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大名頂頂的清茗先生也有被拒絕的時候?還是被一個鄉下丫頭拒絕的。”


    人未至,聲先到。


    顧知期聞言,不現慍色,反到一臉的柔和。而後,便見一身著淡青色刺繡妝花裙女子笑意吟吟地從繡樓內來到看台處。女子三十出頭的年紀,麵色有些發白,似久病之人的柔弱蒼白。她梳著簡單的雲鬢,頭上堪堪隻戴著一支銀鑲玉的玉蘭花簪,襯得女子如高山間的清泉一般脫俗。


    “鄉下丫頭不識貨,誤把金山當黃泥!”


    顧知期說著,一副替陳三妹惋惜的表情。


    女子聞言呡嘴一笑,這是多少年沒見顧知期吃癟的模樣了。他年少成名,若不是上頭有個不成器的哥哥和一直視他如敵的嫡母,他又何至於春闈筆試第一,卻故意失足摔馬,生生放棄了促手可及的狀元!


    而他這一棄,棄的是他這一輩子的前途。最終,隻保了一個舉人的名頭。仕途之路盡毀,這些年專研學識,卻也能專出幾分名堂來。而今,提起文堂泰鬥,少不得他顧知期的一席之地!


    空有名頭,卻無半點實權威脅不到他那個哥哥的地位。縱使這樣,他們一退再退,遠離了京城裏所有的權貴,他那位嫡母卻始終不肯放過他們。


    而今,自己一雙兒女還被留在京中,美其名曰替他盡孝,實者不過是留下他的子女用作拿捏他的把柄罷了。


    他不想子女留在京中任嫡母養廢,才隱居到三河鎮,便與妻子沈若蘭商量裝病,時日長了,京中不會一直裝死不放人。


    而今,裝病已是兩年有餘,隻差那麽一個契機,便能將兩孩子接來身邊教養。


    “你看看這個。”


    顧知期將才得來的千裏鏡遞給妻子沈若蘭。


    沈若蘭接過千裏鏡,照著顧知期的樣子把玩千裏鏡,而後驚奇道:


    “這東西,是那丫頭自己做的?”


    顧知期點頭道:“她是這麽說的,還說是根據什麽凸透鏡原理來做的,我觀她的模樣,不像是做假的。隻是我再要細問,她卻以記不清來糊弄我,想來是不想說太多。”


    “難怪,你會破列收她做弟子,可惜這樣聰慧的丫頭不見得看得上你這個名師啊。”


    這話若是讓陳三妹聽到,她定會大唿冤枉。她沒有看不上名師的意思,她隻是……誌不在此罷了。


    顧知期聞言,擺手笑道:“無妨,她哥哥和弟弟皆在咱們無憂堂上學,來日方長嘛。”


    “也是!”沈若蘭笑著接話,她也很是想瞧瞧這鄉下小丫頭能有幾分能耐。


    “把這千裏鏡寄迴京中吧,吳老將軍定是用得到。屆時,請吳老將軍從中斡旋,清兒和茗兒便能早些過來。”


    “知期!”沈若蘭問言,蹙眉道:“如今我久病消息已傳出,假以時日京中定會放人。吳家可是恆王母族,若與吳家往來,陷入奪嫡之爭將無可避免。”


    顧知期搖頭道:“京中不聽到報喪隻怕難放人。再者,如今北方形式緊張,若大明軍中能有這千裏鏡,比之多少伺候都有用。


    能得國之安泰,我顧知期縱使一身麻煩纏身又何懼?再說,而今陛下正值壯年,皇子們年紀也不大,奪嫡之事誰又說得準,總得先解決了當下之事才是正緊的。”


    他的孩子,如今才十二三歲的年紀,若不好生教導,隻怕悔之晚矣!


    ……


    陳三妹一口氣溜到前院,不見大伯陳喜旺,隻得自己一人去前堂找管事的人交束修費,卻被管事告知陳明陳允今年的束修費顧先生讓免了。


    陳三妹先是一驚,而後利索的將準備好的銀兩塞迴荷包中。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啊!


    她麻利逃走,生怕下一秒管事的返迴又或是聽茬了。不過,她心裏也隱隱猜測,隻怕是她的望遠鏡的功勞了,依著顧知期當時的表情來看,定是及其喜歡的。


    她當時是有想過把望遠鏡拿去賣的,可後來想想,這東西要遇到識貨的人才能提現得了它的價值,若不識貨,便真的隻能成為一玩具了。所以,還真不如拿來送禮,圖個新鮮。


    顯然,顧知期是識貨的那個,也沒白費了她的一番心思。


    來到門房處,小斯來福告訴她,大伯陳喜旺留下口信,有些急事著急處理,讓陳三妹在鎮子上等著陳明和陳允下學後一起歸家。


    到底還是孩子,陳喜旺始終不放心,要是把人丟了,他也沒法向二弟交代。可錢氏娘家那小女兒他卻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就那麽被賣了的。


    陳三妹最終還是沒有留在無憂堂等人,這多無聊啊!


    想起家裏的調料快吃完了,便想著順便在鎮上買些後便迴家。


    在鎮子裏一連問了好幾家雜貨鋪都沒有醋賣,最後到了周家雜貨鋪,卻是見很長一隊人排著買。


    陳三妹無耐,也隻得排著隊等著,誰叫這三河鎮這麽小,賣日用品的就那麽幾家,如今更是隻有周家鋪子有貨。


    陳三妹排了很久,看著緩慢移動的隊伍漸漸有些失了耐心。想要調頭走人,浪費了那麽長時間又覺得不甘心。


    好不容易前麵隻排了兩個人,卻見周慶民算個賬一遍又一遍出錯。眼看又算錯還不自知,陳三妹忍無可忍開口道:


    “錯了!”


    周慶民聞言,蹙眉抬頭看見是陳三妹,怒氣一下子變成了不屑。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你會算嗎?在這裏瞎叨叨!”


    嘿!陳三妹一肚子火氣被點燃,她今天就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後的黃毛小兒看看什麽叫口算能力了!


    隻見他上前,身子擠進櫃台,將周慶民擠開,看了看貨物的標價及數量,喘息之間就算出了總數。


    周慶民本還想發火,可看到陳三妹算賬的速度,他拿著算盤在一旁啪啪打著複核,卻一處不見出錯。


    長長的隊伍,由陳三妹來算賬後,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全部賣完。


    “怎麽樣?你說說,我到底是懂還是不懂?”


    周慶民此時哪裏還有半分輕視之色。此時,他滿眼的崇拜,對著陳三妹連連點頭道:


    “嫂子,你這,這是怎麽做到的?”


    在他眼中,能算會寫的人,可比那些一天孔聖之道的讀書人有用多了。比如,他那個讀書的大哥就沒什麽毛用,除了會吃飯花錢,就會給他講大道理。


    陳三妹聽他這聲嫂子,差點跳起來給他就是一頓胖揍,去你媽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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