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啊,我們高踞廟堂之上,他們身處存亡的一線之間,我們不能用我們的想當然來指揮他們,他們要為他們自己的生命擔負起責任來!我們有共同的目標,但是你我不能決定他們走向這個目標的具體路線,因為我們其實是看不見他們的路的,不是麽?”


    “是,大人說的對!屬下這就去傳令!”


    吳安邦微微沉吟,最終向劉涚一抱拳,轉身而去。望著吳安邦的背影,劉涚心中卻是升起感慨來。


    如今劉涚麾下將領雖是不少,但真正能夠獨當一麵堪稱統帥的,卻是幾乎沒有。哪怕就是高寵,戰力雖然無雙,可要說其是一名無敵統帥,卻還是差了那麽一些地方。


    在劉涚看來,當世之中能夠被稱為是統帥的,嶽飛算一個,韓世忠也算一個,甚至連金兀術,也能算上一個。別看金兀術好像老是在嶽飛、吳階、韓世忠等人麵前吃敗仗,但那僅僅是曆史記載而已,實際上金兀術戎馬一生,取的勝利難以枚舉。


    隻因為後世人閱讀的,大多都是漢人所記載的曆史,故而認為金兀術這個統帥很是不堪,其實認真想想,若金兀術當真就如此不堪的話,那又豈能始終占據著金國軍事統帥的位子,難道說僅僅是因為其身份高貴麽?


    非也,之所以將金兀術歸於統帥行列,不僅僅是因為他親帥金軍取得了對外戰爭的一係列勝利,更重要的是,金兀術還是一個不畏懼失敗的將領,尤其是在逆境之中,像是更能激發金兀術那種審時度勢、拿得起,放得下的統帥能力!


    就比如此時的大散關下,金兀術已經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和物資,眼看著勝利在望,然而先有王重陽,後有嶽飛大軍出現,一瞬間,局勢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在此種情形之下,不知道多少將領會心中不甘,甚至於因為這種情緒而導致抱著僥幸心理,盲目的將大軍交給命運,用自己一生的榮譽和生命,去賭!


    可是金兀術不會!


    就在他確定嶽飛大軍已然逼近的時候,他毅然選擇了先麵對嶽飛大軍擺出陣勢!


    此時金兀術麾下總兵力已經縮減到不足六萬人,而嶽飛麾下兵馬合計四萬人,雙方在數量上差距並不明顯。


    在從狀態來說,金兵就久攻而疲,嶽家軍則是遠道而來,沒功夫喘息,好像差距也是不大。唯一不同的,就是金兵的士氣,相比嶽家軍來說,要差了那麽一些!


    如果金兀術膽小,定然會趕在嶽家軍逼近之前,從另外的道路撤退,如果說金兀術膽大,那他應該是分出兵馬,一麵繼續攻城,一麵抵禦嶽家軍。隻要能夠拿下大散關,金兀術就能從容將兵馬收入高牆之內,甚至於還能反過來去攻打嶽家軍。


    然而麵對這兩種誘惑,金兀術都沒有選擇!


    他選擇的是正麵對抗嶽家軍,暗中防備劉家軍!此時的劉家軍,雖說有王重陽這根定海神針的加入,但勉強守住大散關就差不多已經是極限,想要出關偷襲金兵,實難做到。故而金兀術分出極少的兵馬,僅僅是在監視防備,壓根就沒有考慮過劉家軍的偷襲。


    正麵應對嶽家軍,才是金兀術戰略部署的重點,他是鐵了心要看看,遠道而來的嶽家軍,跟他麾下的金軍精銳之間,孰強孰弱!


    若是從過往戰績來看,截至目前金兀術在嶽家軍手中吃的敗仗其實並不多,可以說,嶽家軍在戰鬥力上,也不見得就比金兵高多少,故而這一仗,其實很有看頭。


    在雙方正式開戰之前,金兀術還是非常有“禮貌”的給嶽飛送了一封書信去,在信中,金兀術是言辭義正的訓斥嶽飛,說嶽飛是“不忠不孝”之人,乃是全天下的罪人!


    金兀術的理由當然是很充分的,其實一方針對另一方的時候,理由總是會很充分,充分到他自己都覺得真是那麽一迴事。


    對於金兀術送來的書信,嶽飛隻是淡然一笑,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都沒有想過要給金兀術迴信。


    沒有那個必要!


    畢竟金兀術在信中提及的一個重點是沒錯的,金宋兩國,的的確確是結盟了,嶽飛私自進攻金兵,圍打金兀術,本身就是一種違背盟約的行徑。若是嶽飛在看了金兀術的信之後出言反駁,反而是坐實了嶽飛“明知故犯”,如今嶽飛一聲不吭,倒是可以用“不知者不罪”這樣的托辭蒙混過去。


    當然這都將來的事情,如今最首要的目的,就是要決定,是否對金兀術大軍發動攻擊。


    對此,嶽家軍的將領之中,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種看法。


    有人支持對金兀術用兵!


    想那金兀術,並沒有在嶽家軍形成最後包圍圈的時候抓緊時間突圍,也就是說,金軍實際上是已經被嶽家軍和劉家軍徹底的包圍了,哪怕劉家軍在這個時候隻能是單純的防守,並不能主動出擊,但隻要大散關還在劉家軍的掌控之中,那就等同是將金兵大軍的退路堵死,唯有與嶽家軍一戰!


    甭管朝廷跟金國之間是否真心接下盟約,尋求和平的契機,對於軍中將領來說,哪怕就是盟約國,其軍事實力自然也是越差越好!金兀術作為金國如今最耀眼的一個統帥,統領的自然也是眼下金國最為強悍的軍隊,將這支軍隊打垮,打散,徹底的殲滅掉,那麽宋金兩國的實力對比自然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大宋就有重新崛起的一天!


    這樣一個理由其實已經很充分了,更不用說,若是讓金兀術拿下大散關,對於南宋來說代表著什麽意義。


    而跟主戰派意見相反的一派,卻是覺得如今天下亂象已成,貿然跟已經締結同盟的金國一場大戰,不論輸贏,放在整個戰略上來看,那都是已經輸了!畢竟金兀術的大軍不是那些山匪盜賊,哪怕能夠勝利,恐怕也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如此一來嶽家軍定然會被削弱,最終可能還要接受來自朝廷的責罰,也就是說,贏了也是被懲罰,輸了更是不用說,怎麽算,都是一個“虧”字。


    兩派給自都有充分的理由,然而也都無法說服對方,身為最高統帥的嶽飛,卻是始終沒有發表意見。


    不是嶽飛此人懂的民主,而是因為在嶽飛心中,其實並沒有打算跟金兀術在這個時候,進行一場殊死的戰鬥!


    當嶽飛知道金兀術的部屬後,心中也是暗暗佩服這個老對手,他覺得金兀術應該是已經猜到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布置!


    兩支相距隻有半天路程的大軍,卻是同時選擇了冷靜以對,並沒有如同胡立等人想象的那樣,像是針尖對上麥芒,火石撞出火花!


    “父帥,為何不下令進攻?”


    在雙方對持一整天之後,嶽飛終究是有些憋不住的了,走進嶽飛的帥帳,趁著帳幕裏沒有外人,開口問道。


    正坐在案前分析戰情的嶽飛聞言,抬起頭來,望向嶽雲。


    如今年齡並不算大的嶽飛,眼角卻是早早的出現了魚尾紋,若是細細觀察,還會發現嶽飛頭盔裏,飄揚出來的幾根白發。


    照理說,在嶽飛這個年紀,不論是魚尾紋還是白發都不應該出現,然而經年累月的軍旅生活,加上憂國憂民的沉重負擔,讓嶽飛早早出現了衰老的跡象。


    這一年來,嶽飛這種衰老的跡象更是明顯,哪怕是****與其見麵的嶽雲,都能清楚的感覺到。


    “應祥來了啊,怎麽,牛皋沒有跟你一起來?”


    嶽飛對於嶽雲略帶質詢的口吻,並沒有生氣,反而是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事情,示意嶽雲可以坐下。


    父子兩人促膝而坐,嶽飛手指懸掛的軍事地圖,不等嶽雲開口迴答,主動道:“應祥該是能夠看明白吧,國家危在旦夕,四麵楚歌!”


    那懸掛的地圖之上,代表南宋國境的區域,僅僅占據著東南一塊小小的地方,上麵有黃色的大金,有綠色的西夏、褐色的殘遼,還有白的蒙古,如今被標注成紅色的,劉涚的勢力!


    而在南宋朝廷以南的區域,則是用淡淡的黃色來表示,這種繪製地圖的方式,卻是嶽雲從高寵、小再興等人哪裏血來的。


    嶽飛其實並不是一個頑固的人,尤其是在戰爭謀略等方麵,當他感覺這種繪圖方式比過去更先進更方便的時候,就下令軍中所有地圖,都按照此種方式進行重新繪製,可以說目前全天下,隻有劉家軍和嶽家軍使用的軍事地圖,才是最精確也是最方便的。


    “父帥,孩兒自然是看的明白,不過.”嶽雲眼底有一絲閃爍,哪怕他是嶽飛的兒子,但並不代表他就有著跟嶽飛一樣的世界觀和人生觀。


    受到一些來自高寵和小再興的影響,嶽雲並不覺得這天下生來就是屬於趙家的,朝代的更替本身也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若是天要忘宋,那就由的天去做,人能夠做的應該是順應天意,而不是逆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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