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沒休息好?”坐在輪椅上的邰蓑衣也是一臉疲憊。隻是不同於如今快被榨成幹的甄懷仁,邰蓑衣是累的。畢竟如果事情和平解決,委員長迴來,那麽甄懷仁一步登天,以後人家是一家人,再怎麽也不會難做,自己可就自求多福了“這是我寫給委員長的親筆信,還望老弟轉交。”說著拿出一封信遞給甄懷仁。


    “老哥就不怕我把它撕了?”甄懷仁沒好氣的嘲諷一句。


    邰蓑衣笑著說“老弟不是那樣的人,沒把握的事你是不會做的。”


    甄懷仁笑了笑接過信,看了眼被專門喊迴來做邰蓑衣保鏢的沈醉“還是老哥懂我。說實話,我是為老哥可惜啊。這露臉的機會,老哥怎麽就讓給我了?”


    邰蓑衣笑了笑,到底是露臉還是露屁股誰說的準?從東北軍和西北軍對待特務處的情報站還有憲兵一團就可以看出,人家對他們下手狠著呢,但凡不滿意就是槍斃啊。最重要的是,他媽的他想去,可是負責談判的宋三舅看不上他,反而借用他說的‘為夫人提供安保’的名義,經過孔代院長的推薦,選擇了甄懷仁。


    按少不更事的宋三舅話說“甄懷仁是科班出身的軍人,千軍萬馬都能脫身。況且以後又是自家人,信得過。”弄得他好不尷尬。


    說話間一支車隊開了過來,邰蓑衣等人不再多言,紛紛開始準備迎接。


    “行了,老哥,迴來後喝酒,你請。迴不來,喝酒,你請。”甄懷仁神神叨叨的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走去對麵的隨員隊伍站好。他為了低調更為了怕死,這次沒有穿軍裝,而是便衣,一身鄭若蘭讓陳華送來的黑色中山裝。待端納,小蔣太太,宋三舅上了飛機後,甄懷仁跟隨其他人才依次登機。


    話說他才記起自己好像已經是第四次坐飛機了,並沒有出現自己想象中的不堪。


    今天乘坐的是專機,是民國二十四年被國民政府購買的容克ju-52運輸機。


    乘員:機組2人,載員17人,長度:18.9米,翼展:29.25米,高度:6.1米,空重:5970千克,最大起飛重量:9210千克,發動機:三台寶馬“大黃蜂”型星型9缸氣冷活塞發動機,單台575馬力。最大飛行速度:271千米每小時,最大航程:950千米。


    因為舒適性比前幾次更好,甄懷仁日夜不停的開了兩天荒,鋤了兩天地,一上飛機就睡著了。待飛機著落後,才被旁邊無語的一名少將推醒。從首都到西安直線飛行距離一千多公裏,所以飛機要在洛陽的機場加油。


    依舊是先小蔣太太等人下飛機,然後包括甄懷仁在內的隨員才離開。故地重遊讓甄懷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今天洛陽是陰天,可就算是如此,為什麽周圍所有的探照燈都打開對著這裏?他直接湊到旁邊帶隊的二級陸軍上將蔣鼎文跟前“委員,能不能去一趟洗手間。”


    “mlgbzd,老子剛才在飛機上說誰都不準擅自離崗你耳朵塞b毛了?”蔣鼎文雖然是浙江人,可十六歲從軍,大半輩子在軍隊裏混,因此口音,口頭禪雜得很。對於甄懷仁這麽個隨員根本沒興趣知道是誰。直接用部隊中最通俗易懂的方式否決了甄懷仁的請求“還洗手間。”說著指指不遠處的跑道邊“去,開大開小,都沒人管。”


    眾人神色各異,甚至有人偷笑。


    甄懷仁敬禮後直接走了過去,解開褲子就尿。


    蔣鼎文盯著甄懷仁的背影眯起眼。


    “狗日的是不是甄懷仁?”隔離網對麵一隊巡邏的士兵恰好經過,突然有人朝著甄懷仁大喊。


    “你誰啊?”甄懷仁一邊哆嗦幾下一邊反問“憑什麽說我是甄懷仁?”


    “那玩意跟驢一樣,錯不了。老子前幾天滿世界找你,你他媽的又人五人六的跑出來了。”巡邏隊的人立刻起哄,隻是卻沒有過來抓人的意思。


    甄懷仁提著褲子把兜裏的煙抬手扔了過去“沾到了別怪我。”


    巡邏兵們接住,大笑著分煙。甄懷仁係上腰帶一迴頭,尷尬的發現明明去休息室的那幾位又出來了,趕緊立正。


    小蔣太太和那名推醒自己的少將說了什麽,對方敬禮後走了過來“夫人要和這裏的駐軍見麵,你來安排。”


    甄懷仁無語,他誰都不認識啊,可是軍令如山,立刻立正“是。”他沒穿軍裝,意思一下就得了,轉身大步向遠處的大門走去。


    “去去去。”守衛陸航隔離區大門的衛兵根本沒興趣聽甄懷仁說話。他接到的命令是這架飛機上的人不準出第二跑道周圍五十米,否則就開槍。直接一拉槍栓對準甄懷仁“滾”


    “我是……財政部稅警科科長甄懷仁,要見你們這裏負責人。”讓甄懷仁鬱悶的是,他自己都覺得這身份屁用都沒有。


    “甄懷仁?”幾個衛兵下意識的瞅了瞅甄懷仁的褲襠“證明給我們看?”


    甄懷仁想吐血,轉身要走。


    “站住。”衛兵們反而來了興致,不肯罷休。眼看堂堂海軍上校就要被人扒褲子,有人走了過來“幹什麽?”


    眾人一看,趕緊立正“報告長官,這人要進營區,我們正在確認身份。”


    “需要扒人家褲子?”伴隨著最後一個字,那人走到探照燈前,不是半年沒見的曾邵鑫是誰。


    “狗日的曾邵鑫,你故意的是吧?”甄懷仁頗有些狼狽的走到曾邵鑫麵前就是一拳。


    “誤會,誤會。”曾邵鑫挨了一拳後被旁邊的眾人扶住,趕緊製止要動手的衛士“真的是誤會。我們奉命把守這裏,不知道你老兄在飛機上啊。”


    甄懷仁此刻才看見衛兵大衣裏邊的兵種領章,全他媽的是憲兵“你小子牛,第七團牛,你們等著……”說著轉身就走。特務訓練班解散後,曾邵鑫進入駐紮在武漢的憲兵第七團建立特高課。


    曾邵鑫顧不得烏眼青趕緊拉住甄懷仁“哥哥,哥哥,弟弟的錯,弟弟的錯。”說著扭頭衝看西洋景的眾人罵到“愣著幹什麽,擺酒去……”


    “把你們團長還有航空隊的頭頭都喊來,老子有事。”甄懷仁硬氣的踹了一腳剛才最賣力扒自己褲子的下士。不想對方竟然紋絲不動,依舊立正“我靠。哪的人?”一邊問一邊審視對方。


    “報告長官,山東。”對方個子不高,卻中氣十足。


    甄懷仁圍著對方轉了一圈“當兵幾年了?”


    “三月。”小個子有些緊張,龍陽之癖又不是現在才有,不知道這小白臉要幹什麽,聽說他那東西跟驢一樣。


    甄懷仁自然不知道下士的齷齪“叫什麽?”


    “柴老二。”下士迴答,引來周圍人偷笑。


    甄懷仁也沒當迴事,普通人取名字誰會那麽多講究。他不再多問,跟著曾邵鑫走了進警戒區。


    有了曾邵鑫,更確切的說是第七團tyl支部的協助,剩下的事就簡單了。


    於是原本被拒絕走出機場二號跑道的一行人堂而皇之的走出了機場警戒區來到了陸航部隊的駐地。甄懷仁已經讓人搭建了一個臨時講台“全體都有,稍息,立正,敬禮。”說著將話筒給了之前幫了自己小忙的少將,算是迴報。自己則迴到了隊列,這次蔣鼎文沒有吭聲,也沒有齜牙咧嘴。


    少將可比甄懷仁有眼力,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後,就帶頭邀請真正的主角發言。


    喇叭裏的聲音有些失真,可是甄懷仁還是伸著耳朵聽了聽,畢竟這個時候說廢話就太浪費了。聽了一會他才知道光頭佬五十歲大壽當天就是在這裏過得,不但如此,陪著他們夫婦的正是如今抓了委員長的副司令,不由覺得世事無常,真有意思。


    小蔣太太的簡短演講並沒有引起什麽反響,眼看對方下不來台,甄懷仁趕緊“團結就是力量……”扯著嗓子唱了起來。


    隨行人員大眼瞪小眼,有些人甚至再次麵露譏諷。


    可是事實勝於雄辯,這首最近兩天被人緊急補詞,作曲,然後在第三電台瘋狂播出的歌曲,迅速在官兵中有了響應者。沒錯,就是曾邵鑫的支部成員。慢慢的越來越多普通官兵也唱了起來,氣氛比剛剛死了親爹強多了。


    弄出這麽大動靜,洛陽城裏躲著不露麵的軍政官員沒辦法隻好打電話向小蔣太太問安。正覺的沒麵子的小蔣太太立刻讓宋三舅和蔣鼎文打電話將這些人召集來開會。很快,前幾天來洛陽的中央黨部臨時辦事處全部十二人在中央委員賴璉的帶領下,來到機場。緊接著是洛陽第四軍分校教育長兼鞏洛警備司令部司令祝紹周等軍政要員。


    “我校軍士教導總隊自深造班主任李寶堂,第一大隊大隊長趙雲飛以下近千人目前已經全部扣押在營房。炮兵第十二團已於昨日14時,集中全部武器包括30門德製克虜伯式75毫米野炮(l\/29);步槍1000枝、機槍20架,繳送第四軍分校,僅留6門炮以為士兵操練之用……”祝紹周小心翼翼的匯報。


    甄懷仁雖然沒資格發言,可是作為隨員,他有資格旁聽。而事實上,他也正是這樣做的。真是他媽的崽賣爺田心不疼,東北軍最精銳的炮兵部隊一共就兩個旅,一個野戰炮旅也就是第六旅,一個重炮旅第八旅。如今幾十門大炮就被這個雜碎送禮了。黃永安他記下了,不是還有炮兵第七團和獨立炮兵十七團嗎?你送一次也是送,那就再送一次吧。當然前提是自己得活著迴來。


    開完會,眾人才顧上吃口飯,直到此時大家才發現蔣鼎文不見了。


    蔣鼎文就算再不值錢也是堂堂的二級陸軍上將,更不要說他還是談判代表。此刻失蹤,可不是小事,眾人隻好開始找。


    “這個當官的誰認識?”眾官兵發牢騷“死了清淨,省的他媽的耽誤老子玩牌。”


    “也不知道這個當官的那玩意和甄懷仁的比,誰大誰小?”有人突發奇想。


    “自然人家大了,要不然做將軍。”眾人哄笑。


    柴老二卻沒有笑。曾邵鑫已經找他談了,甄懷仁想讓他做護兵,問他願不願意。


    他還在考慮,畢竟聽說護兵的服務範圍很廣。可是麵對入職以後就能提少尉,漲薪水,他又猶豫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要不……反正忍忍就過去了。幹幾個月,迴去就可以娶媳婦了。


    找了半天,眾人才得知,蔣鼎文在小蔣太太講話期間由機場悄然離開去了哪就不知道了。這就讓小蔣太太尷尬了,雖然說不上出師未捷身先死,最起碼不是個好兆頭。眼看飛機準備起飛時,蔣鼎文才派人向小蔣太太告知去向,同時表示:不願再去西安。


    想想也是,人家蔣鼎文剛從西安被釋放出來,這會兒又讓他重迴“虎口”,實在是太難為他了,可你早幹嘛了?


    小蔣太太聞訊勃然大怒,直接點了甄懷仁開車,在曾邵鑫帶著的一個憲兵排的護送下,親自追至蔣鼎文躲藏的祝紹周寓所,將蔣鼎文罵了一頓。這一來一迴折騰下來,直到15時半,飛機才得以重新起飛,蔣鼎文被迫同行。


    “軍委會軍校畢業生調查處處長劉詠堯。”甄懷仁一坐到座位上,旁邊的少將就伸出手自我介紹。


    “軍委會電雷學校代教育長甄懷仁。”甄懷仁與對方握手。


    “久仰大名。”劉詠堯笑著說。


    “恐怕不是什麽好名聲。”甄懷仁自嘲一句。


    劉詠堯笑笑“tyl發展的非常不錯,有沒有什麽心得?”看甄懷仁不懂,對方直接說“我是全國童子軍總會常務理事和秘書長。”


    甄懷仁腹誹,難怪感覺這位對什麽都好奇,原來是孩子王“心得就是放手讓下邊人發揮……”


    “嚴肅點。”蔣鼎文的聲音從前邊傳來,這語氣好像半路臨陣脫逃的是別人一般。


    甄懷仁低聲罵了句“嚴肅尼瑪幣。”


    劉詠堯愕然。


    甄懷仁笑笑,繼續睡覺。夢裏什麽都有,金錢,女人,放狗咬人。等再被劇烈顛簸吵醒,外邊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前機艙傳來小蔣太太和端納的聲音。因為發動機聲音太大甄懷仁聽不清,不過你們兩個手握著手,眼對著眼算怎麽迴事?光頭佬死了?


    待飛機停下,直到前艙眾人下機以後甄懷仁才和劉詠堯走出飛機。外邊不遠處站滿了士兵,幾輛車旁一名中等身材的軍官正在和小蔣太太說著什麽。


    “誰是甄懷仁?”就在這時幾個西北軍軍官走了過來,為首的少校大聲詢問。


    “我。”甄懷仁剛剛說完,就被那軍官身後的兩名少尉拽了出來“搜。”


    於是他身旁一堆七零八碎的平安福,招魂帶,相思扣等等的被扔在了地上。


    “你是憲兵司令部的甄懷仁?”那名軍官看著地上的東西,又看看被搜出來的證件,不確定的問。


    “不是啊。”甄懷仁不動聲色的說“我是電雷學校代教育長甄懷仁。”


    軍官惱火的抬手要打,旁邊被人拉住“主任在呢。”


    “誰是憲兵司令部的甄懷仁?”軍官隻好瞪了甄懷仁一眼,繼續喊。


    “你們不是去那邊。”一名中尉指指不遠處的座車。甄懷仁撿起地上有些損壞的小零碎後,這才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


    飛機攏共這麽大,那軍官找了半天沒找到‘憲兵司令部的甄懷仁’,隻好走過來問甄懷仁“你們飛機上有憲兵司令部的人沒有?”


    “不知道。我就是當差的,你得問領頭的。”甄懷仁不敢得罪對方老老實實迴答。盡管他已經做好裝孫子的準備,可是在洛陽差點被人扒了褲子也確實讓他惱火。


    “誰是領頭的?”軍官認了死理,就問甄懷仁。


    “兄弟,大家都是北方人,說不得也算半個老鄉,你逮著我一個欺負,有意思嗎?”甄懷仁煩了“你就抓我好了,我是甄懷仁。”他就納悶了,除了他,都帶著軍銜呢,非要讓他指出來,他迴去還有臉見人?


    那軍官反而不理甄懷仁,跑去問蔣鼎文了,顯然這廝沒安好心。


    “那個就是甄懷仁。”蔣鼎文很有老北洋的傳統,出賣兄弟家常便飯,指著甄懷仁說“他以前是憲兵司令部的。”


    “mlgbzd。”那名軍官立刻知道自己被愚弄了,掏出槍就要請甄懷仁吃花生米。


    甄懷仁心中慌得都能跳舞,腦中一個聲音在不停呐喊“出來啊,你們出來啊。”


    “住手。”終於一名穿著迥異於寒酸的西北軍軍裝,頭戴貂皮帽子的少將走了過來“交給我們吧。”


    那名西北軍少校扭頭看看遠處已經等著的車隊,點點頭走了。


    少將走到甄懷仁麵前“跟我來。”說著往一邊走去。


    甄懷仁看了眼蔣鼎文,對方罵了一句“看你麻痹啊。”


    甄懷仁沒吭聲,跟了過去,他就納悶了,自己沒睡蔣鼎文老婆吧?不就是開車送過去一個母夜叉把你罵了一頓,至於逮著自己咬嗎?不過這梁子結下了,有機會他一定會好好招唿對方的。麻痹的,長這麽大,沒有人敢褻瀆自己母親。這是不死不休了。


    甄懷仁被帶到一輛福特車裏,少將坐進來“認識一下,軍警督察處處長苗劍秋。”


    “久仰大名。”甄懷仁這不是胡說,西安的事發生後,外邊傳的神乎其神,其中就有這位副司令的絕對親信“卑職電雷學校代教育長甄懷仁。”


    “別誤會,他們是奉命保護你的。”苗劍秋並沒有糾纏於甄懷仁的身份“誰讓你是憲兵。”


    甄懷仁鬱悶的點點頭,多說無用,也就不吭聲了。


    車子很快啟動,因為天熱已經晚,也看不清外邊什麽情況,甄懷仁既來之則安之,幹脆晃晃悠悠的又睡著了。待醒過來,外邊已經出現了建築。


    “來一根?”苗劍秋遞給甄懷仁一根煙。甄懷仁也不猶豫,接過來湊到苗劍秋跟前點上。


    “你怎麽身上不帶武器?”苗劍秋似乎忍了很久。


    “一把槍還是兩把槍?有用嗎?”甄懷仁光棍的反問。還別誤會,光憑這一句就暴露了整件事苗劍秋最起碼是知道的。


    “也是。”苗劍秋笑了“我很好奇,tyl你是怎麽越滾越大的?據我所知它成立還不到半年。”


    這也許才是對方和自己談的最重要原因“野蠻生長啊。”


    苗劍秋不明白。


    “我給地盤,給名義,剩下的什麽都不管。幹好了,地盤交出來,我給你錢,給你權。不好,換人。”甄懷仁開始販賣廣播裏聽來的辦法“你不管幹什麽,都要把人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人是經濟動物,有利益才能夠有動力。”


    苗劍秋大部分時間都不吭聲,隻是抽煙。眼看就要到一處大院落,他才打斷甄懷仁的話“抗日這件事,甄兄怎麽看?”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甄懷仁狡猾的避開了問題的核心。


    “到了。”苗劍秋沒有追問,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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