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懷仁到了才知道參加婚宴需要有喜帖,可是他到哪裏弄去。好在這時龐文浩的一個同學正好出來,甄懷仁認出對方“建文哥。”


    那人扭頭看了看,終於認出了甄懷仁“懷仁,你哥正埋怨你小子不靠譜呢。”說著走了過來“怎麽不進去?”


    “我沒有喜帖。”甄懷仁笑著說。說來尷尬,他喊了這麽久的建文哥,卻不知道對方姓什麽。


    “這是新郎的兄弟。”建文趕緊向迎賓解釋。


    迎賓這才不再吭聲,任憑建文拉著甄懷仁走進飯店大院。


    中央飯店因為距離中央政府辦公地十分近又處於正南方,有關當局認為這麽高的建築會對安全構成威脅,於是隻批準建造三層。隻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外表看主樓三層,可是內裏呈塔形層層收分至中區已經變成六層,以長方體和紅白相間的方格構圖為主要造型手段,而以柱式門廊突出入口,屋頂和入口見體塊大小的變化,雅致大方。因為極盡地利優勢,中央飯店不僅是一個普通的商業場所,也是政治活動的重要載體。能夠在這裏舉辦活動的光富還不行,還必須貴。


    甄懷仁第一次走進中央飯店的大堂,說實話是有些失望的,畢竟這裏看起來顯得有些逼仄,畢竟他早就習慣了大空間。當然,也許來這裏吃飯,住宿的都是衝著他的地利,而不是環境。


    兩人走進宴會廳,裏邊已經有不少人,一個個的都是盛裝,猛一看,除了皮膚沒法換成白皮的,剩下的都恨不得貼上一個洋大人標簽。甄懷仁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廣播裏,八十年後世界各國洋垃圾大規模偷渡中國的影響,心態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以前覺得洋人都是高級的,我們永遠要學洋人;如今覺得,這有啥,假以時日,我們也行。


    建文將甄懷仁帶到龐文浩身旁時,表哥正和幾個衣冠楚楚的東方中年人說話。隻是很快甄懷仁就聽出這幾個是日本人。


    “甄懷仁,一朵果瓦馬薩臥多又多以馬斯。”龐文浩含糊的介紹了一句。


    甄懷仁仿佛聽不懂日語,茫然的看著幾人。


    “懷仁,這位是日本國駐我國大使川越先生。”龐文浩用國語提醒一句,他其實對甄懷仁真的沒有多少關心,最起碼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甄懷仁懂的很多語言。


    甄懷仁這才趕緊向幾人問好。


    “亦哇噶瑪奴嗯。”為首的是個年近六十的老男人,“慈眉善目”的,可甄懷仁知道日本男的有人皮沒人心,越老越混蛋。


    “川越先生誇你呢。”龐文浩提醒一句。


    甄懷仁再次表示感謝。


    待應付完日本人之後,龐文浩不由抱怨甄懷仁“你也在天津長大的,怎麽連句日語都不會。”


    “我整天忙著討生活,哪有心思學那東西。”甄懷仁懟了一句,發覺語氣不對,趕緊說“再說了有表哥在不就都沒事了。”


    龐文浩一副羞與為伍的模樣“趕緊坐過去,今天有很多大人物來,別又跟上次表姐結婚一樣,你把人家半桌菜搶了。”


    “行。”甄懷仁笑著走了過去。大前年表姐結婚,甄懷仁當時正是初到北平沒有著落的時候,所以一個多月沒見過肉腥的他,愣是搶過了一群大媽。那沾了一點鹽的大片肥肉吃的他滿嘴都是油,真是過癮。


    按照龐文浩的指點,甄懷仁坐到了男賓的一桌,同桌的都是青年人,大多在外交部任職。眾人互相都認識,除了他。


    看著這群人相互吹捧,指點江山,甄懷仁不無惡意的想到了去年十一月兼任外交部長的汪副主席遇刺,十二月,外交部唐次長被刺身亡。不得不感歎,這群人真是在拿命換錢程。


    “這位同學是哪個學校的?”甄懷仁旁邊的一個白胖的男子嘮家常。


    “我工作了,在報社當編輯。”甄懷仁心口胡說。


    “哦,好工作啊。”男子等著甄懷仁迴話,可是甄懷仁不吭聲了,隻好自我介紹“我叫薑林海,中央大學商學院的。”


    “商學?”甄懷仁想了想“你們是學什麽的?做買賣?”


    旁邊傳來笑聲。


    薑林海苦笑“我們學院有會計係、銀行係、工商管理係和國際貿易係。我是做國際貿易的,就是做買賣。”


    “做買賣好啊。”甄懷仁讚歎一句“掙大錢,開豪車,包二奶,起大宅。”不自覺的就帶出了一句廣播裏的話,雖然那是批判的,可是他從播音員語氣中聽出了那種“羨慕嫉妒恨”。


    周圍人神態各異,有一個一臉鄙夷“同學莫要辱沒了斯文。”


    甄懷仁可不是來吵架的,不再吭聲,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扭頭問尷尬的薑林海“你能給我一個聯係方式嗎?”他手裏有三十萬,公事上除非他瘋了,否則是不會用這筆錢的。那就隻能自己想辦法一生二,二生四了。.


    正說著,不遠處的司儀已經開始發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甄懷仁聽了一會,才知道鄭若蘭的父親是外交部條約司的司長名叫鄭英晨。可是一個司長就有本事把小鬼子的大使請來?


    很快他找到了答案,司儀開始介紹重要嘉賓,其中就有外交部部長張群,不過讓甄懷仁意外的是,身為統調局局長的陳立夫,中央黨部組織部部長張厲生也來了。


    “請新郎新娘入場。”司儀介紹賓客之後,開始正式進入流程。


    甄懷仁對於外交實在不懂,並沒有過多聯想,注意力集中到了伴娘那邊,真有幾個好看的不得了的。明知道對方都是名門之後,自己是別想了。不過過過眼癮也是好的。


    龐文浩請的主婚人是國民黨中組部部長張厲生,河北人裏目前最牛皮的一位。龐文浩一個書呆子當然沒有這種本事,甄懷仁不由感歎姨夫路子野。雖然他們夫婦沒有來,據說脫不開身,龐文浩之後會迴老家擺酒。


    “……我問這位年輕人,這錢包裏的錢足夠你衣食無憂生活很久,為什麽不索性拿走。他說“不問自取是為賊,吾不為也。”再細問,是我河北老鄉……”很快甄懷仁就發現他又錯了,這還真是龐文浩自己的本事。隻是他聽著台上張厲生繪聲繪色的描述,看著張厲生身旁春風得意的龐文浩突然生出一股惡寒。


    同樣的事情,將龐文浩換成他,真實的發生在兩年前他剛來南京不久的時候。隻是因為他空等了一天,實在內急,就把那個錢包交給了恰好遇到的龐文浩代為等待。等自己解決後迴來,龐文浩告訴他,失主已經來了,還給了他十塊錢。當時甄懷仁氣的把十塊錢直接撕了,覺得失主瞧不起他。


    廣播上說,謊話說一千遍就連自己都會深信不疑。如今他信了,當事人當著自己的麵說出經過,龐文浩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甄懷仁笑了笑,起身退場。他可以忘記這事,就當償還姨母一家這麽多年的照顧,可是不會讓對方在自己身上再踩幾腳。


    出了飯店,直接叫了黃包車去不遠處的中央大學。他接下來一段時間主要考察六十一校的入團積極分子。


    “說一下你們對‘三民主義’的理解。”甄懷仁語氣平淡的對麵前十名青年男女說出今天的第一個命題,指著距離他最近的一名男生“由你開始。”考察的地點相當奢侈,是中央大學的圖書館一角。


    圖書館平麵呈倒“t”字形,地丘二層,局部地下一層,正中為主要入口門廳,前部兩層為辦公和閱覽室,後部為書庫。內部為鋼筋混凝土結構,外部采用標準的愛奧尼亞式柱廊、山花、簷部等西方古典形式構圖,並用仿石材構造的水刷石粉麵,整個建築造型十分嚴謹,比例勻稱,細部裝飾精美。甄懷仁對於建築沒有什麽愛好,見到它的第一感覺是這裏做防禦工事非常的合適。


    看得出這十名青年對於甄懷仁是抱有懷疑的,畢竟甄懷仁太過年輕,同時甄懷仁一點書卷氣息都沒有,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侵略性的剛毅。所以中午那個川越茂才會給了他一句“很有朝氣的年輕人”作為評價。


    “同學們認為三青團應該是一個什麽樣的組織?”甄懷仁完全無視了這些人眼神中的不信任,按部就班的開始進行下一步。他實在沒有心情和這些人過多糾纏,甚至都沒有想過和他們深入交流,完全是為了應付錢大鈞交給的任務。實在是明年就要四散各地,以後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麵,沒有必要。


    “那麽同學們還有什麽想要從我這裏知道的?”甄懷仁問了九個問題後,終於來到了考察的最後一個問題。看了看十人,竟然隻有一名女生舉起手,示意對方提問。


    “請問,三青團目前的成員結構。”女生留著學生頭,麵容雖然不是精致卻很清秀,配上一身學生服顯得知性而活力。


    “三青團的成員主要由首都高校的優秀青年組成。我們團的宗旨之一是強調德、智、體、美、勞五方麵全麵發展。所以擁有強健的體魄在我們團內部是一種美,一種自豪,如果無法接受這一點,我們也不強求。”甄懷仁平靜的說完“還有問題嗎?”


    那個女生又舉手“請問團裏女生多嗎?”


    “不算多,可是她們的作用十分重要,我們的團除了強調對物質文明的建設外,同樣重視思想文明的建設。強調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甄懷仁不自覺的又帶出了廣播裏的詞匯。


    可是顯然這些大學生想多了。


    “物質文明?精神文明?指的是什麽?”女生旁邊另一個更漂亮的女生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這裏就不做展開了。”甄懷仁看看時間,關鍵他就是聽了個詞,他哪裏知道“總之,我們和大家認知中的普通社團不一樣。我們強調‘用知識改變命運,用知識武裝頭腦,用知識創造財富’。今天就到這裏了,不管大家今後有沒有機會一起工作,我都很高興認識你們。”甄懷仁說著起身“那麽再見。”合攏筆記本放進公文包走了出去。那幾個男生簡直讓他失望透頂,給他的感覺根本是來充數的反倒是那兩個女生似乎對三青團更有興趣。


    “時間是什麽?”甄懷仁不可能一天就去考察一所學校,也不可能是兩所,而是盡可能多的,因此從中央大學出來,就來到了金陵大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認識,三青團對於時間的認識是‘時間就是生命’。為什麽?同學們,身處三千年未有之變中,世界每一分鍾每一秒鍾都在不停的變化。你們是大學生,應該知道‘物種滅絕’這件事。是它們不想活了,想要滅絕嗎?錯,是他們被時代拋棄了。當時代拋棄你時,連一聲再見都不會跟你說!當今之時代環顧宇內,強者興衰,十五世紀的西班牙稱雄世界,可是因為他沉迷於享受先後被自己的殖民地尼德蘭,羅馬的流放地英國超越,而英國在享受了幾百年世界霸權後,如今也不得不麵對後起之秀美國。它們不想維持霸權嗎?不,它們想,可是後起之秀的實力已經讓他無力阻擋。於是戰爭爆發了,這就是修斯底德陷阱。”相比中央大學,金陵大學思想更加西化,為數不多的積極分子在最後一個環節甚至對甄懷仁提出了質疑繼而對三青團提出了質疑。


    “什麽是修斯底德陷阱?”甄懷仁出乎預料的強勢,同時引用世界史來佐證他自己的觀點,讓這些之前囂張的大學生氣焰頓時弱了很多,最起碼不再把甄懷仁當做土包子了。


    “所謂的的……”甄懷仁慶幸自己那天聽的時候,那個播音員詳細解釋過,所以毫無壓力的說了出來“……這正如二十年前的歐戰一樣,英國對德國的崛起,那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了掌聲,甄懷仁一扭頭,發現門口,窗戶上趴著一堆人在聽,不由得蹙眉。迴過身“你們應該知道,我們這次會麵的嚴肅性。”


    “是的。”這幾人再沒有了剛剛的狂傲,一個能用簡單到極致的話就把複雜的問題解釋的一清二楚的人,完全擁有質問他們的權利“秘書長,我們錯了。”


    “有些錯誤是無法彌補的。”甄懷仁起身“你們都被淘汰了。”說完起身收拾東西往外走。


    “我們是無心的,我們隻是想要知道三青團究竟值不值得我們加入。”有人大喊。


    “你完全擁有這種權利,前提是遵守我們的紀律。一個完全不把紀律放在眼裏的個體,哪怕他再優秀,我們的團也不需要。”甄懷仁平靜的說著。


    “我不同意。”這時門口一個青年堵住了甄懷仁“你們的團要發展,沒有優秀的成員怎麽行?你不是為了這才來的嗎?”


    “究竟誰創造了曆史?”甄懷仁突然拋出了一個命題“是少數精英?還是你我他,普通人?”


    青年想都不想“自然是精,精英。”這個詞他也是第一次接觸,很精辟。


    “那麽,歐戰的爆發為什麽是一名薩拉熱窩的熱血青年引起的?幾千萬人死亡。那個青年是精英嗎?多少人的命運因為他而改變?”甄懷仁又問。


    青年茫然的看向周圍,他不懂啊,他不過是想在心上人麵前出出風頭,他哪知道歐戰竟然是因為這個爆發的。可是周圍人竟然沒有一個敢出來支持他。


    甄懷仁早就被進來的時候感受到這裏的強烈優越感所惹惱,加上龐文浩,終於爆發了,給青年來了個飛龍騎臉。你不是崇尚西方嗎,他就用廣播裏聽到的關於西方史中的記載開始狂扇青年“同學,有時間還是要多讀讀書的。”最後用殺人誅心的一句話收尾,甄懷仁走了出去。


    原本甄懷仁是打算趕在下班前迴憲兵司令部,可是他的名場麵太過轟動,以至於還沒到學校門口,就被聞訊而來的隔壁金陵女子學院的積極分子拉去麵試。工作隊自然不會去女子學院,所以這些積極分子都是主動過來的。這讓甄懷仁有些無語,怎麽女人對政治反而比男人還熱心。


    “我們三青團講究的就是‘男女平等’,事實上,我們的成員裏就有很多了不起的女團員,我們還有婦女支部。”麵對一百多個如花似玉的女學生,甄懷仁大言不慚,不過大腦的信口胡說“誰說女子不如男?按照史學觀點,男權社會之前,是一個母權社會。大家想,古代缺衣少穿,多一個人就意味著多一分力量。那麽產生這份力量的人,自然是大家的保護,崇拜對象。具體講就是為什麽是女媧來創造人?”汲取了金陵大學的教訓,這次積極分子雖然架不住同學的請求,可是卻提前征得了甄懷仁的同意,將女子學校內願意來旁聽的人都請了過來。


    眾人一聽眼前一亮“秘書長,我們能加入嗎?”


    “我們的一切都是有程序的,我們講究程序正義。所以你們如果願意,未來可以向本校三青團支部申請。”頓了頓,甄懷仁惡意滿滿的說“鑒於金陵大學校風欠缺,女子學校支部將兼管金陵大學團務。”


    頓時響起了一片掌聲。


    甄懷仁不過是給自己出口惡氣,他已經放棄了金陵大學。


    散場之後,甄懷仁就想走,卻被一群女學生圍住,開始問東問西,甄懷仁覺得能迴答出來的就說,不能就迴避,實在不行就借口趕時間,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唐僧怎麽舍得從女兒國跑的。”甄懷仁坐進車裏自嘲一句。


    正要啟動汽車,有兩個女學生好像還是積極分子敲敲車窗“秘書長,我們想請你吃飯。”


    “同學,我們內部不興吃拿卡要。”甄懷仁笑著說“否則,就亂套了。”


    大眼女生一聽想了想“那送我們一段沒問題吧?”旁邊的女生身材有些妖嬈的過分附和道“是我們吃拿卡要總可以吧?”說著笑了起來。


    甄懷仁聳聳肩“拒絕你們,我怕再也進不了女子學院的大門了。坐後邊。”


    兩人一聽,笑著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去哪?”甄懷仁啟動汽車。


    “頤和路七號。”短發女子矜持的說了一句。


    “看不出,高幹啊。”甄懷仁揶揄一句。


    “高幹?”兩人不懂。


    “高級幹部。”甄懷仁解釋。


    “秘書長也算高幹吧?”大眼女生順勢問。


    “我們是民間組織,就是自幹五。”甄懷仁一順嘴又說了個新名詞,也不用二人問就解釋“自備幹糧的五毛黨。”


    “五毛黨?”兩人又是理解不能。


    “為人搖旗呐喊的人。我們那原先幹這個一次掙五毛錢,就是五十分。可我們三青團不要任何人的錢,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所以自備幹糧的五毛黨。”甄懷仁覺得自己見到女人,尤其漂亮女人話真多。


    “三青團裏像秘書長這樣的優秀青年多嗎?”身材好的女生突然問。


    “喂喂喂。”甄懷仁看了眼後視鏡“我們是因為理想,找對象可以,可是不能影響工作。”


    兩個女生笑了起來。


    “秘書長年紀不大吧?有對象了嗎?”聊了一路,眼看到地方,大眼女生又問。


    甄懷仁心裏一突,有些心跳“我還沒結婚。”


    車裏一下靜了下來,直到車子在頤和路七號門前停下,三人都沒有再說話。身材妖嬈的女人下車後說了一句“路上慢點。”


    甄懷仁幹笑著餘光看了眼大眼女生迴了一聲,啟動汽車揚長而去。


    “你昨天遇到好事了?”懷裏的女人好奇的問“昨晚上快把我弄死了。”


    “你也快把我弄死了。”甄懷仁看看時間,昨晚上他一迴來就睡,直到被電話吵醒,結果竟然是隔壁的女人,也不知道她怎麽弄到了自己這裏的電話。


    “我要去武漢了。”女人說著往甄懷仁懷裏鑽了鑽。


    “舍不得我?”甄懷仁調笑道“那就別走了,我養你。”


    “好啊。”女人看著甄懷仁,可是立刻失望背過身去“你騙我。”


    “沒騙你。”甄懷仁把女人拉進懷裏“不過你這做派要是不改,我可害怕我受不了真弄死你。”


    “那還是算了。”女人親親甄懷仁“我也保證不叫什麽。”


    甄懷仁皺皺眉頭,坐了起來開始穿衣服,他相信沒有哪個男人喜歡聽這種話。


    直到甄懷仁翻窗戶出去,女人都沒有阻止。


    今天甄懷仁沒有去司令部,而是摁著學校跑,一天轉了八所學校,傍晚迴來後倒頭就睡。再睜開眼,已經是淩晨四點。做了一碗雞蛋麵拿出報紙一邊吃一邊看了起來。他內心十分想扭頭看看對麵,可是忍住了。正如他內心其實一直想陳韞闔,一直忍著一樣。


    無意中看到新聞上寫天津海關查扣走私銀元,甄懷仁的目光停了下來。仔細讀了讀,他對經濟以前是一竅不通,可是因為廣播,也懂了如今為什麽外國人瘋狂的走私銀元。實在是利潤可觀。他隻是求生的小人物,管不了那麽多。


    吃完飯後,又將昨天選定的人整理之後,已經七點了。甄懷仁換了衣服直奔憲兵司令部,說好三天一天都不能多。


    “我要的東西。”房門一關,甄懷仁一改進來之時的恭敬,直接走到了丁樹中對麵坐下,拿出煙扔給丁樹中一支。


    丁樹中忍氣吞聲的把報告遞給甄懷仁,卻不吭聲。上次他說了一句化,結果老婆受了二茬罪。


    “處長,不對吧。”甄懷仁看看“我要六輛車為什麽才五輛?”甄懷仁既然要敲詐自然是東西往多了要,憲校政訓處也需要啊。


    “我不是司令,總務處就給了五輛。”丁樹中辯解一句。


    “去買一輛給我補上。”甄懷仁拿起報告起身“我不問過程,隻看結果。”


    丁樹中差點吐血,這是他當初說給甄懷仁的話。


    甄懷仁走出丁樹中辦公室,向丁樹中的秘書點頭後,直接下樓來到自己辦公室,孫千立刻打開門。


    “通知所有股組負責人過來。”甄懷仁說完開始填寫申領單,孫千立刻走了出去。


    待甄懷仁寫完最後一筆,恰好孫千敲門“課長,所有股組負責人除了何組長都已經到了。”


    “嗯。”甄懷仁一聽,想到了自己要何尚武做的事。


    “課長”黃中柳等人走了進來。


    “裝備和經費批了,我做到了應該做的。”甄懷仁將申領單放到了桌上“下邊看你們得了。”


    胡斌立刻伸手拿了過來,將其餘兩份遞給黃中柳二人,看看數目“課長有本事,俺老胡也不會給您丟人。隻要黃組長有了消息,俺們立刻動手。”


    黃中柳對於胡斌這時候埋雷有些無奈“卑職一定盡快做出成績。”


    “課長。”常靖中看看黃中柳和胡斌的申領單“為什麽我們沒有車?”


    “哦,那天老黃他們幾個提了,我看你們組也沒說這個,況且你們不是有輛車嗎?”甄懷仁好奇的問“車呢?”


    常靖中語塞,這明擺著是給他難看,可是他不敢吭聲,因為事情太詭異了,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葛一輝硬氣的走,第二天就請假不來了。他去看了才知道說槍走火了,打中了他自己的腿,這難道不是怕了自殘躲避?丁樹中明明說好的,如今竟然這麽大力度支持,也讓他無所適從。


    “我剛才還看到他們那台車在樓下擦呢。”胡斌補了一刀。


    “那就這樣吧,上級也不容易,畢竟經費緊張,能省則省。”甄懷仁平靜端起茶杯。


    “課長您忙,我去領東西了。”黃中柳笑著躬身,得到甄懷仁點頭後,往外走去。胡斌立刻跟著往外走,常靖中無奈也隻好跟著退了出去。


    甄懷仁拿起電話“接憲校政訓處三科。”片刻後,話筒裏邊傳來女人聲音“我是甄懷仁,你是誰?哦,陳同學,是,不用,科裏誰會開車,來兩個人到司令部。嗯,來了就知道了。”掛了電話甄懷仁解開風紀扣,繼續看了起來。


    要看到中午,孫千走進來“課長,有兩位憲校同誌找您。”


    “嗯,進來吧。”甄懷仁揉揉額頭,起身,卻不想陳湄泉當先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佩戴中尉軍銜的方靳鑫。略微有些失望“來了,坐。”


    “科長。”陳湄泉也是警高的高材生,哪會沒有發覺甄懷仁的情緒變化,心裏暗罵果然如同傳聞一般,卻依舊敬禮。


    “警務處支援給咱們科三輛車,今天先開迴去兩輛。”甄懷仁反偵查的技術也在日趨熟稔,卻沒有在畫蛇添足,迴禮後直接說主題。


    陳湄泉一聽,注意力立刻被帶偏“太好了。”畢竟有了車她們外出起來會很方便。原本她以為第三科不過是在學校辦公,前天到了之後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麽迴事,她們隻是名義上從屬憲校,具體的則是負責一個所謂的“三青團”團務,要聯係包括首都六十一所高校在內的各個支部。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個三青團是幹什麽的。隻從丈夫那裏得知這個三青團完全是甄懷仁帶人搞得,還獲得了蔣校長的大力支持,如今的三青團書記處書記就是蔣校長。真是事隔三日當刮目相看,誰能想到半年前不起眼的小角色如今竟然躥升的這般快。


    方靳鑫也好高興,果然跟對了人就是不一樣。要是如今他還在警局,別說開了,摸摸估計都要求爺爺告奶奶的。


    “這是我這兩天考察的情況表,你們拿迴去,看看,要是沒問題就定下來。”甄懷仁說著要遞給方靳鑫,可是卻被陳湄泉一把接了過來“好的。”


    方靳鑫趕緊說“科長,你忙,我們就走了。”


    “行。”甄懷仁不由後悔,怎麽這女人半年不見,變得這麽混不吝。拿出申領單,正打算喊孫千,陳湄泉卻又開口“科長,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幾個一起聚聚。我們家那口子可是沒少誇你。”


    “你先生是?”甄懷仁聽這口氣自己應該認識。


    “趙炳坤。”陳湄泉笑嘻嘻得說。


    “趙教官?”甄懷仁有些無語,趙炳坤是特務培訓班教授高等警察學的教官,同時身兼多職。他終於知道為什麽陳湄泉如今態度這樣。這事弄得,又一個“自然是我請客,哪能讓師父、師母請。”


    正起身的方靳鑫差點沒有站穩。


    甄懷仁和陳湄泉對視一眼,大笑起來。


    “不過我記得趙教官在警政署工作吧?你們這每天來迴不方便吧?”甄懷仁好像記得趙炳坤每次來都是開車。


    “總務處給我們幾個安排了宿舍,我和又新住在陳副科長旁邊。”陳湄泉一邊說一邊盯著甄懷仁。


    “哦。”甄懷仁笑笑反將一軍“那算了,原本還打算借給你一輛代步。”


    陳湄泉傻了眼,身邊傳來方靳鑫強忍笑的聲音。


    甄懷仁不給陳湄泉開口的機會,直接喊孫千進來,拿起申領單“孫秘書,帶她們去領車。”


    陳湄泉無奈隻好起身跟著孫千、方靳鑫往外走。又不甘心,迴頭正打算示威,卻不防和盯著她的背影的甄懷仁四目相對,頓時有些心慌,轉身走了出去。


    甄懷仁笑了笑,迴到座位繼續工作。他倒不是如此急色,而是料定這娘們一定會如此,所以嚇唬一下對方,省的蹬鼻子上臉。真以為自己和姓趙的關係多親密,真以為她和自己關係可以到了如此肆無忌憚的地步?


    中午吃完飯,甄懷仁繼續開始考察,因為陳湄泉,所以今天他直接來到了高警,聽說馬上要改製為中央警官學校了。如今兩年製的二十一期剛剛畢業,這裏隻有二十二期和二十三期。


    再次走進學校的那一刻,甄懷仁有了一種衣錦還鄉的感覺,半年前跟狗一樣落荒而逃,半年後,你們得像迎接大人物一般等在門口。


    高警很重視這次考察,特意將剛剛修好的禮堂借給了三青團。校長李士珍親自帶著他的一些親信旁聽。


    “這位同學說,在警高這裏開展團務太難了,因為大家眼裏隻有柴米油鹽醬醋茶。”不同於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學生,警高的學員都有過生活經曆,年齡大了,思想也成熟很多,考慮問題相對更加實際。甄懷仁笑著說“誰能告訴我什麽最難?”


    眾人神態各異,卻沒有人吭聲,因為甄懷仁出身警高,所以這裏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三青團背景很複雜也很龐大。


    “我們內部要暢所欲言。”甄懷仁強調一遍“同學們,我給你們機會發表看法,你們不吭聲,會後又傳小話,可要不得。往小了說是無組織無紀律,往大了說,這叫兩麵三刀。要不得。”


    “活著。”終於旁邊一個青年舉手後迴答。


    卻不想引來一陣笑聲。


    甄懷仁卻點點頭“這位同誌的迴答一看就是經過提煉的。”看大家不明白直接說“人活著容易嗎?母親十月懷胎,你得祈禱她老人家身體健康,沒有不良嗜好,你才能夠被順利分娩有個全須全尾;接著你還得求祖宗保佑,保佑你別咳奶嗆死,別發費被燒死,別被溺死,別被撞死;然後你還得求老天爺賞給父母飯,讓他們能夠給你提供溫飽,否則就是餓死;好不容易能出門賣力氣了,你又得求各路大哥眼裏看不見你,把你當空氣;求各位大帥手下兵丁足夠他們揮霍,否則就不知道被拉上那個山頭埋在哪個土溝。這些都還好,全靠保佑啊。可是還有根本想不到的,見你好了,惹人眼紅;見你壞了,遭人白眼;為人老實,別人說你呆;為人精明,人家又會說你猾;待人疏離了,人家說你傲慢;待人親熱了,人家又會說你放蕩;跑快了有人打黑槍,跑慢了什麽都沒有份。同學們活著容易嗎?”


    眾人默然。


    “既然這麽難的事咱們都沒有放棄,還想著力爭上遊,混出個人樣,那麽在警高推行三青團還難嗎?”甄懷仁拿出一根煙,其餘的煙扔了過。


    散會後,甄懷仁被旁聽的警高校長李士珍請到隔壁休息室。


    “懷仁是警高畢業的?”李士珍笑著拿出煙“大家隨意。”隻是他平時可能不苟言笑,這笑容反而給甄懷仁一種陰惻惻的感覺。


    “二十期。今年一月畢業。”甄懷仁恭敬的迴答。


    “可惜啊,如此人才,竟然不能為學校所用。”李士珍一副痛惜模樣。


    甄懷仁有些無語,他的事鬧那麽大,就算李士珍之前不知道,他不相信這段時間還不知道,不過您這戲太假了“對於警高我是有感情的。”


    “你們看,我說什麽來著。”李士珍笑著說“懷仁是個念舊的人。”


    眾人紛紛附和。


    甄懷仁卻立刻覺得有坑,隻是不能開口。


    “這樣,我知道你很忙,九月我們就要改製為中央警官學校,我這裏還缺一個政訓處處長,不知懷仁願不願意幫忙?”李士珍笑著問。


    “如果學校需要,懷仁自當竭盡所能義不容辭。”據他所知,警高就沒有政訓處,也沒聽說警校有過什麽政訓處,隻是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就從了,總之為了一份薪水,他也不容易。


    “痛快。”李士珍笑了起來。


    又和李士珍聊了一會以後,甄懷仁才被放了出來。迴到車裏,看看時間,再去別的地方已經來不及了,索性直接迴了司令部。


    剛剛走上樓,遠遠的就看到了守在門口的何尚武。


    孫千立刻打開門,甄懷仁示意何尚武一起。


    “這是你們的。”待甄懷仁坐下後將申領單拿了出來遞給了何尚武。


    何尚武接過來看了眼,瞪大了眼睛又看“課長是個信人。”常靖中,黃中柳,胡斌領到的什麽東西,多少東西他是知道的,如今看到自己的申領單,頓時對甄懷仁有了信心“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不要盲動。”甄懷仁斟酌用詞“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我們有的是耐心。”


    何尚武更加高興,曆來上官都是急功近利。他原本還有些為難,畢竟甄懷仁給的已經超出了他預期太多,人家真要催他,他也不得不勉力為之“卑職一定不會給您丟臉。”


    甄懷仁鬱悶的送走了何尚武,他就不明白了,你何尚武難道就不該給自己報告一下事情的進度?怎麽還要自己開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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