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團結!”


    “河南,團結!”


    “山東,團結!”


    廣播裏每廣播一個省市,就會從喇叭裏傳出震耳欲聾的唿喊。


    龐文浩半天都合不上嘴,甄懷仁那個淫棍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鼓動人心?


    擴音器突然傳來盧秋漪的聲音“上海。”


    密密麻麻圍著主席台的眾人立刻對著會場中央的電話大喊“團結!”


    明明知道立刻就會被掐去信號,眾人依舊興奮的鼓掌,歡唿。


    其中一位女學生最是興奮,龐文浩看的賞心悅目,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來。趕緊錯開眼,可是不多時又不由自主的看過去。


    會場中如今已經成為便衣的穀正文有些神情複雜的看著周圍的一切,他知道,這些已經不再屬於他。按理說他應該處於被保護的階段,可是上邊卻命令他必須出現在會場執行任務。他明白,自己沒有獲得信任,亦或者說,自己已經沒有了價值,如今是廢物利用,被用來檢驗cp的誠意。


    在龐文浩那些人看來,自己的生死並不重要。他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藍光,心中一顫,待仔細辨認,卻又看不到對方。仿佛剛剛一切都是錯覺,可他知道,那不是,他被鋤奸隊盯上了。頓時手忙腳亂的轉身就往迴擠去。


    遠處的龐文浩皺皺眉頭“怎麽搞的?”


    “不知道啊,是不是發現什麽了?”老薛立刻自告奮勇的走了過去。


    龐文浩拿出煙點上,他終於明白甄懷仁為什麽煙不離手了,實在是壓力太大了。


    不多時老薛帶著穀正文走了過來“科長,我看到鋤奸隊了。”


    龐文浩皺皺眉頭“胡說八道。真要是鋤奸隊,你現在還能活?”


    穀正文訥訥不敢言,卻滿臉膽怯。


    “你就在這,我倒要看看鋤奸隊是不是那麽厲害。”龐文浩記著甄懷仁說過一句,他的辦公室有一幅字‘事到臨頭須放膽’,因此毫不猶豫的站到了穀正倫身前,巡視周圍,卻除了一堆青春,活力的漂亮女人外,沒看到什麽可疑目標。


    “就這麽放過他?”遠處的藍光憤憤不平的看著一個青年人身後的穀正倫。


    “大局為重。”旁邊的人也心有不甘“他做的事,遲早要清算。可不是現在。”


    藍光跺跺腳,轉身離開。那人又迴頭看了眼龐文浩走了出去。


    不知道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的龐文浩散場後對穀正文數落了一陣才說“怕什麽,你以為你有多重要?以後別疑神疑鬼的了。”說著坐進了座車直奔火車站。


    高琴書夫婦今天要來上海,這讓他昨晚激動的無法入眠。


    可是現實很殘酷,來的隻有梁才初,高琴書被龐母扣下了。理由很簡單,多一人在上海就多一分花費,等梁才初安穩了,高琴書再過來也不遲。


    龐文浩欲哭無淚,卻也無可奈何。


    “看不出表弟的口才不錯。”高琴書說著放下一盤餃子坐到了飯桌旁。


    “都是嫂子寫好的。”甄懷仁推脫一句。聲援會結束後,甄懷仁就按照昨天龐母留下的口訊來龐文浩家吃飯。龐父出去和老朋友見麵去了,因此隻有龐母,高琴書,鄭若蘭,甄懷仁四人。鄭副台長終於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過來看看。


    鄭若蘭這次沒有一點膽怯“沒辦法,為了收聽率。”


    為了這次的聲援會tyl可是花了老本,真的是沒辦法,大功率電台還沒有來。為了擴大影響範圍,甄懷仁一擲千金,將林漢文同誌千辛萬苦為tyl攢下的所有家底揮霍一空。將近一千個縣市電話直播,這還不算,馮力文等人又發散思維,想出了由相鄰縣市的廣播站用話筒對著收音機在分會場播放。為此一上午有太多的人無法撥打長途電話;而出了江蘇以外的地方大部分收聽到的信號都雜音不斷,音質隨著距離江蘇越遠越不清楚。可這沒有人敢指責,畢竟這是為了唿籲和平解決危機。自此以後,tyl通訊社算是真正在全國打響了知名度,成為了比肩中央社的全國通訊社。


    “這會開完了,若蘭該迴家住了吧?”姨母笑嗬嗬的看著鄭若蘭。


    “如今時局變換,一天一個樣,就是現在這頓飯都是擠出來的時間。”鄭若蘭為難的說“怎麽也要等事情解決了。”


    姨母一聽臉就垮了。


    高琴書趕緊說“那弟妹你就忙,家裏有我,你別惦記了。”


    甄懷仁忍著笑低頭,腳麵立刻被踩住。


    “那太感謝表姐了。”鄭若蘭想了想“對了,表姐也是高中學曆,我認識人,看看能不能給表姐到財政部領一份薪水。”


    甄懷仁無語,這個潑婦搶自己搶上癮了。昨天得知自己給梁才初安排工作又被龐文浩拒絕了,鄭若蘭毫不猶豫的把工作搶過來給了她被流放的二哥鄭仲鳴。此刻不用說,又是拿自己做人情。


    “懷仁怎麽了?”不等高琴書迴答,鄭若蘭笑著問“對了,你不是被清退了,要不我也找找人,給你在財政部找個位置?”


    “不用,不用。”甄懷仁有些無語,這眼睛夠毒的“我的工作不少呢。”


    “就是,懷仁月底還要去上學……清退?”姨母一愣“不是辭職嗎?”


    “嗨,別提了。”鄭若蘭開始繪聲繪色的向姨母和高琴書描繪甄懷仁拳鬥群氓的過程“這不,軍政部就把他免了。”


    “你說說你……”姨母不滿的說“都說了‘莫要強出頭’。”


    甄懷仁立刻認慫,找了借口去廚房盛飯,好在心有靈犀,鄭若蘭的腳立刻撤開。


    “若蘭也是,幹嘛在姑母麵前揭你的短處。”高琴書跟了進來,頗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思。


    “沒關係的。”甄懷仁敷衍一句。正要盛飯,碗被高琴書拿了過去“坐著去吧,我給你盛。”


    甄懷仁哭笑不得“您有話開口。”


    “弟妹說的靠不靠譜?”高琴書也不扭捏。


    “這事應該靠譜。”甄懷仁小心接過碗“沒事的,嫂子的關係,錯不了。”說著看向走進來的鄭若蘭。


    鄭若蘭笑著說“原湯化原食,我也喝碗湯。”


    高琴書笑著接過鄭若蘭的碗“我來吧。”


    “表姐真好。”鄭若蘭瞪了眼甄懷仁,站到高琴書身旁。甄懷仁隻好識趣撤退。


    卻沒看到鄭若蘭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用左手抓了一把高琴書。


    高琴書手一抖。


    “怎麽了,燙到沒有?”鄭若蘭趕緊接住碗。


    高琴書搖搖頭,扭頭看了眼同樣迴頭看她的甄懷仁,拿起抹布開始清理。


    替死鬼甄懷仁不明所以得看了眼鄭若蘭,可是人家看都不看他。他隻好老老實實走了出去。


    鄭若蘭有些得意的繼續喝湯。她不知道甄懷仁有沒有打高琴書的主意,不過有了這一次,他什麽也別想做了。高琴書願意和龐文浩搞什麽她不管,可是別來煩她,搶她男人就好。之所以留住高琴書卻又是為了讓龐母別來煩她。


    鄭若蘭和高琴書迴到餐廳,繼續聊了起來。高琴書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依舊有說有笑,隻是位置坐到了龐母跟前,這樣顯得親熱。


    甄懷仁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不過毫不懷疑自己背鍋了。


    鄭若蘭看的有趣,原本不過靈機一動,此刻……她悄悄伸出了腿。因為高琴書換了位置,對方根本不可能分清究竟是她還是他做了什麽。


    “才初也說多……”高琴書一頓,繼續說“虧了文浩。”說著給鄭若蘭夾了一枚餃子“弟妹,多吃幾個,我知道你們不怎麽吃這個的。”餘光看了眼悶頭吃餃子的甄懷仁。


    “很好吃的,我不忌口,表姐也吃啊。”鄭若蘭的發自內心的笑容讓人看了就覺得賞心悅目,舒坦。


    “媳婦若是喜歡,我以後多包一些,你經常迴來。”龐母見此,也心情好了些“懷仁,要不要喝酒?”


    “不,不了。”甄懷仁連忙拒絕“下午還有工作。”


    高琴書突然挪了一下凳子,鄭若蘭立刻感覺自己的腿碰到了另外一條腿,頓時見好就收。


    原本笑意盈盈的龐母麵色一滯,看著甄懷仁“那就不要喝了,免得吃醉了壞事。”


    多了一口鍋的甄懷仁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知道內情的鄭若蘭此刻猶如惡魔附體,改了主意決定將邪惡進行到底,笑嘻嘻的再次伸出腿。沒辦法,誰讓她的腿長。


    高琴書原本以為某人罷手了,卻不想這次更過分“姑母,我吃好了。”說著起身向廚房走去。


    龐母掃眼高琴書旗袍還沒有完全放下的開叉“那就上樓歇歇吧,別管了。”


    高琴書一聽,也就沒有強求,轉身來到樓梯,心有不甘的扭頭去看甄懷仁,卻不想龐母還盯著她,兩人對視一眼,高琴書立刻心虛的迴過頭,上樓了。


    “我也……”甄懷仁打算順勢起身告退,不想腳被踩住,不得不又坐了迴來。隻是如此一來,龐母的注意力看向了他。


    甄懷仁立刻發現龐母的臉色更難看了,鄭若蘭則繼續大口吃著餃子,仿佛什麽都不知道。她如今正考慮要不要把甄懷仁釘死在恥辱柱上。這個誘惑力很大,很大。


    “嫂子,我看電台的事忙完之後,你辭了工得了。”甄懷仁決定主動出擊“多陪陪姨母。”


    “不用。”不等鄭若蘭開口,姨母卻搶先說“若蘭要事業我是支持的。琴書多陪陪我好了。”鄭若蘭迴來,那麽高琴書似乎就有時間做更多自己的事情了。


    甄懷仁有些錯愕,這口風怎麽變了。


    鄭若蘭笑著收迴了已經伸到一半的腿,暫時放過甄懷仁,畢竟這一腳的威力太大了,她自己都沒有把握能控製範圍。


    吃完飯,甄懷仁原本要送鄭若蘭離開,可是龐母找了借口讓甄懷仁先走。


    甄懷仁知道自己現在肯定被坑的裏外不是人,也不強求,乖乖的開車離開。卻在龐文浩家繞了一圈後,於交通路口停下,對臨車的女司機說“你過十分鍾去接太太,我先走了。”


    對方並沒有扭頭直接說“明白。”


    交通燈變換,甄懷仁啟動汽車離開。這是甄懷仁通過王子平先生搜尋到的一名女保鏢,名叫史卓,滄州人。當然有了鄭瑾娜的前車之鑒,這位就不要想才貌雙全了,甚至孩子都快中學畢業了。好在甄懷仁也不敢在潑婦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


    如今甄懷仁的撤職開除令並沒有撤銷,他又不方便動身去鎮江更不方便與其他人接觸。無所事事的他直接開車來到孔令侃家,讓他意外的是在這裏見到了一位並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懷仁,正滿世界找你呢。”孔令侃笑著為甄懷仁介紹“這位名叫方仲能,剛從美國迴來,你不是一直對我說缺人,我就找來了。”


    甄懷仁審視的看了看對方,扭頭對孔令侃說“我還有事,先走了。”轉身就要走。


    孔令侃趕緊拉住甄懷仁“懷仁,等等。”扭頭對方仲能說“兄弟不妨去外邊轉轉。”


    對方卻沒有動,而是直接開口“甄課長既然已經認出了在下,卑職認為還是有必要說清楚比較好。”


    孔令侃立刻惱火的斥責一句“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滾。”


    方仲能低下頭,立正後走了出去。


    “懷仁,這也是我們老爺子的意思。”孔令侃等方仲能離開後低聲說“cp要帶他去西北,半路上他帶著幾個人跑迴來了。不敢迴首都,就在廬江躲了一陣,聽說我父親在上海,就跑了過去。”


    “你應該知道我都能一眼認出來他是誰,更何況那些老油條。尤其是邰蓑衣,那家夥現在天天盯著我呢。”說起來他也鬱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邰蓑衣對他的盯防比以前更加嚴密起來。這讓甄懷仁異常惱火又無可奈何“稅警總團的案子是我偵破的,可後期都是他親自辦的,每個人他都過了一遍。他什麽都不用做,隻需要告訴那些被我下令槍斃的稅警總團軍官家屬,主犯孫立人又改頭換麵迴來了。那些人就會把我撕了。”


    孔令侃平靜的問“關於這事,說句不好聽的,懷仁你這案子辦的真的完美嗎?”


    “自然。”甄懷仁想都不想就立刻迴答“鐵證如山。”


    “我不是要為他翻案,那些人都死光了,誰都沒本事。我們大不了讓他來一個正大光明的投案自首怎麽樣?”孔令侃退而求其次“如今多事之秋,正值用人之際。這人留學美國軍校,確實有本事,你不是一直為沒有合適的人發牢騷嗎?有句話怎麽說的,不拘一格降人才嘛。”


    “那別人問我,我怎麽迴答?我總不能說是孔代院長介紹的吧?”因為委員長還兼任行政院長,所以孔祥熙昨天正式代理行政院長。


    孔令侃趕緊說“誰敢問,給他十個膽子。”


    “那讓他做副參謀長吧。”甄懷仁妥協“不能隨便出軍營,要是真的出了問題,你肯定沒事。我的腦袋就保不住了。”他之所以要這樣,第一就是本能的排斥孫立人,誣陷者永遠不會和被誣陷的人親近;第二則是因為怕孔家要價太高,孫立人絕對不是孔家塞到稅警總隊的最後一個人,他必須表明立場。否則他寧願再另起爐灶,不是還有個航空委員會嗎,誰說航空兵就不能有步兵?真以為老子現在還需要靠著你孔家?一起同歸於盡啊;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他怕孫立人現在真的是cp。這並非不可能,都說cp能入耳入腦。離開這麽久,一句逃跑了就能解釋清楚?


    “夠意思。”孔令侃笑著拍了甄懷仁的肩膀“我這就讓他進來,拜碼頭。”


    “算了。”甄懷仁擺擺手“你還是讓他立刻滾去鎮江吧。”甄懷仁說著拿出便簽本還有筆,寫了一張紙遞給對方“不過我先聲明,他要是不服從軍令,或者將總隊信息胡亂散播,可不要怪我。”


    孔令侃一聽,看向甄懷仁“自然,自然。”甄懷仁看似尋常的話,可是內裏卻含著陣陣殺機,他一點不懷疑甄懷仁有膽量這麽做。說著接過便簽紙走了出去。


    甄懷仁則坐到沙發上,拿出煙點上。


    “慎言呢?”張貽如走了出來,看到隻有甄懷仁,點頭示意後詢問。


    “出去了,前院和人說話。”甄懷仁不知道張貽如知不知道自己和宋太太的關係,所以依舊平常心,拿起報紙看了起來。


    “你對我姐好點。”張貽如輕聲說了一句,坐到了斜對麵拿起話筒。


    甄懷仁沒有動,看來孔令侃真的是老婆奴,什麽都往外說。不知道讓有些人知道,可就天下大亂了。


    “姐,我貽如,帶孩子過來散散心吧,令侃的朋友也在。”張貽如一邊說一邊觀察甄懷仁。隻是相比之下,她根本不是甄懷仁的對手“這樣啊。要不我讓令侃的朋友懷仁開車接你?不用啊。好吧。”掛了電話,笑著對神色古怪的孔令侃說“一會我姐來做客,晚上吃好吃的。”


    “好啊。”孔令侃聳聳肩“反正我們什麽忙也幫不上。”明顯的意有所指。


    “我去通知廚房。”張貽如很有眼力見,立刻起身離開。有些東西不是她該聽的,她也不想聽。


    “我們兩個小胳膊小腿,還是不要添亂了。”甄懷仁放下報紙“人呢?”


    “走了。”孔令侃拿出雪茄點上“他保證配合你。”


    甄懷仁嗤之以鼻“別給我添亂就行。”


    “還有件事,你讓我找的航空方麵的專業人才我找到了。”孔令侃說著從麵前的文件裏拿出一份遞給甄懷仁。


    甄懷仁起身走到寫字台旁坐下,接過文件打開,這位名叫王守競的人,他熟悉啊。因為丁樹中當初給他找的內部資料就是這位編寫的,頓時對這次孔令侃的工作態度十分的滿意。


    再看履曆,才發現這位真的是個航空專家。清華大學學士學位,康奈爾大學物理係碩士學位,哥倫比亞大學博士學位。上月初正式出任中央機器製造廠籌備委員會主任委員,全力推進各項籌備工作。隻是他不明白王守競的官方身份不低啊,說不要就不要了?


    “王守競提議我們不應該隻局限於航空發動機,而是應該擴大到所有的機器機械設備。那才是大買賣。”顯然這句話才真正的打動了孔令侃。否則這麽久了,怎麽今天就突發善心。甄懷仁是顧不上,也找不到放心的托付者,克極拿了他提供的五萬英鎊去美洲了,這個洋鬼子他還在考察,值不值得信任都兩說。向克蕃在中東圈地挖石油,據說因為土地太便宜,他把本錢都扔進去了。其他人他要麽不相信,要麽不擅此道。孔令侃是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我同意。”甄懷仁拍拍自己的大腦門“到底是專家,還是我的格局小了。對,必須的,有什麽設備咱們就搜集製造什麽。這是大買賣。”


    孔令侃要聽的就是甄懷仁說這句話。別人說這話他根本不會去聽,可是甄懷仁說這個他聽,他信。無他,甄懷仁已經用實力證明了他的眼光“那好,我現在就準備錢,明天就讓他去美國。”


    “簽證這麽容易?”甄懷仁好奇的問。


    “哪啊。”孔令侃笑著解釋。原來這月5號,王守競就簽呈資源委員會秘書廳,報告準備赴美接洽飛機發動機製造廠仿造合同等事宜。可是現在出了這事,他的計劃眼見著泡湯了。然後就被如今同樣閑的發慌的孔令侃撿到了。雙方一拍即合,早就受夠了國民政府拖遝效率的王守竟剛剛辭職,出任由孔令侃和甄懷仁幾個月前注冊,卻一直沒有任何實際業務和進展的航空發動機公司總經理。


    “咦?”甄懷仁唿啦一下腦袋,眼珠轉了轉“你說如果咱們生產槍炮賺錢不賺錢?”


    “自己生產?”孔令侃想了想“有倒騰房子賺錢?”


    “那玩意能倒騰一輩子?”甄懷仁看著孔令侃說“可軍火就不一樣了,隻要打仗就會用到它。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啊。”


    孔令侃笑了“行,不過這一來一迴建造太慢了,花錢也多啊。”


    “所以咱們可以向院長提議,改製啊。”甄懷仁按照廣播裏聽到的路子說。


    “你也說了兵工廠可是錢袋子,誰會吃飽了撐的改製。”孔令侃立刻搖頭。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甄懷仁越說越興奮“一般的兵工廠當然不會,可是如果有一家特別優秀的兵工廠因為事故,造成了巨大損失,那麽國家也無力營救呢?比如金陵兵工廠。”


    金陵兵工廠誕生於清朝同治四年,位於聚寶門旁,北至掃帚巷,南至應天大街,西至兵工學校。兩年前剛剛擴建,擴建後包括添槍廠、衝彈廠、器材廠,南彈廠、北彈廠、木廠、工具廠和職工住宅、浴室、物料庫、試驗室等,還購置了機器設備,以擴充生產能力。如今主要生產二四式重機槍,年初開始製造82迫擊炮。


    孔令侃知道甄瘋子什麽都做的出來“事故?”


    “比如彈藥庫爆炸。”甄懷仁拿手的很。


    “你瘋了。”孔令侃哪怕再紈絝再玩鬧也慌了“你知道會死多少人?”


    “那是錢啊。”甄懷仁斟酌片刻,終於拿出了自己真正的方案“那咱們倒騰原材料怎麽樣?”


    “原材料?”孔令侃被甄懷仁左一槍右一炮弄得有些頭昏腦漲“什麽意思?”


    “咱們不是和日本人做那筆買賣三年後結賬嗎?”甄懷仁低聲說“一旦大仗,那麽兵工廠靠什麽生產槍炮?”


    “無縫鋼管,炮鋼。”孔令侃這個還是知道的,立刻明白了甄懷仁的意思“囤積那些玩意?是不是太慢了還要那麽久?”


    “這一倒手就是幾倍甚至有可能十幾倍的利潤,不比咱們瞎折騰賺錢?”甄懷仁循循善誘的說“洋人,哼。西班牙內戰知道吧,我看真打起來,咱們也是那樣。就算是兩不相幫,還不是咱們吃虧。到時候,有貨在手,別說十幾倍……”


    “就是幾十倍兵工署也得認。”孔令侃明白了甄懷仁的意思“幹了。”


    甄懷仁之所以繞這麽大一個圈子,是因為他通過從金陵兵工廠倒賣物資,又去稅警總團走馬觀花一番後,才知道,此時我泱泱華夏,竟然連合格的大型炮鋼都無法生產。


    前清末火炮身管是碳鋼(高爐),到歐洲大戰後世界主流都改成合金鋼了,要生產合金鋼就要用電爐,要電爐就要大發電廠,缺一不可。電廠到還能協調,他甚至聽說德國人已經在幫著搞大型發電廠了。可真正的利器電爐根本不是他短期內可以解決的。一二八前上海兵工廠有一台1.5噸西門子電爐,重慶劉湘的兵工廠有一台3噸美製電爐,廣東陳濟棠的炮廠有一台3噸德製電爐,剩下的一兩台也是引進或自製的一噸以下的電爐,這就是目前全國合金鋼生產能力。這點產量連槍管生產都不能保證,還炮鋼?所以甄懷仁準備盡可能的多儲存一些。當然孔家掏錢,他窮當兵的一個,娶老婆都沒有錢給彩禮,哪有錢買這些玄乎其玄的東西。


    “嗚~嗚……”淒厲的警報聲在電雷學校響起。


    正在開會的陳鯤等人頓時起身來到窗邊查看。


    片刻後,一名少尉走了進來“報告,距離我方警戒範圍四海裏處發現軍艦,是寧海艦。”


    陳鯤等人一臉懵的看向旁邊的薩福疇等人,黎玉璽趕緊為陳坤等人解惑“海軍部最先進的輕巡洋艦之一。配備140毫米(5.5英寸)雙聯裝炮3座6門,最大射程米;76毫米(3英寸)高炮6門,機關炮10門;535毫米(21英寸)魚雷發射管4具,魚雷8枚;設深水炸彈投放裝置,配深水炸彈9枚;水上偵察機2架。”


    “相當於一個炮兵團。”齊焌提醒陳鯤。


    陳鯤笑了笑“開來海軍部是看得起咱們弟兄啊。”


    薩福疇等人以為聽錯了,畢竟人家這一艘船就相當於如今雷電學校所有的家當,在誇張一些,就是稅警總隊也填上都不算什麽。


    “如今全國都在高舉‘團結’大旗。”陳鯤反而平靜的說“現在誰先開第一槍,誰就是民族罪人。更何況,海軍部和我方都是中央直屬部隊。我賭他們不敢開炮。”


    眾人無語,這麽嚴肅的事情,對方竟然視同兒戲。


    “我去安排一下防務。”薩福疇說完直接往外走。馮濤等人互相看看,也跟著走了出去。隻有黎玉璽還有陳麗芬留了下來。


    “正好,我們稅警總隊還沒有演練過對艦隊作戰,讓咱們的炮兵支隊來出來試試手。”陳坤看向林素國。


    “我立刻下令。”林素國雖然知道這很冒險,可是如果被人家指著腦袋不敢動彈,那麽稅警總團的招牌也就砸了,以後大家誰還看得上這個。


    所謂的炮兵支隊,完全是臨時編製,就是將稅警總隊自己的迫榴炮大隊還有原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炮兵營合編以後組建的軍事單位。


    “還應該聯係江陰要塞司令部。”張道宏提醒一句。


    “這幫子看了半天猴戲了。”陳鯤吸口雪茄“是該他們站隊了。”屋裏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真的打起來,如果江陰要塞派人協助海軍部,那麽他們就是腹背受敵,所以必須先解決江陰要塞。


    “我去吧。”齊焌再次站了出來“諸位也做好準備。”


    陳鯤對於齊焌再次刮目相看,他已經知道了上次黎玉璽等人半路劫船的事“好,跟他們不用廢話,不行就迴來。不用勉強。”


    齊焌點點頭,他知道這次比上次還要兇險。上次總算還有一個秩序,黎玉璽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這次卻不一樣,如今上邊都是一片混亂,如果他真的被人砍了,估計就連甄懷仁也不會多難過。可是他願意冒險,要不然也不會選擇留在這個充滿神經病和瘋子等等各類奇葩的團隊裏。沒錯在他眼裏,甄懷仁固然是個神經病兼瘋子,陳鯤也沒好多少,林素國還好些隻是投機而已,黎玉璽根本就是個吹牛皮的,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亂哄哄的營區之中,東北角的一小片營房卻顯得格外安靜。這裏就是教導總隊炮兵營駐紮的營區。自從稀裏糊塗的下船以後,他們就被安置到了這裏。


    “怎麽樣,接不接軍令?”一名少校問身旁另外的兩名少校。


    “我怎麽知道。”右手邊的一個個頭低矮的少校搶先發言“我是工兵營的給你們炮兵修陣地的,況且我手下的兵都在下關。”說起來他是最鬱悶的,軍令下達的時候,他正在船上和同期的炮兵營代營長鄭瑞,交通中隊中隊長嶽製量一起研究局勢。等他們醒了酒,才知道船已經到了鎮江。不管他們願不願意,都被陳鯤讓人架了過來。於是據說是稅警總隊迫遛炮大隊大隊長的陸文琛就天天帶著人來這裏請客。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熟知如今局勢的三人幹脆好酒好菜盡情享用,其他一概裝糊塗。陸文琛願意帶著人觀摩炮兵營訓練就觀摩,可是再多就不行了。連續幾天,稅警總隊也並沒有強人所難,本來三人以為也就這樣了,卻不想如今變了風向。


    “老楊說的對,我就是個管理交通的。”另一邊一個北方漢子同樣搖頭“你往哪走,我給你指路就行,別的不管。”


    鄭瑞鬱悶的把桌子一拍“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兩個就等著看我笑話是吧。行,這軍令,老子還不接了。”說著把軍帽扔到了桌子上。


    “那還廢什麽話。”老楊卻不緊不慢的說“喝酒。”


    正說著,有人走了進來,正是陸文琛,他的身旁還跟著一個人,據說同樣是黃埔六期的名叫廖耀湘。


    “諸位喝著呢。”陸文琛並沒有著惱,樂嗬嗬的招唿廖耀湘走了過來“一起。”


    鄭瑞三人互相看看,也不搭話,嶽製量起身為兩人倒了酒“這酒不錯,正經的女兒紅,現在能喝到這麽純的不多了。”


    “是啊。”陸文琛笑嗬嗬的說“喝一場少一場。”


    鄭瑞皺皺眉頭“陸隊長這話什麽意思?”


    “哦。”陸文琛平靜的說“我在說我啊。一會我的大隊要拉過去和海軍的5.5過過手,誰知道是生是死。”


    “那你們還雞蛋碰石頭。”嶽製量下意識的給了一句鋪墊,旁邊的老楊和鄭瑞直翻白眼。


    “沒辦法,軍令如山。”陸文琛喝一口酒“不過你們不需要同情我,反正這事也不一定那麽嚴重。還是考慮一下自己個吧。”


    “陸隊長有話直說。”老楊沒好氣的說“我們吃糧聽令,有什麽錯?”


    “對啊。”陸文琛笑著問“你們吃了糧,可聽令了嗎?夫人的口信,軍令部的軍令你們聽了嗎?”教導總隊的船是在接到小蔣太太的口信後就起錨的,而何部長得到消息時,稅警總隊已經進駐電雷學校了。喂了避免矛盾公開,引起各方軍頭們的發難,軍令部隻好捏著鼻子補充了一條軍令給教導總隊炮兵營。


    “軍令上說的是讓我部在電雷學校修整等待後續命令。”鄭瑞看對方撕破臉了也就直說“可沒說讓我們聽你們稅警總隊的吧?”


    “確實。”陸文琛看著鄭瑞“軍令部沒有說,可是夫人說了。鄭營長是聽軍令部的還是夫人的?”


    鄭瑞閉口不言,這話他怎麽敢說出口。一個不好自己腦袋都要搬家。


    “喝酒。”廖耀湘這時才開口“聽說幾位也都是第六期的公派生,想來咱們之前在廣州集訓時應該見過。”


    老楊沒吭聲,他的倔勁上來了。嶽製量卻端起酒杯“對,應該見過,見過。”說著腳下踢踢鄭瑞。


    “軍令部追究怎麽辦?”鄭瑞悶聲悶氣的問了句。


    “我怎麽知道。”陸文琛根本不給鄭瑞台階。


    “那他媽的不是讓我們死?”老楊說著把碗摔在桌上“動手吧,這樣最起碼不連累家裏。”


    “我們是財政部稅警總隊。”廖耀湘再次開口“孔代院長一向對我部關照有加。幾位若是在教導總隊不舒心,不如來我們這裏。”他之所以過來,一是出身黃埔同為六期,有個轉圜,二是為了拉住陸文琛,為將來整合的自動車支隊的指揮權做準備。雖然陳鯤答應了彭克定,可是畢竟還要甄懷仁點頭,他想再爭取一下。當兵的沒有誰會嫌棄手下兵多,正如現在陸文琛不要臉,故意在門口備了人,一旦鄭瑞三人不答應,就將三人武力驅逐。


    “聽不聽,給個痛快話。”陸文琛眼睛裏如今全是那清一色的十八門克虜伯1903型75毫米野炮,為了這些東西,他也不要臉麵了“我聽說你們都是爺們,摸摸下邊,看看還有沒有卵子?”


    “接。”鄭瑞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卻又鬆了口氣。


    “那就開始執行命令。”陸文琛居用高臨下的語氣對鄭瑞說“按照操典,四十五分鍾後,我會到陣地檢查。”


    “你檢查?”老楊不服氣的問“你算老幾?”


    “本人舔居炮兵支隊代理支隊長。”陸文琛看向老楊“教導總隊炮兵營,交通二中隊暫時屬於我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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