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和盤托出


    馮劫看著眼前略帶歉意的扶蘇,麵上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心中卻是暗自嘀咕:“怕不是特意留此餘地以為轉圜。”


    扶蘇對著這位禦史大夫歉然一笑,轉而繼續解釋:“吾欲獻之策為察舉征辟製,一為察舉,二為征辟。


    察舉是為天下寒門士人有一入朝為官而生,而這征辟之製,自然便是為與之相對諸卿族所準備。


    凡先前所能舉薦賢才入朝為官之三公九卿類兩千石者仍有舉薦之資,未有褫奪,隻是所辟之士仍需經由考較方能為官。


    當然,察舉之考較於征辟之考較並非一概而論。


    征辟之士既能得諸公舉薦,才學自然不成問題,隻是仍需對品性再行考較,賢良方正者方可為之。”


    扶蘇此言一出,原本殿中頗有些騷動的群臣登時情緒便有所緩和。


    雖說對以往的舉薦之製明麵上加了一道考核,但既然是考察品性,那便無傷大雅。


    畢竟這種根本無法量化的考核,還是能有很多操作空間的。


    “若是如此,那長公子確實思慮周詳,丞相也不必如此相爭,畢竟吾大秦如今確是緊缺足以為官為吏者啊!”


    馮劫聽了扶蘇的話之後麵上釋然之色更多,轉而對著王綰好生相勸起來。


    “然也,舊周八百年之成製無不於今時所廢,吾大秦士卒既可以軍功授爵,那吾大秦士人為何不可以才學為官?


    吾以為長公子所言甚是,吾雖為蒙氏子弟出身,卻也不願使野有遺賢而不能為吾大秦所用,此非強國之道也。”蒙毅也出言附和。


    雖然其本身是蒙氏望族出身,但蒙毅清楚地知道,蒙氏能有今天的門第是離不開嬴政的一手扶持。


    為了對抗王翦王氏在軍中的威望,嬴政屢屢對蒙氏顯示恩寵,一手將蒙恬蒙毅擢拔至親信重臣的地位。


    在這位始皇帝眼中,無論家世如何,朝中軍中皆是能者上庸者下,凡是無法為其帝國添磚加瓦的平庸之輩皆不應竊據高位。


    更何況卿族勢力一向是威脅皇權的重要因素,蒙毅甚至都有些隱隱不安於蒙氏如今的勢位,不然也不會多次向扶蘇示好。


    所以蒙毅不像王綰那般在乎卿族的尊嚴。


    權勢二字在當今的秦朝,隻能向那位高高居於上首的至尊求取,而無法依仗自身積累的資望。


    始皇帝一言便足以決斷天下任何人的性命,即便有著再強大的聲望與關係,在這位首開一統之大帝國先河的至尊麵前也是一戳就破。


    而扶蘇作為這位至尊的長公子,又怎麽會不識趣到違逆其心意?


    更何況蒙毅清楚記得,雖然現在是丞相王綰與公子扶蘇針鋒相對,但一開始提出這個問題的卻是嬴政。


    若說這父子君臣二人沒有提前達成共識,蒙毅是一萬個不信的。


    殿中群臣也都能想到這一點,不然也不會隻有王綰直接出列爭辯,其他人可沒有這位的資曆和地位敢於直言相諫。


    眼前支持扶蘇者越來越多,先前頗有騷亂的群臣如今也是漸漸無聲,王綰如何不知扶蘇的提議已然在獲得諸多認可?


    但王綰仍不願就此放棄,他老了,更是不受嬴政喜歡很多年了,已經沒有多少年還能憑著丞相的身份發言。


    “長公子所言固然不錯,但也隻是空中樓閣而已,察舉士人聽來誠然可行,但又該以何種科目察舉?


    各郡實情不盡相同,又該如何劃分察舉之數?而被察舉之人並無理政經驗,又如何能保證其所學能切實應於實際所需?


    凡此種種又如何是長公子一句輕飄飄的變革之語便能迎刃而解?”


    王綰不愧是能做到一國丞相的人才,即便立場如何不與扶蘇相同,但其所提出的問題卻是一針見血,直指核心。


    “若我隻是一時興起而獻此策,說不得便要被這王綰問住,啞口無言了。”扶蘇也不由得在心裏佩服一二:


    “可惜我卻是有備而來,後世幾千年曆史經驗錘煉演變出來的選官之製,又如何會被這區區幾問難倒?”


    扶蘇從袖中掏出一遝蘇紙,對著王綰爽朗一笑:


    “丞相所言實乃謀國之言,但吾並非一時興起獻策,凡此種種細節,皆在手中蘇紙之上。”


    扶蘇說著便將蘇紙高高舉起,對著嬴政請示:“請父皇允諸公一觀。”


    “可。”嬴政惜字如金,隻是指使周遭侍者將扶蘇手中蘇紙一一派給殿內三公九卿等兩千石以上高官。


    王綰作為丞相,自然是第一個拿到扶蘇所呈蘇紙之人,強自按捺下心頭的不悅和抵觸細細看了起來。


    “凡各郡察舉之人,以郡中黔首數目為基,士子引驗即考,無須官吏舉薦。


    每歲行一次察舉,科目為明經、明法、明算、策論;


    分三級為別,縣試、郡試、殿試,縣試通過者稱茂才,郡試通過者為舉人,殿試所選者為貢士。


    茂才可為吏,舉人可為官,貢士可留都城為官;凡過試者皆有功名,可免其人終生徭役,縣試九月,郡試次年二月,殿試次年三月...”


    王綰越讀越是驚駭,這所謂察舉征辟之製何止解答自己先前所提之問,


    更是事無巨細全部詳細陳述,就連考官可能會因筆跡而分辨學生有所考慮,提出專人摘抄謄錄後行審閱。


    如此種種,豈是一人之力所能成之?王綰心中驚駭不已,艱難抬起老邁沉重的眼皮瞟向上首的嬴政:


    “莫不是陛下早已籌謀許久,僅以長公子之口引出?”


    也不怪王綰作此驚想,雖然扶蘇已經刪改了許多以求適應秦朝的實際情況,


    但一個成熟的選官製度很明顯便能看出迥異於草創之時,無論如何王綰也不肯相信這是扶蘇一力為之。


    扶蘇看著殿內群臣麵上無論如何也壓製不住的驚訝之意,心中不由升起些許誌得意滿之情:


    “名為察舉,實為科舉,這,便是我帶來秦朝的第一件真正意義上的變革之製!”


    “有此之製,卻也無須再行瞻前顧後。臣廷尉李斯,伏惟恭請陛下,納長公子扶蘇之言,


    為天下才學之士開一晉升之道,為吾大秦千秋萬世奠立不世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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