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張的五指緩緩伸出,劉涚此時心中極其矛盾。


    他猶豫,而這種猶豫又讓他腦子裏閃出一句話:既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嚓!”


    當劉涚的指尖將將就要觸及高寵胸膛部位時,一道像是閃電樣的光芒閃現過他眼底,那不是真的閃電,而是一雙澄淨的眼神,突然睜開眼睛高寵,像是有所感應般凝視著劉涚。


    此時劉涚的感覺如何?這種意欲偷盜卻被人抓住現行,怕是尋常人第一反應就是麵紅耳赤欲找個地洞鑽進去吧?


    然而劉涚畢竟不是普通人,他暗中一咬牙,臉色毫無變化收手聳肩,“我還以為高將軍你暈了過去。”


    “暈了你就想做什麽齷齪的事麽?”


    高寵顯然沒有被劉涚這種偽裝的冷靜所蒙蔽,然而當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劉涚卻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也就是在劉涚做出反應的同時,高寵臉色也緊張起來,低聲道:“小再興!”


    “你保護他!”


    兩人如同極有默契似的絕口不提剛剛的事情,劉涚如同狸貓一般轉身,踩熄篝火的同時竄到已經熟睡的小再興身旁,彎腰抱起後迴到高寵身邊,低聲問道:


    “是上車還是進樹林?聽腳步聲,怕不是有十來個!”


    篝火一滅,周圍的環境頓時陷入一片昏暗當中,即便是高寵也是微微發出低唿,這種明暗對比讓他難以適應。


    “十來個肯定是有的,聽聲音不是宋人。”高寵的聲音壓得很低,微微有些顫抖,而此時高寵的內心,遠遠不如劉涚鎮定。他是宋軍猛將,是宋人之中的猛士,然而懷中已然清醒卻紋絲不動、毫無聲息的小再興,卻讓高寵感到從未有過的緊張。


    一種情緒在高寵心中蔓延,他沒有想到自己會不會活著,而是擔心小再興會不會在金狗的手中死去,那劉涚能否在漆黑一片之中,將不知從何而來的這一小隊金人殺掉。


    若是白晝,哪怕傷了腿,高寵也不怕。


    可偏偏此時最後一縷光芒已然消失,差不多是伸手不見五指。在如此環境下,高寵對自己已經沒了信心。


    “穩住,別發出聲息,我已經看見他們點燃的火把,不會超出十五人!”


    劉涚的開口讓高寵心情稍定,“你,你能看清楚有多少人?”


    “不,我隻是估算出來的。”


    其實劉涚基本上能夠看清楚。


    在科技昌明的二十一世紀,像劉涚這種特種兵在部隊裏的時候,可是通過長期服用藥物,來改善過視力,尤其是夜視能力。別說什麽夜視裝備,自身能力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不管高寵此時心中如何想,劉涚腦子裏已經在開始謀算,十五個左右的敵人,要采取什麽樣的戰術,才能在保證自己跟高寵、小再興兩人的安全前提下,統統給幹掉。


    金兵會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


    當金兀術的兵馬被嶽飛帶領的宋軍擊潰之後,分崩離析那是必然,此處畢竟還是宋境,脫離大部隊的金兵隻能是盡量匯攏一起,朝著北方進發,希望能夠順利的迴到故鄉。


    雙方的不期而遇,劉涚最開始抱著一份期望,期望這一隊散兵隻是路過,然而隨後火把前進的方向刺破了劉涚心中最後的希望——這些金兵分明是看見了剛剛篝火的光芒,如飛蛾般趨近而來。


    如果此時推著小車帶著高寵和小再興離開如何?


    哪怕是有漆黑的夜色掩護,車轍也會暴露在火把的照耀之下,那時候劉涚三人反而進退失據,丟了先機。


    所以,戰,才是劉涚最好的選擇!


    “藏進去!”


    小再興已經站起身來,劉涚一把抱起高寵,將其塞進小路旁邊密實的樹叢之中,有用外套將小再興裹住,隨之推了進去。


    “將來有你殺金狗的時候,此時給我好好保護高將軍!”


    夜色下,劉涚眼中小再興鼓起腮幫子的模樣很清晰,知道他心中想什麽,劉涚才如此安慰小家夥。懂事的小家夥並沒有任何矯情,老老實實的在高寵身邊一蹲,灌木樹枝反彈迴來,即便是以劉涚的眼力,也都看不清楚了。


    將兩人藏好,劉涚心中頓時輕鬆一大截。


    此時火把的光芒已經有些近了,劉涚不僅僅能夠聽見金兵沉重的腳步聲,衣服被樹枝鉤掛的聲音,甚至他都能聽見拉風箱似的喘息聲。


    右手裏捏著一把尺許長的匕首,之所以沒有選擇使用金兵的腰刀——李翰實在是玩不轉。別說什麽一寸長一寸強,對於不熟練的人來說,差不多三尺長的刀要的不僅僅是敵人的命,還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雖說劉涚不至於會要自己的命,但總不如短兵刃來的趁手。


    憑借著超常的夜視能力,劉涚在一顆顆大樹之間不疾不徐的挪移著。


    那些舉著火把的金兵幾乎注意力都集中在剛剛點燃過篝火的方向,十幾個人竟然不知道如何交叉視線,三百六十度警戒前進,這讓劉涚呲之以鼻。他慢慢的靠近最後那個火把,圍著火把的,有兩個金兵,加上高舉火把的一個,總共是三個人。


    “劈裏啪啦”的燃燒聲混雜著一股濃濃的鬆香味兒,充斥劉涚的感官。這種落後的鬆脂火把不僅僅光度弱,燃燒升騰的濃煙也熏人,落後的很。


    可在這種黑沉沉的夜裏,不管火把有多麽落後,都能給火把周圍的人帶去一絲光明和一絲勇氣,讓他們敢於邁出步伐。


    前麵十來個人已經走遠,拖在最後的這三個金兵,一邊嘰裏咕嚕的不知道在低聲聊什麽,一麵不緊不慢的跟著,顯得有些拖遝。


    稍有戰鬥經驗,尤其是夜戰經驗的軍人都知道,在黑夜裏舉著火把就等於將自己送到弓箭手的箭鏃之下,一旦被發現那就是死路一條。故而尋常情況下,那些將領都不會自己舉著火把。


    然而此時畢竟不同,金兵們覺得逃的夠遠了,應該不會碰上嶽家軍或者是宋軍。


    即便是剛剛有發現火光,或許也就是跟他們一樣的逃散的兵丁而已。故而這三個拖後的金兵心中並不緊張,他們甚至已經在想,如果是碰上逃兵,該怎樣好好的敲詐勒索,充實一下自己空蕩蕩的口袋。


    火把光芒照耀的範圍有限,視線稍微投射遠了,反而有種更加黑暗的感覺,影影瞳瞳的,光忙之外好像隱藏著無限的危險。哪怕他們不住的低聲交談,卻仍舊無法將緊張和恐懼徹底驅除出腦海。


    “啪!”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從他們左側傳來,引的火把光芒一陣亂抖,兩個圍著火把的金兵更是直接將腰刀給拔出來,刀身因為左右抖動撞擊刀鞘而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


    三道眼神都被吸引到了左側,如果劉涚此時能夠看見這三個金兵的正麵,肯定會發現其中一個金兵眼神根本就是一片茫然,恍若睜眼瞎。


    可惜李翰看不見,因為他根本沒在那個方向,一招“投石問路”就輕易的轉移了金兵的注意力,給李翰創造了機會。


    放佛是從虛無當中冒出來的一截刀尖,不帶半點聲息的出現在火把右側的金兵頸脖處,或許是人的直覺,這個金兵突然收迴了視線,渾身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


    這是人的本能,當遇上致命威脅時候的本能在發揮著作用!


    然而已經晚了!


    鋒利的刀尖如同從漆黑虛空中冒出來一般,割過那金兵頸部皮膚,又消失在漆黑的虛空之中!


    “噗嗤!”


    如同被錐破的輪胎一般,猛烈漏氣似的聲音猝然響起,同時還有那金兵驚恐的叫聲!


    剩下的兩個金兵像是被蛇咬到一般雙腳跳了起來,轉頭過去卻隻看見捂住脖子的同僚,已然萎頓的倒向地麵,如同被火烤過的蠟燭。


    噴湧而出的鮮血就是那流淌的蠟油,唯一的區別就是滾燙的血液沒有那麽快凝固,濃濃的鐵鏽味驅散了空氣當中的鬆脂味道,寧人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


    “敵。”


    剛剛處在火把左側的金兵張口欲唿,可才吐出一個字,就感覺胸口一涼,冰涼,透徹心扉!


    隨後是巨疼,難以抑製,讓他使勁兒倒抽涼氣,以至於話都說不出來的疼!


    他低頭,正好看見雪白的一道光芒,在左胸處消失!


    隨著那光芒消失,噴泉似的鮮血開始飆射,直到三尺之外才餘力耗盡濺落地麵!


    那是他的血,他身體裏的血!


    看到這一幕的金兵沒由來的兩腿發軟,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他從沒想過自己身體裏竟然會有那麽多的血,而且還能噴那麽遠!


    “啪!”


    長長的火把落到地麵,剩下的金兵徹底崩潰了!


    兩個同伴接連到地,而他不僅僅沒看見敵人在哪裏,甚至是連一點動靜都聽不到,這是什麽樣的敵人,難道是生活在山林裏的妖魔鬼怪?


    人力無法抗衡妖魔,自以為撞了鬼的金兵做出的選擇就是扔了火把,拔腿就要跑!


    可他能夠跑的掉麽?


    劉涚會讓他跑掉麽?


    當那金兵火把脫手的一瞬間,劉氏已經邁開大步兜了半個圈子,在黑暗裏擋住了那金兵追隨大部隊的道路——他猜到在這種情形之下,那金兵唯一的選擇是什麽,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伸出刀鋒,讓那金兵像是飛蛾,自投羅網!


    戰爭,本身就是對人性的一種把握!


    劉涚的估計沒錯,那金兵的確選擇了同伴們的方向拔腿就跑。可惜的是,在有火把的時候都沒法看清楚周圍情況的金兵,失去火把之後跟睜眼瞎又有多大的區別,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有人潛伏在他前麵,更沒有注意到地上不知啥時候多出一條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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