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兄弟從靜竹庵迴城,已經快到上燈時候了。


    “大哥,人家留我們在靜竹庵過夜,我們為什麽要迴來?住一夜有什麽關係。”


    盧訓之一路上都在生氣,對兄長要趕迴家的做法很不滿。


    “訓兒,靜竹庵是尼庵,裏麵全是女人;我們在那過夜,有損別人的清譽。世上最能毀人的,就是流言蜚語。”


    兄弟二人走進一間大酒樓,酒足飯飽便要離開。


    “盧誠之,你這混蛋!我要揍死你……”


    怒罵聲中,王濟昀像隻怒獅,瘋狂地撲向盧誠之。


    盧誠之右手一伸,扣住了王濟昀的咽喉,左手也扣住王濟昀的右手脈門,牢牢地控製住了。


    “呃……呃……”王濟昀哪敢掙紮,動一動就無法唿吸,痛得冒冷汗。


    盧訓之見狀,拍手叫道:“我大哥天下第一!一百個你都不是我大哥對手。”


    跟隨王濟昀的仆從們,紛紛大吃一驚,不敢再向前。


    “王濟昀,你帶著這麽多人來,是想群毆嗎?”盧誠之放手,將王濟昀推出丈外:“洛陽城沒王法了嗎?別人怕你洛陽王家,我可不怕!”


    “你……你拐走了我老婆。”王濟昀揉揉咽喉,叫道:“你說,你把她帶到哪裏去了?”


    “你別給我亂造謠!”盧誠之年少氣傲:“我幾時拐你老婆了?你老婆跑了怨我,你可真有出息。”


    王濟昀憤懣難平:“今早從城東迴來的人,都這麽說!你說,你把她藏哪去了?”


    盧誠之暗忖:原來今天陪同謝蓉蓉去靜竹庵的事,已經傳迴城了,難怪王濟昀發怒。


    “盧誠之,你這破人婚姻的混蛋,我要跟你決鬥!”


    “你已經輸給我大哥了,你還決什麽鬥?”


    盧訓之看熱鬧不嫌事大:“真好笑,說我大哥拐走你老婆,你有本事,到我家去搜啊。”


    盧誠之瞪了乃弟一眼,說道:“謝小姐去了靜竹庵。王濟昀,你老是找我的麻煩,是以為吃定了我嗎?”


    “誰讓你是蒼蠅,盯著我老婆轉……”


    盧訓之大叫:“王濟昀,說我大哥是蒼蠅,那你老婆是狗屎啊,那你娶老婆是吃狗屎了……”


    王濟昀一聽,猛地撲向盧訓之;被盧誠之攔住了。


    “你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麽?二弟,咱們走。”


    訓之衝著王濟昀吐舌頭,王濟昀氣得喳喳跳。


    “不準走!攔住他們。”


    十幾個王家的保鏢、護院,圍住了盧家兄弟。


    酒客紛紛逃命,酒樓掌櫃叫苦不迭。


    “王公子,盧公子,我給你們磕頭了,千萬別在這裏打呀。”


    盧誠之哼了一聲:“怕什麽?就算把樓拆了,王公子也賠得起。”


    “別說打爛東西我賠的起,就是把你打爛了,我也賠得起!”


    突然,傳來一聲冷哼:“是嗎?好大的口氣。就算令祖、令尊在場,也不敢說這話吧?”


    一個三十來歲的貴介公子走了上來;一雙眼睛囧囧有神,瞪了王濟昀一眼,王濟昀心虛地低下頭去。


    “楓二哥。”


    原來,盧誠之的未婚妻王世梅,和王濟昀是同一個曾祖父。這位老爺子共有五子,長子次子長居洛陽,三子四子在京,第五子就是那個發現海外珍寶的王公子。


    王家三房、四房勢力最大,三房連出兩位宰相、一位帝師;四房不遑多讓,七位郡守、三位將軍;和王濟昀同一輩分的王世杋、王世楓,已經成為享譽甚隆的天下級“名士”,比靠父蔭門第的“八大名門公子”不知響亮多少倍。


    王世杋、王世楓是洛陽王氏年輕一輩的頂梁柱:王世杋二十七歲時遷中書侍郎,王世楓現為禦史中丞,“掌以刑法典章糾正百官之罪惡”。


    王世梅是王世杋、王世楓的幼妹,換句話說,盧誠之是他們的未來妹婿。


    在王世楓麵前打或殺盧訓之,國法、族規,總有一樣能夠製裁王濟昀。


    “兩位盧賢弟,今日的事情,我會處理。代我問候令叔。”


    王濟昀不敢吭聲,王家的保鏢、護院讓出道來。


    盧誠之帶了弟弟離開。


    盧誠之迴家後,將事情原原本本地稟明了叔叔,包括王世楓解圍。


    盧子全年方三十五歲,身材修長,正是男人最成熟的年紀;和盧訓之有九成相似。


    他慈祥地聽侄兒說完了大概,點頭笑道:“英雄救美,份屬應該。那位謝姑娘,可能對你動了情;不過,隱園謝家的人,少惹為妙。以後你就不要再見她了。”


    “是。”


    盧誠之惶惶地稱是,心裏有疑惑,為什麽父親和叔叔都說,不要和隱園謝家的人交往?


    範陽盧氏和南陽謝氏,都是天下聞名的豪門大族;盧家和謝家,世代相交,聯姻不斷;“金笛公子”謝金銀幾兄弟,就經常在盧家出入……


    他想起有人說過,謝家上一輩幾個從兄弟不和,兵刃相接的事情發生過幾次。心想:別人兄弟不和,我們沒必要跟著站邊啊?


    盧誠之心裏有疑問,又不敢問叔叔;見叔叔心情似乎不錯,


    誠之又說道:“看來謝家和王家要退婚了。要不然,王濟昀也不會跟我撒野。”


    “哼!你知道什麽?”盧子全冷笑道:“謝家絕不會退親的。謝荻華、謝荻秋是什麽人,他們有什麽事做不出來?一個女兒家,想自作主張,絕不可能。”


    “可是謝小姐堅持不嫁的話,謝家總不能綁著她上花轎啊?”盧誠之分辯道。


    盧子全不屑地說道:“綁著上花轎,有什麽不好?綁著磕頭、綁著進洞房、綁著圓房,一條龍服務,正好。”


    盧誠之很驚訝。叔叔從來不曾說過這麽刻薄的話,尤其是這麽說一個未婚的少女。


    “可是……”他還想分辨幾句。


    “你見過靜竹庵的師太了?能把一個年紀輕輕的妹子,逼得出家做尼姑,謝家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總之,你少惹他們家的人。”


    叔叔叮囑他,少和“隱園小築”的人來往,他以為父輩這麽做是因為和京城的謝家人比較親近,因此不以為然:他若是知道父叔和隱園交惡的經過,絕不會再對謝蓉蓉有絲毫的想念!


    他想起初次見到王濟昀時的驚訝。尤其當他從王九信口中得知,王濟昀三月初八就要迎娶“隱園小築”的謝蓉蓉時,他大吃一驚:那不就是去年被他捉住的那位小姐嗎?


    這個世界可真小。


    當時,他很矛盾:他不知道謝家是否已經知道此事,也不知道王濟昀是否已經知道他未婚妻是誰;他猶豫要不要通知謝家。


    盧家同“隱園小築”的關係很淡,沒有什麽交情。


    他父親盧子元是現任的吏部尚書,前幾年是吏部侍郎。他記得,曾經有人向他父親舉薦過謝荻華、謝荻秋兄弟,說謝家兄弟有臥龍之才,是如今的“安石與萬石(謝安、謝萬兄弟)。”


    結果,他父親對舉薦人說:“安石聽到這話,會從棺材裏跳出來的。”


    盧子元素來以“識人”著稱。他曾經對弟弟子全、子應說:隱園的謝家兄弟,誌大才疏,兼剛愎自用,本來無可厚非;但他們以“孟嚐君”自居,給他們稍小的官職,他們不會接受;過高的官職,他們又不適合;所以,少和他們接觸最好。


    所以,他不想管王、謝兩家的閑事;卻不料,是禍躲不過,他終於還是卷入了王、謝兩家的風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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