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福客棧——


    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大咧咧坐在靠椅上,他滿臉不耐煩地看著跪倒在跟前的人:“朕不過是想讓你們說幾句實話,你們怕什麽,朕不殺你們,盡管說吧,娘娘這幾日究竟做了什麽?!”


    眾人瑟瑟發抖,連頭都不敢抬,他們哪裏敢說,他們的皇後娘娘這些時日總是去糾纏一個叫做宋衍的男人。


    “陛下息怒。”


    憋了半天,眾人也隻會說這麽一句。


    靠椅上的人垂下眼來,重重歎了口氣,揮揮手:“都滾出去。”


    眾人如獲重赦,趕緊爬起來,狼狽離開。


    “吳侍衛,你說,她是不是還是去找他了,朕身為一國之君,怎麽就比不過一個錦衣衛呢?”


    吳宣名苦惱地抱著頭,這些年裏,他能做的都做盡了,可還是沒有辦法贏得忍冬的心,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一旁的吳侍衛見國君這般痛苦,卻隻是淡淡道:“陛下既然答應了放娘娘離開,又何苦追來此地,這是楚國,不比吳國,處處兇險,我們還是趁早迴去。”


    “吳侍衛,你說,她為什麽就不念著朕的好呢?朕以為她至少會念著朕的好,她怎麽就跟出籠的鳥一般,真就再也不迴頭了。”


    吳宣名一邊說一邊搖頭,滿臉的痛苦。


    吳侍衛沉默許久,再度開口:“陛下,斷了線的紙鳶,不如就斷了,既是放過紙鳶,也是放過自己。”


    許是對吳侍衛的迴答不滿意,吳宣名翛然起身,擰眉道:“罷了罷了,你雖是女子,從小卻和男子一般,不懂真正的男子怎麽想,也不懂一個女孩家的想法,出去吧。”


    吳侍衛見吳宣名趕自己出去還不忘數落自己,忍不住陰陽怪氣地反駁:“恩,臣自是不及陛下明白,這麽多年,陛下在娘娘那裏學到的怕是臣的千百倍。”


    “誒,你……”吳宣名氣得咬牙,若非這吳侍衛是從小一塊長大,出生入死多年,當做親兄弟般對待,他早一掌唿過去了。


    吳侍衛也果然不慌,顧自踱步走出房間,關上房門之際,她還不忘奚落:“畢竟,吳國這麽多年,也就出了陛下您這麽一位千古癡情帝王,實乃陳國楚國之幸。”


    “滾。”


    吳宣名抄起手邊的茶杯佯裝要扔,門及時的關上,他這才放下手中茶杯,默默歎氣:“吳侍衛,你不懂朕啊,朕也沒辦法。”


    夜半時分,周遭靜得連鳥兒揮翅的聲音都聽得清楚,吳宣名掀開被子下床,目光望向忍冬所住的客棧。


    兩家客棧並不遠,可吳宣名卻隻能這麽遠遠看著,不敢靠近。


    君無戲言,他答應了放手,卻又做不到,豈非打臉?


    他在忍冬眼中並就落不著好,如此這般,豈非更不值錢?


    吳宣名默默歎了口氣,餘光一閃,發現馬廄處有人鬼祟行事,而那人所動的手腳正是衝著他們的馬匹。


    吳宣名從小習武,在吳國武力榜也算得上前五十,區區小賊,根本不放在眼裏,當即飛身跳下,抄起腳邊的棍子便揮打過去。


    小賊被一棍打在頭上,憤憤迴身,萬萬沒想到站在身後的人竟然是吳國國君,他一雙憤怒的眼睛陡然一變,生出無盡的興奮來。


    他忙不迭伸手去掏藏在懷裏的東西,一柄長箭從吳宣名身後射來,準確無誤地透過小賊手背紮穿身軀,小賊當即暴斃而亡。


    吳宣名迴頭看向站在屋簷上的人,不滿道:“吳侍衛,你將人殺了,朕還如何問話?”


    吳侍衛飛下屋簷,疾步衝到吳宣名跟前:“不是陳國的,就是楚國的,也沒什麽可問的,他們的目的無非是要殺了吳國的國君,然後嫁禍他國,挑起兩國之戰,好坐收漁翁之利。”


    吳宣名一聽也有道理,不再反駁,走了兩步,又問道:“不知皇後可會遭人暗殺?要不然,朕去看看,看看他們保護的好不好。”


    “倒是沒有這個必要的,陛下,這是楚國,娘娘是楚國人,又與楚國皇帝交好,自然受到庇護。”


    吳侍衛根本不願意給吳宣名半個台階下,吳宣名憤憤振袖,什麽也沒說,顧自迴了房。


    翌日,吳宣名尚未出房門,便聽房門外的吳侍衛已經殺了三撥人。


    彭——


    房門被吳侍衛狠狠推開,她露出幾分不耐煩道:“此地已暴露,還請陛下立刻移駕迴吳國。”


    吳宣名慢悠悠地穿著鞋,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區區刺客,若是你這天下第一侍衛都殺不了,那朕要你何用?”


    吳侍衛堪堪一笑,恨不得罵上幾句。


    “走,吳侍衛,去看看娘娘,來自來了,哪有就這麽迴去的道理。”


    吳宣名故作無謂地開口,毫無意外地遭到吳侍衛的阻攔:“陛下,三思。”


    “吳侍衛!”


    “陛下!”


    吳宣名見無法說服她,索性動手,反正吳侍衛又不敢打他。


    果不其然,三招過後,吳侍衛隻得收招,她看著嘚瑟往前的吳宣名,終於忍不住開口:“可是娘娘未必想讓陛下活著!”


    這話一出口,吳宣名腳步果然頓住,緩緩迴頭看向吳侍衛:“你說什麽?”


    “娘娘巴不得陛下歸天,這樣她就能成為真正自由的鳥兒,從此再無阻礙啊,況且陛下是吳國人,娘娘是楚國人,吳國國君歸天,對楚國來說何嚐又不是一種機會?”


    吳侍衛滿臉痛心疾首,這些年,不光對忍冬來說是一種折磨,對吳宣名更是,對她亦是。


    吳宣名起初以為吳侍衛找到了什麽鐵證,眼下一聽隻不過是她自己的推測,當即鬆了口氣:“吳侍衛,你想太多了,她不是這樣的人。”


    “是陛下想的太少,臣懇切陛下行事前三思再三思。”


    吳侍衛說著給吳宣名跪下,吳宣名卻伸手將她扶起,笑著拍拍她的胳膊:“知道了,去見她這事,已經是我百思之後的決定了。”


    吳侍衛緊閉雙眼,隻覺窒息。


    今夜月圓,月光皎潔,吳宣名隻覺心情大好,卻不想遠遠地便看到客棧外,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跟前站著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宋衍。


    吳宣名躲在牆後仔細偷聽二人對話。


    忍冬滿腔委屈,聲音更是悲切:“宋衍,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麽,我不是如你的願,好好去和親了嗎?那麽多年,我活在地獄裏,見不到半點光,如今吳國國君終於願意放手,我自由了,宋衍,現在的自由是我應得的,你憑什麽覺得我為年少時的意難平爭取是錯的?”


    宋衍的聲音低沉,無光,卻堅定:“無論如何,過去的事終歸是過去了,對不起忍冬,我已經朝前看了,我無法再迴頭了,那些往昔,就讓它隨風散了吧。”


    忍冬的聲音更為沙啞,歇斯底裏:“從前我不自由的時候,你不願意給我一個爭取的機會,如今我自由了,你也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宋衍,你的心真的很硬很狠,從前說喜歡我都是假的吧,就像喜歡路邊的一朵花一條狗,不過是隨時可以割舍的那種喜歡吧?如果今天站在這,苦苦哀求你的人是燕榮榮,你可敢可能說出這樣絕情冷漠的話?”


    宋衍沒有說話,許久沒有說話,在這寂靜中,忍冬忽然哭了起來:“宋衍,你讓我覺得我是一個笑話,從前是,現在也是。”


    “若是公主將這些喜歡深埋心底,不宣之於口,彼此體麵地活著,便不會如此痛苦,這也是當年我為什麽拚命阻止公主你將那些話說出來的原因,有些話一旦說出來,便再無迴溯的機會了。”


    忍冬嗤笑一聲,一邊後退,一邊搖頭:“都是借口,都是借口,說到底,還是你不夠喜歡我,你對我的喜歡隻是浮於表麵,我隻是一個可以被隨時割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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