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殷切囑托


    早早腳底抹油的劉邦自然不會知道雍齒在縣衙之中如何對其鄙夷,此時的他已然返迴了中陽裏的酒肆之中。


    照例喝上幾壺免費小酒,劉邦一副微醺姿態,對著店中忙活的小二說道:“今日過罷,這酒肆便關了,爾等且迴家去,待乃公自鹹陽歸來再重啟酒肆。”


    小二麵露為難之色:“亭長,這酒肆畢竟是東家所開,雖說曹東家已然多日未曾前來,但也不好直接閉門謝客罷,還是向東家告知一二?”


    還不等劉邦說話,案上另一頭喝酒的同伴已經搶先出言:“亭長令爾關便關,安有如此多言?那曹氏所思所想與劉兄又會有何區別?需要爾在此多嘴多舌!”


    言語間更是將手中酒杯往案上重重一頓,濺起不少酒水,那小二被驚了一下,也不敢再出言分辯,隻是恭聲諾諾。


    “誒,樊兄休惱,這小二也是盡忠職守,其心可嘉也。再者,亭長也確實應當先告知那曹氏一二,如此才合事理,閉門謝客也不急於這一時麽。”


    那案上最後一位粗布麻衣,身形瘦長的酒客勸告先前發怒的同伴。


    “審食其所言甚是,是乃公疏忽了,這小二說的倒是有點道理,樊噲休要發怒,幾杯濁酒下肚,怎的如此情急?”(注1)


    劉邦聽了審食其的話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欠妥,雖然大家心裏都清楚自己和曹氏的關係,但畢竟上不得台麵,自己直接代替曹氏發話確實不當。


    更何況,自己走了之後,若是日後酒肆有何意外之事不得不重啟,不免還是要落到這些夥計身上,也沒必要如此苛刻。


    怒噴小二的樊噲眼見劉邦和審食其都不支持自己,也隻得冷哼一聲,繼續端起剛才重重頓在案上的酒杯喝了起來。


    “來!吾敬樊兄一杯!這往鹹陽一行的數月間,還要多多仰仗樊兄關照一二吾家中翁媼和這曹氏,吾先幹為敬!”


    劉邦也看出了樊噲的不滿,拿過酒壺將杯中添滿一飲而盡,對著樊噲哈哈大笑。


    “哥哥休要如此客氣!吾樊噲別的沒有,就是胸中一股義氣最多,哥哥奉命遠行鹹陽,這家事既然托付於吾樊噲,便無有後顧之憂!”


    樊噲將胸膛拍的咣咣作響,言語間又是兩杯水酒下肚。


    “如此甚好,甚好啊!還有審兄,爾也要多多擔待一二啊!樊兄畢竟尚有家業經營,不好時時看顧,便勞煩審兄了!”


    劉邦又對著審食其將一杯濁酒一飲而盡,這二人便是其如今最為親近者,就連那主吏蕭何也要往後排排,托付家眷自是能夠心安。


    “亭長且放心遠行,吾與樊兄必然將事情辦的妥當,亭長歸來時便隻待那曹氏臨盆,為爾老劉家再添香火!”


    審食其也是大包大攬,甚至都提前預祝那寡婦曹氏能為劉邦誕下長子以續香火了。


    “誒,是兒是女尚在兩可之間,待到產子之後再言不遲,吾隻願那母子平安便可。”劉邦卻是連連擺手。


    在這個產子風險極高的時代,能夠順利生產便已是不易,又如何奢求更多?


    “亭長命相不凡,那曹氏自然也能沾上些許福氣,自是不在話下,不在話下!”審食其也有了幾分醉意,連連誇口。


    劉邦聞得後不由哈哈大笑,三人又是一番飲酒作樂不提,直到天色漸晚,才四散而去。


    醉醺醺的劉邦卻是沒有返迴自己那城東家中,而是一路搖頭晃腦地步行到了離酒肆不遠的一處民房。


    民房中燭光搖曳閃爍,在一眾漆黑環境中分外顯眼。在這個照明條件無比匱乏的時代,能夠在夜間仍有燈火之家,已然是條件不錯了。


    劉邦行至屋外,將拍的房門嘎嘎作響:“開門,開門,劉季來了!”


    “吱呀~”不等劉邦再敲第三下,房門便迅速由內打開,一張豐腴肉感的臉龐出現在劉邦眼前,將劉邦拽了進去。


    “又是同爾那伴當飲酒罷才來見奴家,真不知爾是喜歡奴家還是更喜歡奴家的酒肆一些!”女子一副哀怨神情,攪的劉邦酒醒不少。


    “娘子何出此言!乃公去飲酒還不是為了娘子並腹內之物!乃公往這鹹陽一行,若是無人看顧娘子,乃公又豈能放心!”


    劉邦卻也不惱,隻是蹲下身來,將耳朵貼到豐腴女子那滾圓凸起的肚皮之上,對著女子連聲喊怨:


    “乃公是飲酒了!與那屠戶樊噲和莊戶審食其飲酒在爾酒肆之中,還沒付錢!乃公還專程跑了趟縣衙,本來還欲請那功曹蕭何一同飲酒呢!”


    這豐腴女子正是曹氏,曹氏聽後不怒反喜,絲毫不在意劉邦吃白食的理直氣壯,而是驚喜地問道:“蕭何?爾劉季竟能請的動他關照奴家?”


    “正是!乃公為了爾花了多少心思!生怕乃公不在的這段時日之間爾有何差錯,爾不思感恩便罷了,竟還埋怨乃公,真是豈有此理!”


    曹氏心中屬實有些感動,自從自己那短命鬼丈夫早早拋下自己之後,也就這劉季對自己照顧有加了,雖然是個浪蕩性子,但也好過自己一人掙紮求存。


    當下便趕忙將臉上的哀怨之意轉為嗔色:“奴家這不是見夜色已深卻仍不見亭長,生怕亭長今日不來才有所哀怨,哪知是費了如此心思!”


    “乃公血脈在此,一日不見都是心癢難耐,又如何能不來?若不是要往這鹹陽一行,乃公尚要日日在此守著!”


    劉邦說的確實是實話,已經三十有五的他仍未成家,在生命周期頗短的古人間都稱得上一聲老光棍了,平日裏因此不知受了劉太公多少嗬斥。(注2)


    如今曹氏懷上了他的骨血,自然是絞盡腦汁地要保著其平安誕生,盡管二人之間隻是苟且偷情並無名分,少不了被世人指指點點,但劉邦毫不在意。


    曹氏心中更是甜蜜,自己也是頭一迴當母親,早早守寡的她先前並沒有生育子女陪伴。


    初為人母的曹氏對自己腹中的孩子傾注了相當多的感情,不然也不會早早便不在酒肆露麵,隻是安心養胎了。


    “亭長所言奴家自是信服,如今既已知曉亭長辛苦,還是請亭長快快歇息罷!”曹氏眼中柔情似水,令劉邦又沉浸在了溫柔鄉中。


    隻是想起自己馬上就要奔赴鹹陽,不由得怒罵兩聲:“不知那鹹陽城中所謂工坊何人有此征發民夫之舉,偏偏攤在了乃公頭上!”


    “啊秋!”邸報署中正執筆寫文的扶蘇突然打了個噴嚏,不由得心中納悶:“這八月暑期,怎麽還能感冒的?還是哪個記恨我的在心中暗罵?”


    注2:劉邦年歲有兩種論調,筆者采更加年長的一種,秦始皇二十六年為三十五歲。


    《三家注史記》卷8引《史記集解》:皇甫謐曰:“高祖以秦昭王五十一年生,至漢十二年,年六十二。”


    顏師古等注《漢書》卷1下《高帝紀下》:臣瓚曰:“帝年四十二即位,即位十二年,壽五十三。”


    注1:審食其,(yi,四聲;ji,一聲)。劉邦同鄉,劉邦立為沛公後將家眷交由其人照顧,後被項羽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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