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橫空出世


    通過先前的一係列政見,嬴政已經相信了自己長子的政治素養,但是還從未體會過扶蘇的文學水準。


    不由心生狐疑:“莫不是扶蘇少年心性,欲要揚名於天下,因此強自作篇載於頭條?”


    這也不怪嬴政不相信扶蘇。


    要知道,寫文章在古代是一個很吃知識積澱和學術素養的東西。


    多少經學博士皓首窮經,窮極一生之力也就能流傳下一兩篇傳世文章,端是難上加難。


    更別說扶蘇這種剛剛行過加冠之禮的小年輕了。


    這邸報首刊影響深遠,取材理當慎之又慎,怎能以一弱冠小子所作政論為頭條?


    嬴政當下心中便略有不滿,鋒銳的眉頭下意識微微皺起。


    但在看到這篇“大秦一統,天下一同”的具體政論內容後,那不自覺皺起的眉頭迅速舒展開來。


    心底的不滿之情也轉變為震驚之意,一如當日張蒼所見政論之後反應。


    “...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禦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製六合,執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短短數百字便將自己統率大秦並吞六國的曆程簡練詳盡地描述出來。


    更是對秦代舊周的合法性精煉論述,隱隱有大家之風。


    自己的這個長子何時如此工於政論了?


    嬴政將邸報放迴案首,讚許道:


    “邸報初創便能如此精細,可見爾等邸報署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其餘邸報可曾送往他處?”


    “迴稟父皇,邸報初成兒臣便趕來宮中待父皇斧正,尚未發往驛傳。”


    扶蘇立刻迴複,他可不想給嬴政留下個擅權專任的形象。


    權力是嬴政的逆鱗。


    而驛傳就是秦代公文遞送係統的代稱,都以馬為交通工具,實際上還有“郵”,以步行傳遞。


    “既是如此,那便速速傳令於邸報署,命其即刻發往各處。”


    嬴政心內也是滿意,扶蘇還是很知道分寸的,明白取舍,囑咐道:


    “日後各期刊報便無需爾親自送來,交予下屬送入宮中便是。”


    “兒臣遵旨。”扶蘇不由感慨,嬴政的權欲之心還真是有夠熾熱的。


    絲毫不在乎自己肩上的擔子已經有多沉重,還是一個勁地往上加。


    說不得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早早透支了身體,才連知天命之年都沒活到就早早崩殂(cu,二聲)。


    不過這也早就在扶蘇意料之中,隻不過日後審核的速度要快些了。


    最起碼下午之前必須送入宮內,不然便無法確保次日可供抄錄傳行。


    見嬴政又開始批閱案上奏章,扶蘇識趣告退:


    “父皇日理萬機,兒臣便先行告退了,還望父皇保重龍體。”


    “去罷,盡快將邸報傳遍各處。”嬴政隻是埋首於案牘之中。


    “諾”扶蘇躬身行禮,轉身邁出大殿,出了興樂宮,牽迴在宮外交由專人看管的馬匹,翻身上馬而去。


    如果不是因為這是邸報首刊,作為創刊人的扶蘇必須親自送來,扶蘇根本不想騎馬。


    要知道,這會的騎士根本沒有後世的高橋馬鞍、馬鐙等輔助工具。


    馬背上隻有一塊光滑的軟墊,對騎士的技術要求非常高。


    扶蘇自然是沒有那些常年征戰的騎卒那般馬術,但原身也是自幼便學習了十餘年,肌肉記憶已經刻在了骨頭裏。


    這才有了扶蘇操控馬匹的可能性,不然他一個後世的窮大學生,哪有機會去學什麽馬術。


    饒是如此,扶蘇也是感覺自己的大腿被磨得生疼。


    雖然有原身練出的兩側老繭,但畢竟不是原裝正版。


    所以扶蘇一邊縱馬飛馳,一邊心中暗暗發狠:


    “邸報這邊的事情一旦騰出手來,我就立刻著手製造高橋馬鞍和馬鐙。


    不管怎樣,我是遭不了這個罪了,印刷術什麽的都得給我往後排排。


    對了,這馬車也得改良改良。


    就連綠皮火車的硬座,也比這先秦時代的馬車舒適數倍!


    更別說以後騎馬的次數隻會越來越多,馬車都坐不了幾迴。


    再不盡快搞出來,實在是熬不下去了!”


    不管扶蘇心中如何作想,胯下的馬兒卻隻肆意奔跑,展現出自己最大的價值給騎士。


    終於,邸報署府邸越來越近。


    直至扶蘇能清楚看見那黑底白字的招牌,以及在門外踱步的匡當。


    匡當自扶蘇走後便心焦難耐,雖是知道十拿九穩,但也忍不住團團亂轉。


    之後更是直接跑到衙署外麵,等著自家主官。


    遠遠望見扶蘇身影後,匡當便迫不及待地向扶蘇方向奔跑,二者終究是雙向奔赴了。


    可當扶蘇見了匡當一路小跑的身影,不喜反怒,大聲貶斥道:


    “匡當!爾不在署內靜候佳訊如此冒失地跑出來作甚?


    簡直不成體統!速速給吾滾迴衙署。不,速速給吾帶上邸報滾去驛站發文!”


    “諾!卑職這就滾迴衙署,不,先滾迴衙署再攜邸報前往驛站!”


    匡當總算是還有點腦子。


    “籲!”扶蘇勒馬,翻身下至衙署門口,看著匡當火急火燎的背影,麵上不由一笑:“城府不夠啊~”


    卻又喃喃自語:“不知此番橫空出世的邸報和政論,又能否在天下人心中掀起些許波瀾。”


    會稽郡內,一身便服的項梁被悄悄引到了郡守府的裏院,靜待主人出場。


    項梁也很是自然,一副熟門熟路的模樣,徑直尋了個偏位坐下。


    “失禮失禮,讓項兄久等了,項兄別來無恙?”


    一名同樣身著便服,蓄著山羊胡的五旬老者不多時便出現在了偏室之中。


    雖然身著便服,但老者身上那股久居高位的氣勢怎麽也遮掩不住,就連項梁也有所不如。


    “賴郡守庇佑,項梁於此會稽郡中,如魚得水。”


    項梁立馬起身行禮,這位看似其貌不揚的老者卻是項梁此時最大的保護傘。


    因此項梁姿態放的極低,隻是俯身行禮時,一雙虎目中那轉瞬即逝的寒芒令人心驚。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不過項兄還是少稱吾官職為好,畢竟吾等兄弟如此情深,何須如此啊?”


    山羊胡老者連忙扶起項梁,以手撫須笑道。


    “誰不知汝胸中並無好心,還兄弟之情?


    整日生怕有人曉得了汝這郡守與吾這逆賊交往,瞻前顧後!(注1)”


    項梁表麵感激涕零,心內卻是腹誹不已。


    這老者正是殷通,嬴政親自任命的會稽假守,卻和項梁這個帝國通緝犯整日混在一起。


    其中緣由,耐人尋味。


    “不知殷兄今日尋吾來此,是為何事也?”


    項梁雖然腹誹,但在形勢比人強的情況下,還是作出了一副順從姿態。


    殷通卻並不作答,而是先揮手屏退室內侍女仆役,而後從懷中掏出一卷蘇紙


    神秘道:“項兄且看,此乃何物?”


    注1:語出屈原《楚辭·離騷》:“瞻前而顧後兮,相觀民之計極。”


    以後更新都在晚上十一點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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