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試後,孫家苗嬸子帶來了消息,周慶年以清河縣第一名的好成績一舉中了秀才。


    一時間,周家族人在村裏的地位一下子上了一個台階,走在村裏,幾乎都是鼻孔朝天,張口閉口就是周家秀才老爺。


    十五歲的秀才老爺!


    當然,周家日漸興隆,也有村裏長舌婦對著陳家冒酸。


    “陳家三妹這兩年來看著是利索了不少,可到底大字不識,如今與周家更是門不當戶不對,配周家大郎還是差了許多的……”


    “說的是,你看周家宴請就沒有請陳家,到底是正緊換過庚貼的了也不請一請,怕是周家看不上陳家了。”


    “這不正常嗎?換我,我也是一萬個不同意的。周家以後必定是官爵之家,怎麽能娶一個鄉下丫頭為長媳婦。”


    “不過,陳家這三丫頭到也確是個能幹的。去年我見她小小一個人,竟背了比她還大的背簍去撿山貨。日後她要和周家退了親,我到有意給我家二狗子說來當媳婦。雖然退過親,但確確實實能幹,好好哄哄我家二狗子,想來他還是願意的。”


    陳三妹背著滿滿一籃子野菜,遠遠的聽著群裏長舌婦嚼舌根子,似乎要把她扁去塵埃裏才滿意。


    還有那個二狗子,她是知道的。十四歲的年紀,長得那個歪瓜裂棗,大把鼻涕掛在嘴邊,陳三妹都擔心他會不會一個餓極了把鼻涕吸到嘴裏充饑。


    嫁這種人,這二狗子的老娘似乎還覺得自己配不上?


    陳三妹氣笑了,媽的,真淪落到嫁這種人,請讓她就地去世吧!


    她冷哼一聲,七嘴八舌的婦人們紛紛扭頭,隻見陳三妹冷著臉掃視眾人一眼便抬頭挺胸的走開。


    這天下的事,水進家門能堵,糧倉滿了也能堵,唯有這天下悠悠之口難堵,你一旦上前理論,這群品頭論足的人隻會越發興奮地拿這件事來打發他們無聊的時間。


    “嘖嘖……你看她神氣那勁,不會真以為自己就把秀才夫人的位置牢牢坐穩了吧?”


    “就是就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難聽的話一字不漏的落進陳三妹的耳中,她無力辯駁,更不想把心思都放在與人口舌之爭上。


    你落魄,自然有人使著勁往你臉上踩,你若發達了,就算與他人無關,也會有人把你高高捧起。


    所以,有那時間去做無謂之爭,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才能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迴到家,她將野菜籃子一扔便直接去了雞圈裏抓了一隻雞。


    張氏見她抓著雞就往廚房走,眼皮一跳,上前就拽住陳三妹道:“死丫頭,你做什麽?”


    “殺雞!”她麵無表情的說。


    “好好的殺什麽雞?”


    陳三妹沒有理會張氏,扭頭直接對著在院裏玩泥巴的二柱子道:


    “去告訴大伯和小叔,晚飯都過來吃。”


    二柱子聞言,一溜煙就跑了去。他當然是高興的,因為大家一起吃飯就證明有肉吃,自然是要跑得勤快些。


    張氏聽後,腦殼突突,眼皮直跳。她拽著陳三妹死活不放手,心裏一陣抽痛。


    她的雞啊!好不容易才養這麽大的雞,她想殺就殺?


    “你發的什麽瘋?好好的又請吃飯,你有沒有把我這個當娘的放眼裏了?家裏有把米都能給你全部糟踐個幹淨。”


    “吃頓飯而已,這點小事我都做不了主?”


    “你吃我的,喝我的,這還不夠,還要拉著旁人來吃……”


    張氏嚷嚷著,陳三妹直接從荷包裏摸出兩錢銀子塞進張氏手中。張氏摸到銀子,頓時聲音弱了下來。


    “就算要請客吃飯,也不是非得要殺雞,這青黃不接的時候……”


    “這雞每天卯時不到就打鳴,吵得我心緒不寧,影響我長身體,自然是該殺,趁早殺了,大家都清淨。”


    “這是什麽鬼話……”


    張氏還想勸,抬頭卻見陳三妹平日笑嘻嘻的眼睛不知何時竟陰沉下來,虎得她一下子鬆了手。


    她怎麽就沒發現這個女兒竟會有如此可怕的眼神,仿佛她再囉嗦一句,她便會成她手中的雞一般。


    張氏鬆了手,陳三妹進屋,手起刀落,放了一大碗雞血才將那足有七八斤重的雞給扔了出來。


    大柱子與老爹一起下地,迴來的路上自然是聽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此時臉上都有些不大好。


    這才進門,一隻雞便被扔到了腳下。大柱子抬頭,看到同樣沉著臉的陳三妹,料想她怕是也聽到了那些髒話,心裏不免擔心起來。


    “姐……”


    “收拾一下,進來幫忙。”


    大柱子剛想說點什麽,卻被陳三妹無情地將話堵了迴去。


    張氏見陳喜富迴來,拉著陳喜富便開始抱怨起來。


    “你這閨女翅膀硬了,我是真的管不了了……”


    雖然得了銀子,可到底是左口袋進右口袋的事,但這些吃食是真讓旁人給吃了的,張氏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張氏絮絮叨叨,陳喜富拉了她便往院子後的雞圈走,壓低了聲音才將村裏那些流言蜚語講給張氏聽。


    張氏到底還是心疼女兒的,聽了那些話,火氣騰騰地起來,魯起袖子就要去撕了那群長舌婦的嘴。


    陳喜富一把將她拉迴來,低聲道:


    “你別去嚇添亂,我瞧著三丫頭那臉色,怕是清楚那些流言了,她不提,咱們隻當不知道就是。”


    “可她既然知道,不生氣也不哭鬧,反到是要請一大家子來吃飯,她是想幹什麽?莫不是想請老大老三家一起去上門討說法?”


    開玩笑,她這閨女那虎樣,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胡說什麽,三丫頭是個明事理的,萬不會做這種事,管好嘴就行,其它少管!”


    陳喜富揚長而去,這個家如今能吃米飯白麵,全都仰仗著這個三女兒,她自然是不會過多約束。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地位,這句話放哪裏都是實用的。


    “唉……我生的,我連管都管不了了……”


    張氏嘴裏叨念著,卻不敢把聲音放大。


    大柱子默默的在灶下生著火,時不時便抬頭看陳三妹。見她手起刀落,大隻雞在它手中似乎成了她發泄的出口。他縮了縮脖子,莫名覺得脖頸處有些涼颼颼的。


    他有些懷疑,自己曾經對他態度那麽差,時常惹得她不是哭鼻子就是抓狂,以她這樣的脾氣,他能平安長這麽大可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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