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錢大鈞的秘書專門過來了一趟,侍從室撥來的經費終於到了,不多不少,同樣是三千塊。這已經是一筆巨款,可是依舊不夠支撐甄懷仁的開銷。工作隊的事當然不能耽誤,於是隻好委屈那十幾頭餓狼了。至於其他非三青團的同學,對不起,他已經是竭盡所能了。做人做事都要對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當初需要你們時,你們跑了,如今就不要讓大家難看了。


    “確實不多。”甄懷仁歎口氣“兄弟無能,不過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都打起精神了。”高彬卻突然開口“怎麽一個個的沒有錢就慫了?”


    “說的好聽。”燕平森沒好氣的說“每個人一百塊,夠幹什麽?連條槍都買不了。”


    “對啊。”曾邵鑫對甄懷仁說“沒有錢,有槍也是可以啊,畢竟我們不說別的,拿來防身沒錯吧。”


    “拉倒吧。”杜國彰沮喪的說“這是秘書長從學校的開辦費裏邊擠出來的,學校壓根不知道咱們要幹什麽。”


    “那不對。”趙優殷慫恿道“秘書長,你如今可是第四課的課長,弄些槍也不是難事吧?”


    “我他麽的能指揮誰?”甄懷仁終於壓不住火爆發了“連你們都一個個的算計老子,真把我當土地公了是吧,以為磕倆頭我就給你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這麽多。真有你們自己說的那麽牛皮就做給我看,到時候我想辦法給你們請功,請餉都沒問題,可是你們現在屁都沒有就要這要那,我怎麽開口?”


    眾人不吭聲了,雖然他們並不是慚愧,可是真有些掛不住臉。


    “算了,我再想想辦法。”甄懷仁自己卻又先慫了“不過你們要是不混出個人樣,兄弟的臉就讓人當地毯隨便踩了。”說著起身。這些人雖然不是東西,可是終究有能力,他現在需要他們。易正倫他們值得相信可是卻幹不成大事,看家護院吧。


    他的辦法自然是求人,可是他又能求到誰,丁樹中不靠譜,穀正倫夠不到,錢大鈞,做人要知足,隻有戴笠了。可是戴笠是那麽好相與的,還得通過毛人鳳緩衝一下。


    “多謝,大哥。”甄懷仁看著麵前的一張一萬元的匯票還有一箱子短槍,直接喊毛人鳳大哥“弟弟我記住大哥的恩情了,以後我一定報答。”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死馬當活馬醫的電話,對方竟然真的送來這麽多東西“您就是我的及時雨,我的親大哥。對,哥哥要是不嫌棄小弟,咱倆拜個把子吧。”


    毛人鳳笑著說“老弟不嫌棄我就不錯了,我怎麽會嫌棄老弟呢。”心裏卻無可奈何,甄懷仁把自己的詞搶了。


    “怎麽會。”甄懷仁笑道“擇日不如撞日,走,咱們找地方燒黃紙斬雞頭,拜把子。”看了看箱子“稍等,我放下這些東西。”說著提起皮箱拿著匯票走了出去。片刻後,隔壁傳來敲門聲。


    毛人鳳笑了,他一直關注甄懷仁的動態,自然知道隔壁是誰的辦公室,這進度比他想的要快啊。


    “這可是我的命,您就受受累,幫我保管一下。”甄懷仁低聲說。


    “你讓別人看吧,我做不來。”陳韞闔可不上當,指不定又準備了什麽送給自己呢。


    “在這,除了你,我也沒有信得過的人了。”甄懷仁坦誠相告。


    “不管。”陳韞闔臉色微紅,可是又想到什麽“除非你答應我一定拿迴去,還有一個條件。”


    “答應了,說。”甄懷仁趕緊說。


    “你招募兩個女兵或者女軍官。要不然,我不習慣。”陳韞闔毫不遲疑的說了出來。單位裏就她一個女兵,這讓她本來就不舒服,如今可好了,又被安排和甄懷仁在一個科。


    “行。”甄懷仁先答應再說。立刻把皮箱放到了角落“晚上給你帶好吃的。”說完走了出去。心裏卻腹誹,裝什麽,你不會還打算給你的姘頭勾搭相好的吧?


    陳韞闔翻了個白眼,揚起手攥成拳頭揮了揮。


    “240平米,這裏在宣武門內,靠近玄武湖,如今正是盛夏,消暑是不錯的。而且這裏距離示範區那邊也不遠,沾沾富貴氣也不錯的。”毛人鳳和甄懷仁拜把子後,就把他帶到了上次說的那處院子。院子並不是甄懷仁想象的那般奢華,一共上下三層,十個房間,有單獨的浴室、廚房、車庫和傭人房。


    “大哥。”甄懷仁端詳著這座房子良久之後拱拱手“好意我心領了,可我無功不受祿,不能要。”說著轉身就走。


    “唉,兄弟。”毛人鳳趕緊拉住甄懷仁“是不是不滿意,哥哥再找。”


    “老哥。”甄懷仁無奈的說“咱們都是明白人,這地段,這房子沒有二十萬下不來吧?兄弟我要怎麽還你這二十多萬呢?我能辦的你都能辦,我不能辦的你也能辦。既然如此,何苦讓咱們反目成仇呢?”


    毛人鳳知道甄懷仁是個通透人“實話實說,這是我們處長送給老弟的。至於原因。”抬手示意甄懷仁走進別墅前廳“處長讓我代表力行社的諸位同誌向你表示祝賀。”


    “力行社?”甄懷仁頭一迴聽說“不是複興社?”


    “複興社是力行社的下級組織,成員全部是校長親自擬訂的黨國俊才。”毛人鳳低聲說“處長有意介紹你加入力行社,不知道老弟什麽意思?”


    “校長還記得我?”甄懷仁這半年培訓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不是白練的。麵露驚喜,心裏腹誹,這不是跟陳韞闔的那套蘇聯套娃一般,一層套一層?聽說光頭佬留過蘇,看來都喜歡這些“自然是不勝榮幸。”


    “那這裏老弟就當之無愧了。”毛人鳳笑著把鑰匙塞給甄懷仁“迴頭老弟看看需要補充些什麽告訴我,我一並辦齊。”


    “那不合適。”甄懷仁還是猶豫,麵露想要又不敢要的表情“太大了,我就一個人,占一間就夠了。”這是他真實的想法,畢竟一年多以後,自己就跑去重慶了。


    “我還嫌配不上老弟呢。”毛人鳳笑著說“老弟如今用不上,可是以後遲早會不夠地方的。”


    甄懷仁麵露尷尬,無奈的說“慚愧慚愧。”


    “唉,老弟如今正是青春勃發之時,旁人羨慕還羨慕不來呢。”毛人鳳吹捧一句。


    甄懷仁應景的笑了起來,心裏卻惡意滿滿“羨慕死你。”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累,送走了毛人鳳,甄懷仁站在三樓露台看了眼外邊的景色,周圍顯然都是有身份的人,甄懷仁看到了隔壁鄰居家有人推杯換盞。反身迴到屋裏正要下樓卻看到了一台和播音室裏一模一樣的收音機。心念一動,走了過去,調好頻率打開,卻試了幾次都無功而返。垂頭喪氣的關了開關,節省電池,開了車庫裏的一輛福特離開別墅。


    為找好吃的東西,甄懷仁反而耽誤了一個多小時,才心滿意足的到迴學校。


    “好吃吧?”甄懷仁看著陳韞闔很淑女的看了看自己帶迴來的東西,終究抵不過美食的誘惑,打開一個荷葉包裝吃了一塊。”


    “嗯。”陳韞闔矜持的迴了一聲就要走“東西還在那。我走了。”


    “我也沒吃飯麽。”甄懷仁厚著臉皮決定再試試。


    陳韞闔冷哼一聲,伸手將袋子遞了過來“拿去。”


    “算了。”頓感沒麵子的甄懷仁一下子沒了心情“注意安全。”轉身走過去拿起皮箱,一迴頭陳韞闔把他買來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放滿了寫字台。


    “我樂意。”陳韞闔看甄懷仁的神情,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了句,然後坐下來開始吃。


    甄懷仁摸摸鼻子,在陳韞闔的注視下走到門口,探身看了看外邊,關上門。


    “幹嘛關門?”陳韞闔趕緊戒備起來“開門,否則,出去。”


    甄懷仁無奈打開門,走了過來“還不是怕影響你。”


    “我身正不怕。”陳韞闔理直氣壯的說。


    甄懷仁目光上移“我餓了。”


    兩人雖然覺得開門吃飯正大光明,可是整個過程又都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有人冒出來。狼吞虎咽吃完以後,陳韞闔洗了手要走。


    “等一下。”甄懷仁這次示意陳韞闔去關門,自己則把箱子放到了茶幾上。


    陳韞闔一下子心亂了,趕緊說“太晚了,我走了。”轉身就走。


    甄懷仁看看打開的箱子,滿滿的各種手槍,有些無語,自己是想送她一把槍防身啊。


    隔天一大早,甄懷仁去銀行取了錢,然後迴來充大爺。


    “那,每個人一把槍防身,算上那一百,八百八十塊。這可是兄弟我的賣身錢換來的,幾位可不要坑我。”


    “放心吧。”燕平森得意的看看手裏的槍,還有厚厚一摞錢“要是遇到漂亮的,我給你送過來暖床。”


    “好主意。”高彬瀟灑的把自己的槍牌擼子收好“錯不了。”原本他也是有些吹牛,可是甄懷仁已經做到了極致,他也是要臉的。更何況甄懷仁還給了他兩個在廣東空校的同學聯係方式“我和老莫要是做不出動靜來,就是死了。”


    “叼你老母”莫哲豪罵了一句“哦噢還領獎授勳的,哪個要跟你一起死。絲絲,叼你老母,破你個西瓜。”


    高彬無奈“對對對,迴來授勳領獎,叼你老母,沒完了。”


    眾人再也忍不住爆笑起來。


    甄懷仁也不是將眾人散出去就不管了,而是依靠廣播提供的消息,為他們大概提供了些信息,比如陳濟棠的憲兵在廣東弄得天怒人怨,餘漢謀不老實,比如四川各路軍閥的大概想法,比如東北海爾濱有個小鬼子的生化實驗室。當然他都是隱晦的提點,沒有明說,至於理不理解他也不在乎。


    打發走了一眾討債鬼,甄懷仁破天荒的上午就到了辦公室,好在天熱,陳韞闔的辦公室開著門。直接走進來從兜裏拿出了一把袖珍槍“fm勃朗寧,又叫掌中雷,攜帶方便,重量輕。你先玩幾天,等都會了,再找我要子彈。”又在戒備的看著自己的陳韞闔麵前拆裝了幾次後這才把槍放到了桌上,轉身走了出去,前往憲兵司令部報到。他的必須開始工作了,高彬他們這些人也算是自己的試水吧。身為男人,身為軍人,哪怕再膽小也想找機會證明“我行”。


    “諸位同誌。”丁樹中笑著為會議室的幾十號人介紹“這位就是第四課新任課長甄懷仁中校,希望大家以後在工作上多多給予甄課長支持。”說完帶頭鼓掌。


    甄懷仁笑嘻嘻的微微躬身,仿佛沒有聽懂丁樹中那明褒暗貶的介紹“謝謝書記,謝謝常務副書記,謝謝副書記的厚愛,謝謝丁處長。我是來學習的,對於情報工作可以說是新人,不過我也不會辜負書記處對我的信任。希望大家以後緊緊跟著我一起為咱們課再創新的成績。”


    眾人神態各異,聽不懂的覺得甄懷仁說了一堆什麽啊,什麽書記處,憲兵司令部有這個衙門?可是聽得懂的卻明白了甄懷仁這是亮明牌,插旗立山頭。


    丁樹中一直麵帶微笑看著甄懷仁,不過半年,成長很快。隻是他究竟是剛剛變成這樣,還是一直都是這樣呢?當然,如今的他對付甄懷仁已經頗為吃力了,不是動不了,而是得不償失,所以才隻能用這種法子。


    甄懷仁笑著說“我對大家還不熟悉,這樣。”指著最東頭一個壯漢“這位同誌,由你開始,自我介紹一下。”說著請丁樹中坐下後,遞過去一顆煙。


    “姚阿歪,憲兵中士,20啦,沒了。”壯漢有些拘謹“哦,我是一組的組員。”


    身旁傳來笑聲,甄懷仁卻帶頭鼓掌“很好,大家都是粗人,不用學文縐縐的,簡單明了就行。”


    一圈聽了下來,甄懷仁又和這兩天看的資料比對,大概認全了人。第四課分為兩個股,兩個組,兩個股分別針對內保和反特。兩個組是行動組。攏共四十九個人,除了有十個執行任務沒來,其餘都來了。


    “好了。”丁樹中全程一直聽完這才看看時間,起身“按照規定,課長要配備通訊員,一會總務處會送過來名單,你挑一個。我就先走了。”


    “好的。”甄懷仁恭敬的送走丁樹中,反身迴來坐下“現在兩個情報股長和兩個行動組長留下,其他人可以離開了。中午我在對麵的獅子樓訂了幾桌,也算正式開張。”


    “這話說的。”第二股股長黃中柳笑著說“哪能讓課長請,自然是我們一起為課長接風洗塵。”


    眾人紛紛附和。


    “我光棍一個,你們都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這次我就請了。”甄懷仁擺擺手“諸位都是敞亮人,我也是。業務上的事我懂的不多,所以我不會亂插手,當然前提是大家給我臉麵。”


    眾人神態各異,這位一來就亮家底,抖底細,立規矩,還不多?


    “現在把你們手頭的工作報一下吧。”甄懷仁待眾人離開後開口對在場的三人說。情報一股的股長帶人出去了,好巧,沒來趕迴來。


    “我們第二股主要負責軍中保密防碟,具體說來就是首都境內的駐軍內開展反特行動。目前手裏有四個目標正在落實,其中一個目標嫌疑最大。”黃中柳少校說的很直接,並沒有塗脂抹粉,或者耍花腔。


    “你們平時是怎麽收集線索的?”甄懷仁並不在意細節,他根本是新手。小說上說,在方向上領導要指引,可是不能插手具體的事,否則很容易出問題後背黑鍋。


    “我們與各地駐軍都有聯係,平時他們如果有什麽發現就會通知我們。”黃中柳鬆了口氣,果然,看起來不是難相與的。


    “我知道了。”甄懷仁記錄在案“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黃中柳沒聽明白。


    “我說過我是外行,我不幹涉你們行動,可我是課長,不該協助你們盡可能的解決工作中遇到的難題嗎?”


    “如果可以,最好能撥一台車,還有一些經費。”黃中柳不動聲色的給甄懷仁出了難題。


    “我記下了。”甄懷仁笑著示意行動一組組長胡斌發言。


    “我們是協助第二情報股抓捕案犯,目前沒有任務。如果有可能,需要再配備兩台車還有一批長短槍械,經費要是有也需要。”胡斌直接一口氣說了出來。


    “二組。”甄懷仁沒有迴話,直接點將。


    胡斌有些鬱悶,腹誹甄懷仁吹牛皮破了。


    “我們在等待一股的消息,他們有了具體目標後,我們會行動,目前同樣待命。我們需要更新槍械,也需要經費。”二組組長何尚武也不拖泥帶水。


    待聽完三人的簡單陳述後,甄懷仁笑著說“很好,目前大部分同誌的情況我也算有了了解。看得出大家對我的期待很高,我隻能說竭盡所能。”說著問黃中柳“難道以前課裏沒有經費?”


    “大頭都給了一股了。”胡斌不滿的嘟囔一句。


    “前任範課長掌握具體經費分配。”黃中柳說的很委婉。


    甄懷仁點點頭“為什麽很多時候是別的部門在為警務處抓人?”上次抓他的那些人,這次並沒有看到,那些人也沒有在之前的檔案裏見到。


    “那是特警二隊,直屬處長的。”胡斌憤憤不平的說了一句“大買賣都被他們搶了。”


    “特警一隊呢?”有一就有二,甄懷仁又問。


    “特警一隊同樣由處長掌握,隻是不兼任。”黃中柳笑著說“他們負責外勤,就是在各地憲兵團的特高組上報情況後,由他們出麵執行抓捕。”


    甄懷仁點點頭“老黃,幾點了?”


    黃中柳趕緊伸出胳膊上戴的一塊舊手表“十一點五分。”


    “十二點下班後帶大家去獅子樓。我先去辦公室。”說著出了會議室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並沒有甄懷仁想象中的逼仄不堪。窗明幾亮,家具也是新的,滿屋子的油漆味。甄懷仁打開窗戶,坐到了座位上,歎口氣,想罵街。這和小說上講的不一樣啊,不是說領導這樣講,他們應該立刻表示沒問題嗎?看來真是盡信書不如無書啊。原本以為丁樹中是想架空自己,如今看來,是四課都被他架空了。想了半天,甄懷仁依舊沒有想出怎麽解決汽車,槍械,經費的問題。歸根結底還是錢,沒有票子,自己就沒有辦法打響第一炮,關鍵這還是他主動湊過去的。


    良久之後,甄懷仁意興闌珊的拿起桌上的報紙就手拉開右手邊寫字台的書櫥,不想裏邊放著一個紅信封,上邊用黑毛筆寫著“請笑納”。打開後,裏邊是兩百塊錢。甄懷仁皺皺眉頭,拿起信封起身走出辦公室,找到了負責房間清理的勤務兵,詢問。


    “有人送錢給你, 不要就算了,還發什麽脾氣。”哪知道這廝竟然滿不在乎的懟了甄懷仁一句。


    甄懷仁無可奈何,返身迴了辦公室,想了想將那封信放了迴去。


    刺客房門敲響,甄懷仁走過去打開門,在總務處見過的一名中尉立刻向甄懷仁敬禮“甄課長,我們處長讓我送名冊。”


    甄懷仁點點頭,請對方進來“我這裏還沒收拾好,連杯水都沒有。”


    “您客氣了。”中尉笑著將名冊遞了過來。


    甄懷仁接過來打開,有履曆有照片,正在這時又有人敲門,中尉立刻主動走過去打開門,讓開。


    “課長,如果沒有什麽吩咐,我們下班了。”黃中柳說的比較委婉。


    “行。”甄懷仁點點頭,待中尉關門之後迴來,甄懷仁笑著隨口問“貴姓?”


    “免貴姓孫,孫千。”中尉立刻立正迴答。


    “軍校生?”甄懷仁一邊看一邊問。


    “我是憲校畢業的。”中尉並沒有因為甄懷仁的東拉西扯不耐煩。


    “校友啊。”甄懷仁笑了,有些好奇“那一期的?”


    “民國二十年。”中尉有些尷尬“我們那時候不排期。”


    “孫中尉可不像是當兵的人。”甄懷仁打趣。


    “我是東北學生,從關外逃進來,路上遇到火車往南開,我想問問怎麽坐車,就被拽上來了。”孫千苦笑。


    “行了。”甄懷仁點點頭“以後跟著我好好幹吧。”


    孫千一愣,繼而一喜,趕緊立正敬禮。


    要說孫千沒本事,那麽總務處那麽多幹事,憑什麽派他來,要說他本事大,總務處那麽多幹事,為什麽派他來。這種有本事,又沒有大的背景的人也許是甄懷仁如今需要的。也算還了徐藩人情。


    甄懷仁到的時候,包廂裏已經坐滿了人,十來個陌生麵孔坐到了正桌旁邊,看起來很拽的樣子。


    黃中柳趕緊起來“課長”


    他身旁的一個中年人似笑非笑的站了起來“課長,敝人常靖中,一股股長。”


    “是你啊。”甄懷仁仿佛看到了老朋友“對了。”他四下看了看“當初打了我一路那小子呢?”


    包間裏一下靜了。


    “那是特警二隊的。”常靖中沒想到甄懷仁根本不在乎那些別人看來不堪迴首的過往,顯得有些應對失措。


    “哦。”甄懷仁笑嘻嘻的重複了一遍“特警二隊。”然後不理會常靖中邀請眾人落座“來,咱們以後要在一口鍋裏吃飯,都坐。”


    晚飯後,眾人返迴辦公樓上班,有和特警二隊關係好的人立刻跑了過去通風報信。


    “聽他吹牛皮吧。”當初打了甄懷仁一路的葛一輝聽了描述不屑的說“老子等著他呢。”


    “你還是小心點吧。”老朋友提醒一句“半年前人家任你揉搓,如今呢,指不定哪天人家做了……”那人指指上頭“大家都是為了討生活,犯不上。”


    “老子寧可給狗跪下都不會給他說一個服軟的話。”葛一輝硬氣的說“我到要看看,他怎麽收拾老子。”


    說完直接拿了自己的東西走出司令部,迴家。


    隻是有人已經等著他了,似曾相識的場麵,他被人按在了地上,讓後不由分說的被拷了起來。


    “葛一輝?”一個俊俏青年走了出來,看了看,從懷裏拿出一支槍,轉頭對準了已經被提前控製住的葛一輝的妻子“我數三下,說出我感興趣的東西,否則就和你老婆說再見。一。”


    葛一輝沒想到甄懷仁這麽無法無天,卻不相信甄懷仁敢這麽做,咬牙沒有吭聲,對耳邊妻子的哭求無動於衷。


    “二。”甄懷仁平靜的看著女人“長得不錯啊。”


    幾個同行者陪和的發出了笑聲“要不先讓我們舒服了吧。”


    葛一輝依舊沒有吭聲,他在賭。


    “三。”甄懷仁拿起桌上的一個布娃娃墊在槍口上迅速扣動扳機。


    “我說,我說。”葛一輝多年的經驗告訴他,甄懷仁絕不會遲疑。隻是已經晚了,伴隨著他的吼聲,耳邊傳來了撞針空轉的聲音。


    “啊呀,我忘了裝子彈。”甄懷仁躲閃開,以免騷氣沾染。普通人怎麽可能承受住這種恐嚇,所以葛一輝的老婆失禁了“沒關係,如果你男人不老實,我還可以給你補一槍。”說著拿起被收繳來的葛一輝的左輪槍依舊墊著那個布娃娃衝著葛一輝的大腿就是一槍,這次是真有子彈。


    “我們隊,我們隊有小金庫……”葛一輝正為剛才被戲耍懊惱,不想甄懷仁就給了他一槍,一下子知道了甄懷仁是真的敢做絕的。


    “我感興趣的。”甄懷仁一邊聽一邊將左輪槍裏的子彈都退了出來,然後拿出一顆放了進去,飛快轉動後推入槍膛。這次用槍對準了葛一輝的命根子,伸手把癱軟的女人拽到了跟前“咱們玩個遊戲,你說這一槍有沒有子彈?”


    葛一輝不得不絞盡腦汁“丁處……丁樹中……”他真的怕了。


    甄懷仁等葛一輝簽字畫押之後笑著說“在家養著吧,以後不用上班也可以拿薪水很不錯的。”說著用槍托直接砸在了葛一輝的膝蓋上,起身示意易正倫三人一起離開。


    “下一步抄了那些賭檔?”一上車三人中和甄懷仁最陌生的人開口。這人也是甄懷仁同期卻不同班,名叫張世傑。


    “我又不是警察。”甄懷仁給易正倫說了個地址就不在吭聲。


    方靳鑫感覺半年不見,甄懷仁變了好多,變得讓他有些害怕。他不知道這次頭腦一熱跟著易正倫過來對不對,可是他已經上船了,迴不去了。


    車子很快來到宣武門外一處別墅外停下“你們在這等我。”甄懷仁走下車按了門鈴。他發現這裏距離毛人鳳給的房子好像並不遠,看來真跟毛人鳳說的一樣,沾沾富貴氣。


    等了一會,裏邊走出一個老頭,看了看鐵柵欄門外的甄懷仁,沒有理會,進屋了。甄懷仁罵了一句又按門鈴。


    “懂不懂規矩,等著。”老頭從二樓露台探身罵了一句。


    甄懷仁這才明白老頭是去喊丁樹中了。不多時老頭子走出來開門“快點,深更半夜的。”


    甄懷仁沒有吭聲走了進去,他是來做買賣的,犯不上。


    “你想怎樣?”丁樹中本來就對甄懷仁深更半夜過來有些不滿,如今看了甄懷仁拿來的東西,就更生氣了。


    “您看看這不誤會了,我是來尋求處長的支持的。”甄懷仁依舊笑著遞給丁樹中一顆煙“要不然這些東西往上邊一交,不就得了。”


    “你是怕換一個人沒法拿捏吧。”丁樹中怎麽會想不明白,這些一旦曝光,自己肯定在憲兵司令部呆不了了,可是甄懷仁也撈不到好處。正想威逼利誘,卻不曾料到直接被扇了一趔趄,不可置信的看著緩緩坐到沙發上的甄懷仁。


    甄懷仁平靜的點著煙“處長是靠腦子吃飯的,我不一樣。我是粗人,喜歡能動手就別吵吵。”說著看了眼桌擺“一家七口人,整整齊齊也不錯啊。”


    丁樹中此刻才想起甄懷仁的膽子大的出奇,別人說這些他可以不信,可是甄懷仁說這個他不得不信。


    “你看看。”甄懷仁眯起眼“跟您好好說話,您陰陽怪氣,非要這樣。您說您賤不賤?”說著拿出下午準備的申請扔在了丁樹中臉上“三天內我要這些發到第四課。辦不到,就準備好七口棺材。”站起身,卻又停下坐了迴來“既然撕破臉了,這些賭檔每月一千,一共十一家,一年十三萬二,高利貸之類的每年二十萬,我吃點虧,給我三十萬,去拿。”


    丁樹中此刻已經不是不可置信了而是目瞪口呆。


    甄懷仁揚起手,丁樹中下意識的縮起脖子。


    “不信我?”甄懷仁起身笑了笑“我對嫂夫人仰慕已久,我不看你的私房了,我先去拜望一下嫂夫人。”說完直接上樓了。


    丁樹中立刻竄了起來上了二樓,來到書房,拿了自己的槍就要衝上去。可是無意中在二樓樓梯看到院外有一輛車,裏邊還有人,遲疑了,哪怕樓上很快傳來了動靜。


    甄懷仁如今背後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靠著三青團,甄懷仁獲得了校長賞識,以後要大用,也知道戴笠的特務處在拚命拉攏甄懷仁,還知道甄懷仁身邊聚攏了一大批他丁樹中精心挑選出來的人。先不說他殺不殺得了甄懷仁,就算殺了,他能得到什麽?那些人都是眼裏隻有利益的,尤其自己的校長,翻臉無情,自己要是攪了他的好事,隻會生不如死。


    過了不知道多久,甄懷仁衣衫不整的走下樓,嘲諷的看著丁樹中“錢呢?”


    “就這一次。”丁樹中說完自己都感覺渾身輕鬆,轉身去了書房。


    “就這一次?”甄懷仁重複了一遍,反身又上去了。


    待甄懷仁再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個厚厚的信封。走出丁家,對著剛剛給他甩臉子的老頭就是一腳,也不管那老頭死活,大步上了車“開車。”


    車子很快來到了憲校門口停下。


    “每個人換身行頭,明天老方去學校,你們兩個去警務處第四課。”甄懷仁說著將信封扔給了易正倫“分了。”走下車。


    “這就完了?”張世傑看著甄懷仁遠去的背影。


    “要不然呢。”易正倫將一摞錢扔給了他“有前途吧?”


    張世傑看看鈔票“可真大方!大數一張紙就行了吧。”


    “張世傑。”方靳鑫搶先開口“做人要知足。”


    易正倫啟動汽車“老方說的沒錯,你以為你是小……懷仁?”這事對方靳鑫,張世傑是衝擊,對他又何嚐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的跟班如今已經需要他來仰視了。


    “出去。”陳韞闔麵對步步緊逼的甄懷仁又說出了屢試不爽的咒語,可是這次卻失效了。甄懷仁一進來就關上了門,走了過來“出……”話沒說完就被甄懷仁擁吻。


    片刻後,甄懷仁顧不得嘴角鮮血直流,放過了陳韞闔的嘴唇,卻又緊緊抱住她“我喜歡你。”


    陳韞闔奮力推開甄懷仁,一邊後退一邊捂住耳朵“不聽,我不聽。”


    “我剛剛睡了一個女人。”甄懷仁想要感化陳韞闔。


    陳韞闔突然停了下來,錯愕的看著甄懷仁,仿佛剛剛認識他。


    “可我心裏想的就是你,我把她當成了……”甄懷仁還沒說完就挨了一巴掌。


    “出去。”陳韞闔這次態度更加冰冷“你不出去我走。”


    “我出去。”甄懷仁狼狽的走了出去。來到憲校外藏車的地方,取出車直接迴了別墅。


    洗澡後,茫然的站在三樓露台抽煙。恍惚中才注意到對麵窗邊站著一個女人端著酒杯看著自己。女人留意到甄懷仁發現了她,卻沒有躲避,舉杯致敬之後,喝了一口酒。


    甄懷仁掐滅煙,立刻翻過露台,跳了下去。三層樓也不矮,好在甄懷仁身手不錯,幾個騰轉挪移之後,落到了地麵,然後翻牆爬到了對麵三樓。女人興奮的打開窗戶,放甄懷仁爬了進來。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女人放下酒杯,任憑甄懷仁將她抱起扔在了床上。


    “你叫什麽?”表現一次比一次好的甄懷仁穿了衣服就要走,女人卻拉住了他“晚上還來嗎?”


    “你聽話就來。”甄懷仁撫摸著這張精致的臉,實在不明白,擁有這樣一張臉的女人,為何這樣自甘墮落。他發現自己有病,看不上自己的,自己上趕著;便宜自己的,自己又覺得對方不自愛“你聽話嗎?”


    “聽啊。”女人笑嘻嘻得說“你說的我都聽。”


    “那不就得了。”甄懷仁笑著親親女人,翻窗戶出去了。


    上午八點甄懷仁準時出現在了中央憲兵司令部自己的辦公室外,孫千立刻問好的同時為他打開門。


    甄懷仁坐到辦公桌後,對正忙著泡茶的孫千說“通知一下,以後每周一早晨,各股組負責人來我這裏開會。內容是匯報上一周工作進度,本周工作計劃。”


    “是。”孫千幹淨利落的迴了一聲,將茶杯放到了甄懷仁麵前。


    “一會有兩個人來報道,易正倫,張世傑,來了之後帶他們去辦手續,易正倫一組,張世傑二組。”甄懷仁拿出自己的前任範課長的工作記錄開始看起來。


    他本來打算通過老曾搭上和cp的關係,如今有了第四課,倒是可以雙管齊下。這裏如果真有cp,第四課再廢物也比自己一個人單打獨鬥強。


    “是。”孫千看甄懷仁沒有其他的事了,這才離開。


    甄懷仁不動聲色的拉開書櫥抽屜,昨天的紅包已經消失不見。這時電話響了,甄懷仁關上抽屜,接通電話“第四課。”電話是憲校總務處打來的,說是甄懷仁挑選的人到了“讓她們辦理好手續後就直接交給該管負責人。”


    易正倫做事不靠譜,甄懷仁想要招攬同學幫自己,可是弄迴來四個裏邊有兩個是女同學。雖然女同學成績優異,可是有些事情還是忌諱的。自己的名聲已經被那幫牲口糟蹋了,可不想再因小失大。


    掛了電話,甄懷仁繼續研究記錄,看得出第四課很廢物,處理的案子大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偶爾有那麽一兩宗大案子也被特警二隊搶了。想了想,拿起電話“接警務處四課二組。”等了片刻開口“何隊長過來一趟。”掛了電話在盤算怎麽開口。相比一組,二組應該更鬱悶,有活都給了外人。


    “課長,何組長來了。”孫千敲門進來後,得到甄懷仁允許,將何尚武讓進來。


    “課長。”何尚武進來敬了一個軍禮,等待甄懷仁問話。


    “老何坐。”甄懷仁說著起身示意何尚武一起到會客區坐下“最近你要是有空,派幾個人把範課長之前安排的工作收收尾。”


    “之前的?”何尚武接過煙,趕緊為甄懷仁點上“您指的是哪方麵的?”


    “當然是最緊迫的那個。”甄懷仁才不會說他是在耍詐,畢竟這麽做太不守規矩也太沒品。不過甄懷仁看了這麽久範課長的工作日誌,總感覺這位如今選調西南的前任似乎想有所作為卻終究無所作為。


    “課長。”何尚武沉默良久,甄懷仁也不催促,耐心等著。終於他還是開口了“您既然知道了,就應該明白範課長為什麽被調走,何苦蹚渾水。”


    “我不說虛的。”甄懷仁忍住激動,平靜的說“就說這事成了,你想沒想過你有多大的收獲?你甘心就這麽每天上班簽到,聊天喝茶,下班迴去洗衣服做飯?”他來的不長,可也知道何尚武是上海好男人。你做好男人沒問題,可是被嚷嚷的整個司令部都知道,你就甘心?聽說老婆剛剛調去上海做刑偵隊長了,你聽聽,根本是陰陽失調。


    “他們勢力不小。”何尚武又是躊躇半天。


    “算了。”甄懷仁滿是失望“你把相關案卷交過來吧,我找別人。”說著掐滅煙。


    “課長,您別怪我信不過您。”何尚武咬咬牙“隻要您答應我兩件事,我拚了。”


    “說。”甄懷仁幹脆的迴答。


    “第一,我需要裝備,經費,人手我有。第二,事成之後,把我調去上海。”何尚武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麽說。


    “不為自己要求點什麽?”甄懷仁還在想套話。


    “真成了,估計您也不會讓我難堪。”何尚武不上道,開始賣弄小聰明。


    “行,那你以後專門向我匯報。”甄懷仁直接說。


    “行。”何尚武說完掐滅煙起身走了。


    甄懷仁鬱悶的想打人,這第四課就是廢物加蠢驢的集中地。你倒是說說究竟什麽事啊。看看時間,隻好先放下這些事情,換了衣服,走出辦公室,來到了樓上警務處處長辦公室外。


    “甄課長。”丁樹中的秘書起身打招唿。


    “田秘書,處長在嗎?”甄懷仁笑著遞過一顆煙。


    “處長今天出外勤,您有事?”田秘書接過煙卻先為甄懷仁點上。


    “哦,昨天向處長申請了一批東西和經費,來問問批了沒有。”甄懷仁無奈的說。出外勤?處長夫人昨晚上沒那麽嚴重吧?


    “您放心,處長迴來,我會給匯報的。”田秘書恭敬的說。


    甄懷仁點點頭“那行,你忙,我走了。”今天龐文浩結婚,他要去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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