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之中


    反而是水流給了他們線索。


    人魚的皮膚很有韌性,但也很敏感。


    如果靜下心來,光靠皮膚就能感知到周圍的危險。


    但一旦動起來,雜亂的水流就無法分辨了。


    四人屏息待了一會兒,又繼續下潛。


    ——


    而此時此刻,另一邊的情況可不太好。


    石蘊深的眼球在眼皮子下亂轉了起來,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從黑暗中掙脫。


    周圍很暗,燈泡忽明忽暗,閃得人眼睛發花。


    石蘊深抬頭看了一眼周圍,恨不得燈泡直接爆掉,免得傷眼。


    規律的腳步聲傳來,踢踏踢踏的,透著不羈。


    “018號醒來了。果然是個帥哥。”


    那人站定,披著白大褂,裏頭蔚藍色的西裝筆挺,外套上別著證件。


    [諾蘭德]


    [東安貝斯實驗室]


    這裏是個實驗室——


    石蘊深身子一抖,有了這樣的認知。


    一半是因為身子太冷。


    一半是因為他現在是人魚,不知道這裏的實驗室會不會變態地解剖自己。


    石蘊深從頭到尾掃視了一眼自己。


    還好,暫未缺少零件。


    那人又踢踏著腳步走到了牆邊,“啪”的一下關了燈,又迅速打開。


    這迴燈泡正常了,閃了兩下就常亮著,勤勤懇懇地工作著。


    那人滿意地哼著歌,又搬把椅子坐到石蘊深麵前,笑著說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燈泡壞了,迴頭我報上去找人修修。”


    石蘊深掀開半拉眼皮,毫不客氣地上下掃視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


    寥寥幾眼,他已經摸清了這個屋子的情況。


    角落裏放著手術床和各種器具。


    石蘊深自己被鐵鏈綁著,關在一個玻璃櫃子裏,櫃子裏裝滿了海水。


    那人的聲音透過玻璃悶悶地傳來,並不真切,但很清晰:


    “聽得懂人話嗎?有沒有興趣聊聊?”


    石蘊深又賞了他一眼,偏頭向旁邊看去。


    左右都是這樣的格局,光是這屋就關了不下十條人魚,隻不過都耷拉著頭,不知是死是活。


    “我叫諾蘭德,你叫什麽?”


    那人並不介意,甚至還好心解釋道:


    “別擔心,能關在這裏的都是活的,死的都拉出去解剖了。”


    “當然,也有個別被買走了。”


    “你知道值多少價嗎?”


    那人晃著手,笑得欠揍。


    石蘊深陡然憤怒,掙了掙身子,魚尾甩的玻璃櫃子砰砰作響。


    他沒看見沈初星,他們把她弄哪兒去了!


    警報聲襲來,特製的玻璃櫃直接發出紅光,緊接著石蘊深便感覺一股強大的電流貫穿全身,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諾蘭德拖著椅子往後退了幾步,明知道他不可能跳出玻璃櫃子,但還是有點害怕:


    “我說什麽了?你這麽激動!”


    似乎被電清醒了,石蘊深終於想起了係統的存在。


    知道紅點還在海裏,渾身放鬆下來。


    她還在活著,如果在海裏的話,應該沒有危險。


    直到這時,他才考慮起自己的情況來。


    這個實驗基地,肯定是在岸上。


    隻是不知道守衛如何,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這是哪兒?”


    “你們抓我們做什麽?”


    諾蘭德展開笑容,也不怕了。


    “呀!會說人話?真奇特!”


    他繞著石蘊深走了幾圈,繼續問道:“你們人魚怎麽還會說我們人類的語言呢?專門有老師教嗎?”


    石蘊深嗤笑一聲。


    美人魚自然不會人類的語言。


    但是他會啊!


    為了了解情況,他才強打著精神給麵子搭話。


    剛才那陣電罰,至今還讓他骨頭酥軟。


    可這人似乎有點毛病,石蘊深討厭極了這種看猴的眼神。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不悅,諾蘭德終於停下了打量的眼神,按下一個綠色的旋鈕,隨即玻璃櫃子裏的海水全部順著底下的一個管道漏走了。


    “脫離了海水,你難受嗎?”


    他突然轉變了態度,不再八卦,拿起一個本子,正兒八經問道。


    石蘊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這迴死都不開口了。


    難受自然是不難受的。


    不過,也可能隻是暫時不難受。


    石蘊深自己也不清楚,畢竟他不是生來就是人魚。


    見到他不開口了,諾蘭德悻悻地放下本子,神經兮兮道:


    “我覺得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更高貴一些,還會說我們人類的語言。”


    “我今早剛采訪了兩條人魚,那聲音哦!是真聽不懂。”


    “你是不是美人魚中的王子,血統更高貴些?才有資格學我們人類的語言?”


    “我看你長得也更帥一點。”


    “你能跟我說說你平時都吃什麽嗎?三文魚?貝殼?”


    “你們是胎生還是卵生,一次懷幾個?男性人魚能不能懷孕?”


    ……


    石蘊深就看著他嘴巴嘚啵嘚啵嘚啵,一陣瘋狂輸出。


    後來他似乎是說累了,轉頭喝了兩口水。


    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肯定不甘心。”


    “但是勸你最好配合我。”


    “我知道你們人魚的歌聲能蠱惑人心,但看到你頭頂上的氣孔了嗎?”


    “這個實驗室可不止我一個人,要是你敢蠱惑我,氣孔裏的氣體一出,你就直接啞了。”


    “所以……趁著還能說話,多交代一點吧。”


    石蘊深瞳孔一縮,他這麽說,肯定也這麽幹過。


    那被抓來的同伴!


    他想了想,終於開口道:


    “我一個問題,你一個問題。”


    “你先迴答我的,我再迴答你的。”


    諾蘭德剛要反駁,就被石蘊深一噎:


    “沒得商量,因為隻有我懂你們人類的語言。”


    “其他人魚,你交流不明白。”


    他氣鼓鼓一瞪,然後就被拿捏了。


    “你們族群一共多少人?”諾蘭德深吸一口氣問道。


    石蘊深慢條斯理的開口:“實驗室一共幾人?我說的,我先問。”


    諾蘭德皮笑肉不笑,但一時還真拿他沒辦法:


    “幾十人。”


    “輪到你迴答了。”


    諾蘭德拿筆指了指他,似乎是怕他反悔。


    石蘊深笑了笑,帥得差點閃瞎諾蘭德的眼:“具體的不知道,同族幾萬吧。”


    “幾萬!”諾蘭德驚訝出聲!


    那不是捅了馬蜂窩了!


    聽派出去的潛水艇幸存者的描述,他還以為美人魚很稀少,隻有那一處居住地呢。


    結果竟然有幾萬!


    那要是人魚蓄意報複?


    諾蘭德霎時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匆匆忙忙放下本子出去了。


    石蘊深麵無表情看著緊閉的大門。


    他是故意的。


    諾蘭德說幾十人,那二十幾和九十幾差的可多了。


    況且,也不知道他說沒說真話。


    至於石蘊深說的,自然是假話。


    具體的人魚數量,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聽尤恩特的意思,龐德這一族已經算是他們居住的海洋裏唯一一支人魚族群。


    至於其他的海洋,尤恩特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同類。


    主要海洋太大了,一輩子都遊不明白呢。


    而休所在的族群,算上老弱病殘,撐死了一百多條人魚。


    但諾蘭德問的是族群。


    美人魚應該算魚類,說幾萬,還是謙虛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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