兒臣惶恐。”扶蘇有很多話想說,但全部被阻塞在了喉嚨間發不出來,此時扶蘇似乎短暫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隻能艱難地蹦出這幾個字。


    嬴政淡然一笑,扶蘇有如此反應也在其意料之中,畢竟此行立扶蘇為太子的想法隻在其心中蟄伏,未曾走漏過半點風聲。


    “爾昔日於邸報上能言善作的政論天賦往何處去了?朕昔日受先王冊命之時可不像爾今日如此忐忑,仍需磨煉!”


    雖然扶蘇的表現的確有些失態,但嬴政似乎忽視了一點,當年他被立為太子時可不是像扶蘇一般事前毫無半點察覺的。


    “父皇春秋正盛,又何須如此早立國本之事,兒臣驟然聞之實在未有準備,一時失態卻是令父皇失望了。”


    扶蘇終於從先前的震驚中迴過神來,拿迴了自己對凝滯的大腦和語塞的喉嚨的指揮權,謹慎地迴應。


    雖然扶蘇能聽出來嬴政並不是話語中並沒有真正潛藏著失望的意思,但一向如履薄冰的習慣還是令其本能地謙讓起來。


    “爾身上有萬般長處,隻是這性子有時實在過於溫良以至於到了謹慎過頭的地步,為君者自當乾綱獨斷,萬事又何須自謙退讓?”


    嬴政言語中卻帶上了些許不滿,自己這個長子什麽都好,隻是有些謹慎過頭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有自己在身後撐腰,天下之大又有何事不可決斷?更何況這太子之位本就應當是長子所屬。


    “兒臣知錯。”扶蘇說完話後其實心裏就有了後悔之意,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更何況是嬴政這等乾綱獨斷的帝王。


    隻是這消息的衝擊力實在太過強大,以至於扶蘇根本沒辦法正確理性地做出合理的判斷,方寸大亂了。


    嬴政也不再繼續跟扶蘇廢話,隻是對其囑咐道:“拿好胙肉,隨朕分賜於眾臣。”


    扶蘇趕緊捧起胙肉,亦步亦趨地跟在嬴政身後下了祭台,父子君臣二人慢步到了跪伏的眾臣麵前。


    “祭禮已罷,起身吧。”嬴政淡淡的話語卻似炸雷一般響徹在眾人心間,靜待已久的諸大臣和宗室連忙起身。


    “扶蘇,將鹿腿分於丞相。”嬴政轉頭對身後的長子下令,卻是打算先給這位老臣賜肉以示尊崇。


    扶蘇連忙將先前分割好的鹿腿拿出,雙手捧著案板遞給王綰,心裏卻還在迴味著嬴政剛才的言語:


    “看來嬴政是打算在令我分賜完胙肉之後再宣布決定,不過剛才的舉動已經很能讓這些聰明人們分析出些東西來了吧。”


    胡思亂想的扶蘇並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王綰並沒有伸手接過鹿肉,而是轉身直麵嬴政:“禮法之道,臣子隻受天子之賜,恕微臣難以從命。”


    王綰此言一出,場內群臣皆是嘩然,沒想到王綰作為丞相竟然敢率先違抗嬴政的旨意,這其中意味可是太過驚人。


    “這...”扶蘇進退兩難,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了一個相當尷尬的境地,不由得將目光轉向嬴政。


    “哦?丞相看來是年事已高有些昏頭了,大秦之內的法禮皆是朕一言所決,又豈有悖逆之理?”


    嬴政卻看也不看扶蘇投來的目光,他決定用行動來教一教自己這個脾性溫良的長子:


    “丞相既然年老,便告老還鄉吧,正旦之後上疏一封便是,扶蘇,將鹿肉賜給禦史大夫。”


    一旁冷眼旁觀的馮劫卻見機得快,連忙上前接過扶蘇手中的鹿肉,末了還不忘說上一句:“多謝陛下恩典,多謝長公子。”


    “陛下!老臣為大秦獻力數十年!”王綰一臉的驚怒之色,他沒有想到,嬴政隻是因為自己多一句嘴,便要褫奪自己丞相之位。


    殊不知,嬴政早就看不慣這個仗著資曆守舊的王綰了,昔日平滅六國之前尚要借其維穩,不宜大動幹戈。


    可如今凡事皆已入得正軌,這抱殘守缺的老相反倒成了秦朝昂首闊進的絆腳石,方才更是對分賜胙肉有所異議,哪裏還容下他?


    更何況,嬴政心中早就有了取代王綰的人選,無論能力還是聽話都要比他強上數倍,自然不愁。


    “丞相昔日功績自是勞苦功高,可如今老邁昏聵,便不要貪戀權位不去了,莫要自誤!”


    嬴政的話語間已經帶上了些許殺氣,讓驚怒不已的王綰終於冷靜下來,弄清楚了自己現在的局勢:“臣,謝過陛下恩典。”


    經過這個小插曲,扶蘇分賜胙肉的過程中再也沒有什麽波瀾,待到胙肉分盡,嬴政對著眾臣威嚴開口:


    “長公子扶蘇,性溫良而智卓絕,當為大秦太子,廣詔天下聞之。”


    首訂50。。。這個月隻能一更了,因為吃不到全勤,這點訂閱真沒動力,又開學事多起來,所以下個月開始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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