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期待著黎明,黃昏裏等待著黑夜。夜夜盼郎,郎不歸。那漂泊的心何時有歸宿。


    每天到了黃昏,雪國的公主就會獨自坐在皇城最高的屋頂,遠眺,那裏有一條路,她愛郎的歸路。


    今天是她最後一次坐在屋頂上,因為雪如畫告訴她,禦風明天就可歸來。隻是這一刻她是多麽想他歸來,又是多麽的不想他歸來,矛盾的心撕扯著她脆弱的神經。


    他所想的,他要做的,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探子的迴報她是怎麽樣把那個揉碎的信箋刻進了心裏。


    “禦風已知曉主人身份,明日歸期,望主人早日脫身。”


    她現在還有什麽脫身,她為了他,放棄了一切,放棄了自己的責任,自己的國家。為了他,她放棄自己傾城的容貌,換上了他愛的人的麵貌。她不是早已經身陷其中無法自拔。脫身,談何容易?


    他的愛語呢喃似乎還環繞在她左右,隻是這也不過是她的自欺欺人罷了。他要說的話,是對這個她皮下的人說的。每一句,每一字,越是深情,越讓她心碎,腐蝕著她的心肺。


    盛裝之下的女子,突然發出了一迭聲似哭非哭的笑聲,隻驚的庭院的雀兒撲棱著翅膀如劍般飛遠。


    她獰笑著撫上自己的麵孔,如煙的眉目,是那人最愛的麵皮,隻是,隻是這個不是她的,不是她的。


    她慢慢的撫摸著自己的輪廓,自己的眉,自己的眼,自己的唇,那裏似乎還留著他吻的暗香。


    突然她雙手一用力,竟生生把自己的麵皮揭了下來。


    那麵皮下時怎樣的麵貌,隻是那一瞬間日月似乎隱沒了光輝。


    眉如黛,眸似水,目光皎皎如月華,檀口不點自紅,鼻似秀山,麵目雖因多日未見陽光而略顯蒼白,卻仍掩蓋不住她的風姿。


    她的存在,是造物者的心血結晶。


    美麗的女子,仰臉沐浴在夕陽裏,那一刻天地都在歎息。


    從今天起,她不再是雪國的公主,不再去過別人的生活,她是鳳飛飛,風國的皇。她要用自己的魅力,去征服那個遠歸的男子,那個隻屬於她的男人。


    隻是這樣一個可以征服天下男子的女子,在這一刻心裏如同深淵,看不到光明。


    “你當真覺得禦風會折服於你的美貌,拜倒在你的裙裾之下?”


    突兀清冷的聲音使得鳳飛飛如同受驚的貓一般,閃電般的轉身,瞳孔收縮。


    她自負的不僅僅是她的美貌,還有她的武功,江湖上能在她的手上過十招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可是有人卻是悄無聲息的站在她的背後,她竟然絲毫未知,警惕性下降了嗎?


    待看清來人的相貌,鳳飛飛心裏不禁咯噔一下,徹骨的寒冷襲遍身。


    夕陽下,一襲白衫,如畫容顏竟發著微微的光芒,下墜的太陽似乎放緩了腳步隻為了多看幾眼此人的容顏。


    雪如畫靜靜的站在屋頂的一隅,悲憫的看著夕陽下的華衣女子,絕美,卻似乎沒有了靈魂。


    鳳飛飛此時心裏竟沒有了想逃的念頭,那個柔軟的眼神似乎有莫大的魔力讓她不自覺的放下了蓄勢待發的勁力,握在手裏的發簪在這一刻從手裏滑落,“叮鈴”,敲擊在屋棱上發出脆響,折出寶石的光芒,一路滾下了屋簷,直至墜地,竟激起了一地的塵土。


    落下的地方儼然出現了一個大坑。


    雪如畫嘴角出現了一絲輕笑,似乎並沒有把一切看在眼裏,置若罔聞的撩開白衫,坐在了屋棱上。


    “以前,朕也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喜歡在屋頂看夕陽,現在朕懂了,她看的不是夕陽,看的是這個牢籠的外麵。”


    雪如畫並不看鳳飛飛,又似乎在自言自語。他閉上了眼睛,沐浴在一天最後的陽光裏,神情竟如此的安詳,似乎在想念遠方的情人。


    鳳飛飛眯著眼睛看著如同安睡的男子,手又再度握緊。


    “你殺不了朕的,連朕都殺不了自己。”雪如畫的語氣裏竟是無比的失落。


    風飛飛感到從腳底生起一股惡寒,自己的舉動都一清二楚的落在了這個並沒有張開眼睛的男子心裏。


    雪如畫慢慢張開了眼睛,漆黑的瞳孔竟沒了光彩,是什麽在一刻不停的啃噬著他的精氣,恐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白衫的帝王,轉頭,望向華衣的王者。


    “做朕的王後吧。”


    夕陽不忍心打擾在這一刻戀戀不舍的墜下山去,黑夜打著哈欠醒來。


    鳳飛飛,風國的王,在這一刻,跌坐在冰冷的黑暗裏。


    做朕的王後吧,這句話如同詛咒般,擊垮了這個堅強女子的心。這一刻,她寧願死去。


    禦風,你看,我是多麽的愛你。


    “如果,你不想看著禦風率領著軍隊踏平風國,朕至少讓他不那麽恨你。”


    惡魔的聲音如同地獄的迴響,縈繞在她的心頭。


    “你不會得逞的。”鳳飛飛捂著胸口,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


    她還有最後的底牌。


    “你說的是這個嗎?”


    一絲柔光在黑暗中,把她打入了萬丈深淵,她再也看不到光明。


    鑲嵌著無數夜明珠的令牌,在夜空裏熠熠生輝,灼傷了她的眼,她的心。


    “撲。”似乎再也控製不了,嬌軀向前一傾,吐出大口的鮮血,在黑暗徹底來臨之前,她望著如同神祗的惡魔,“你怎麽得到的?”


    之後,大片大片的黑暗籠罩了她,身體輕的如同羽毛,從高高的屋簷上墜下。


    白衫如同流星,接住了那片羽毛。朕怎麽能讓你死去。


    天旋地轉裏,鳳飛飛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張堅毅的麵容,禦風,你的心裏是否有飛飛的一隅之地。


    噠噠的馬蹄,揚起塵土萬千,歸來的男子,始終是個過客,不是歸人。


    紅燭泣淚,冷雨敲窗,秋風秋雨愁煞人。


    燭光裏,絕世的美人,安然的入睡,隻是那緊蹙的眉頭,預示著未知的噩夢。


    “啊。”美人自夢靨中尖叫著驚醒,入目的亮光平複了不安的心。


    一雙白玉般的手,小心的捧著青瓷的茶盅,“主人,喝點茶水,壓壓驚。”


    鳳飛飛剛要接下,卻突然目露兇光,掀翻了那冒著熱氣的茶水。


    捧茶的人似乎早已料到了如此,一個後退,茶盅在冰冷的地麵上碎成一地的花,茲茲的熱茶蜿蜒一地,並沒有預期的白煙,的確是無毒。上好的碧螺春在空氣裏彌漫出一室的清香。


    “銀月,你為何背叛我。”鳳飛飛似乎很累,靠著床邊,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銀月單膝跪地,清麗的麵容,微微頷首,“奴婢不敢。”


    “哈哈哈,你不敢,”鳳飛飛似乎聽到了最大的笑話,“你不是已經做了嗎?”


    “奴婢原本就是雪國的人,所以並沒有背叛。”清麗的麵容上有不可抗拒的堅決,抬起螓首淡淡的望著大笑的鳳飛飛。


    鳳飛飛的笑聲戛然而止,一雙眸子如同利劍刺向銀月,手卻不自覺的握緊。


    銀月卻恍若不知的起身,視若無恐的走到床前,將雙目充血狀若厲鬼的女子輕輕的放到床上,拉上了被褥,狀似對自己的親人。


    “主人還是好好休息,皇上吩咐奴婢照顧主人,如若主人有個好歹,婢子當真該死。”銀月一雙美目含情,真如護主的忠仆。


    鳳飛飛掩在被褥裏的手卻越扣越緊,絕美的麵目猙獰的可怕,如同嗜血的野獸。


    隻是她也隻能這樣怒目噴張的看著笑意越來越深的銀月。


    “哦,忘記告訴主人了,陛下為了讓主人好好修養,已經封住了主人的七經八脈,主人要是硬要運功,恐怕會氣血倒轉,忍受噬心之痛,到時不僅是皇上,恐怕禦風大人都會心疼不已的。”銀月麵帶譏誚的話語,一字一句重重擊打著風飛飛的心。


    “為什麽?為什麽這樣對我?”似乎已經用盡了身的力氣,鳳飛飛嬌美的麵龐終究掛上了兩行淚。機關算盡的她怎麽能接受自己栽在了一手培養的人手裏。


    銀月笑而不語,淡淡的愁容籠上清麗的麵龐。為了什麽?


    “是,你是為了他。”躺在床上的鳳飛飛不知從哪裏生出的力氣,一雙手死死的攥住銀月的手,“你是恨我處決了他,你才生出的叛變之心,對不對?”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迴響在空氣裏。


    鳳飛飛早已如垂死的人般,癱軟在床上,可笑的看著站在床邊大口喘氣的銀月。


    嫣紅如同晚霞瞬間布滿了白皙的麵龐,鳳飛飛隻是在喉間低低的笑著,很滿意銀月的殺氣,似乎不在意周圍彌漫的殺氣。發怒了嗎?心痛了嗎?


    是為了那個如同寒星般的男子吧,你也隻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鳳飛飛認命般的閉上了眼睛,這樣死去,那人會不會,會不會記起我的模樣。想到了那人鳳飛飛心裏一陣的疼,她落到如斯田地,天之嬌女,不如落架雞,她的心裏竟沒有一絲的怨恨。原來愛到了極致,是沒有恨的。


    毀滅,就一起來吧。


    銀月,雙目噴火的看著鳳飛飛絕美的臉,這個女人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夢,她望不了那個要給她安寧的男子含笑的雙眸。他讓她好好活著。


    怒火找不到出口,該千刀萬剮的仇人近在眼前,銀月的手終於握上了袖中的冰冷,星,我來給你報仇了。


    越來越重的殺氣環繞在屋內,鳳飛飛的笑意更濃了。


    突然紅燭閃動,畫窗被風吹開,冰冷的風夾雜著秋雨帶來一室的淒寒。


    銀月驟然清醒般的縮迴了手,她差點為了一己之私壞了大事。


    “你想求死,哼哼,我怎麽能如你所願,我要看著你生不如死。”


    狠毒的話語,驚的鳳飛飛倏地睜開雙眼,隻看見滿室的秋風秋雨,哪裏還有銀月的影子。


    生不如死嗎?在愛上他的那一刻,我已經是生不如死了。


    窗外的風雨依舊,瑟瑟的秋風中,一抉潔白的衣角,消失在秋雨裏。


    一場秋雨,一場涼了。


    誰還為賦新詞強說愁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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