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謝臨川補了一句,“買兩輛吧,省得限號。”蘇念把要求記下來,不由自主的想歪了,狗腿的問道,“要不要帶車頂行李架的?可以直接裝帳篷,倆人躺著也很寬敞……”“你在腦補什麽東西啊!?……不過要是有的話,也可以考慮一下。反正盡快安排,明天晚上我就要看到車。”謝臨川搓了搓下巴,看著被自己收拾的光亮亮的小屋子,到處都有他跟席唯共同生活的痕跡,每個地方都有席唯跟謝臨川花費的心思,看了看自己新換的床品,再看看陷入床墊裏沉沉睡著的席唯,謝臨川忽然不自覺的笑了一下,“別說,確實比一個人強。”做賊一樣換上席唯送的睡衣,謝臨川鑽進了席唯的被窩,熟門熟路的把手臂伸到席唯的脖子下,把席唯微涼的身體摟進懷裏,謝臨川舒服地歎了口氣,席唯在他的懷裏微微動了動,找到了舒服的姿勢,就重新安靜下來,謝臨川在席唯頭頂輕輕蹭了蹭,也閉上了眼睛。第二天一早,謝臨川要趕迴公司安排實驗,順路送席唯上班。席唯本想著到去內科晃一圈就迴辦公室摸魚,沒想到趕上了每周一次的內科大查房,一群人都在大辦公室裏等著出發,巴銜遠正在講話,他的學生商曜在一邊記錄,內科幾個主治大夫表情各異的在等著出發。見到席唯,巴銜遠微微愣了一下,商曜先一步打了招唿,“席醫生來了。”巴銜遠想起來了,微笑著點點頭,“正好,這位是內科新任主治席唯醫生,小席,既然來了,大家一塊?”席唯點了點頭,加入了隊伍末端。查房地點在內科四樓多功能廳,席唯幾個人到的時候,內科普通醫生們已經黑壓壓的站了一屋子,百十多號醫生、數百名醫學生,乃至外院的一些醫生都過來參與討論學習,將整個多功能廳擠得滿滿當當,眾人圍著中間一個可憐兮兮的中年女性患者,陣勢頗為浩蕩。巴銜遠言簡意賅,“下麵是全院大查房時間。”消化內科主任醫師楊一鳴道,“患者女,年齡52歲,自述腹部疼痛伴劇烈嘔吐,無法直立,停止排便五天。”“消化內科進行直腸指征觸檢,患者病變側觸痛,進行x光平片檢查,及ct掃描,初步診斷結果為唱腔積氣、腸梗阻,梗阻位置位於一側盆腔,進行經腹手術後,腹痛症狀減緩,但仍未恢複排便。術後三天,患者突發患病一側腿骨疼痛,並且再度開始腹痛。”消化內科將患者基本病症陳述完之後,基本外科、皮膚科、病理科、血液科、感染科、風濕免疫科乃至兒科都對病症發表了陳述或者意見,有懷疑息肉瘤的,有考慮結核病的,有懷疑骨髓病變的,還有提示要小心血栓的,乃至有建議做顱內腫瘤檢查的,林林總總,五花八門,各種建議都有其出發點落腳點,邏輯縝密,也為其他科室的醫生提供了參考。到席唯這裏,巴銜遠示意了一下,本以為席唯會隨便應付兩句,沒想到席唯始終認真觀察著病床上的患者,將她的所有動作都看在眼裏,忽然問道,“楊醫生,您為患者安排過直腸或者婦科內檢嗎?”楊一鳴眨了一下眼睛,“你是說……”席唯認真的看著患者,“她很瘦,但是衣服很寬鬆,應該瘦了很多。患者之前有多次生產經曆,盆骨寬大,並且她還有單側腿骨疼痛……”“患者停經五年,此次沒有安排婦科檢查。”楊一鳴沒有看病曆,直接說道。婦科主任王玉梅立即站了出來,按照席唯的說法進行了指檢,片刻後,整理好患者衣物,王玉梅脫掉手套,點了點頭,“骨盆前壁處能摸到疝囊頸,患者盆骨上,的確應當有一個疝……是閉孔疝?今年還沒遇到過。”席唯頷首。“患者病症不典型,並且對疼痛反應遲緩,所以檢查時容易誤導醫生,存在誤差的可能。”眾醫生嘩然。楊一鳴親自確認了閉孔疝之後,給眾人講解閉孔疝的判斷標準及誤診的各種因素,席唯沒有多留,跟巴銜遠打了個招唿,轉身就離開了多功能廳。商曜追了出來,小心問道,“席師兄,巴副院長走不開,他想問您,您的判斷過程,之後可不可以給一份詳細的版本?他希望將這個案例編進和協醫院內科大查房今年的結集裏。”席唯笑了,“師弟,要說背書,你一定比我行,幫個忙,把書裏頭那段抄給他,辛苦了。要是不好抄得太像,你就加一句,患者咳嗽時病痛加重,同時習慣性屈腿就行了。”說完轉身背著手,慢悠悠的走了。商曜撓了撓頭喃喃道,“她咳嗽了嗎?剛剛沒注意啊。”席唯倒不覺得怎麽樣,看的病多了,有時候也有某種方向的直覺,看到那名女患者的第一時間,席唯就覺得她似乎有疝氣,不過既然已經排除了腹股溝疝,那麽就有可能是某種不太好發現的疝,再結合幾個不大起眼的特征,就鎖定了閉孔疝。閉孔疝在國內少見,因為國內上了歲數的老太太多半身體偏肥胖,心腦血管的問題比較多,但是西非那邊就很多見了,幾乎十個五十歲以上腹痛的女性患者裏,有四五個就是閉孔疝,剩下幾個要麽是寄生蟲,要麽是細菌感染。就像池驚鴻說的那樣,無他,唯手熟爾。傍晚的時候,席唯收拾著東西,打算撈一下最近被實驗數據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池驚鴻。本來約好了要出去吃飯唱歌撩帥哥一條龍的,結果還沒踏出醫院大門,就被人堵了迴來。一幫子沒穿製服,但穿著襯衫,打著紅領帶的人,卡著下班點,堵在了他辦公室的門口。胡院長跟費院長都在,倆人一個不知道從何說起,一個完全是被另一個拉過來扛槍的,完全不知道情況,站那一臉難為。費院長捅了胡院長一把,胡院長幹咳一聲,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席啊,這幾位是組織上的同誌,有公事要跟你溝通一下。”紅領帶裏頭有個小姑娘不樂意了,“什麽溝通,是配合調查!”領頭的男人手臂輕抬,小姑娘立刻閉上了嘴。男人身量偏瘦,麵容普通,唯獨勝在白皙,看起來給人十分幹淨妥帖的感覺。他出示了批文,態度溫和地介紹道,“您好,席大夫,我是裴鈺。因有人實名舉報你涉及盜竊公共財產,泄露科研機密,組織上需要你配合調查。”席唯坐迴椅子上,雙腿交疊著,沒起身,也沒動怒,背對著窗口的方向,席唯的發絲也沾著細碎的陽光,但他的麵容隱藏在陰影裏,看起來難以捉摸。裴鈺站在門口,即使眯著眼,也看不清席唯的表情。在席唯的沉默裏,包括最囂張的那個小姑娘,沒一個敢踏進辦公室。電話在桌麵上震動起來,裴鈺盯著那個電話,顯得有些慎重。他們再來之前做了背調,清楚的知道一旦席唯接起那個電話,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麽,包括胡、費兩位院長,都不自覺的緊張起來,生怕席唯去告一狀,那位魔王直接鬧起來,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席唯拿起電話看了看,按斷了謝臨川的電話。他平靜的開口,平淡的音調裏帶著莫名的諷意。“我涉及盜竊……公共財產?”第16章 殺人誅心裴鈺不自覺的多說了一句,“隻是涉嫌,並不是定罪,因為舉報人提交了相應的證據,我們這邊也不能當做普通的舉報線索來處理,席醫生,時間不早了,你看?”“嗬,好啊,我一定好好配合組織調查。”席唯輕笑了一聲,慢條斯理的地站了起來,隨手將白大褂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仿佛篤定自己能夠很快迴來一樣。走到裴鈺身旁的時候,裴鈺似乎看到席唯的嘴角翹了一下,“裴先生,是吧?不知道貴司的車停在哪?”動靜之間,一點很淺的香氣也縈繞在裴鈺的身前,那似乎是焚香的味道,又夾雜著苦艾和薄荷的涼薄,淡漠疏遠,若即若離,裴鈺眨了一下眼睛,也跟著露了一個笑。“看席大夫方便。”席唯這時才轉了一下眼睛,認真地看了裴鈺一眼,末了轉過頭繼續向前走,“我當然怎樣都不方便的,你們毀了我和朋友的約會。”裴鈺苦笑搖頭,與兩位院長握手道謝後,連忙追上了席唯。席唯一天之中第二次出了名。第一次是在內科大查房中出盡風頭,第二次是傳言席唯犯了罪被抓了。裴鈺不是很走運,車子剛好停在謝臨川新得的長軸距幻影旁邊,謝臨川靠在車門上,百無聊賴的撥著席唯的手機,等著心上人下班;抬頭就見到席唯被一群人嚴防死守地帶下了樓,毫無防備的兩撥人就這麽突然碰到了一起。小姑娘認得謝臨川,急忙扯了一下裴鈺的衣袖,壓低聲音小聲說“組長,是謝……”裴鈺點點頭,“謝臨川,我知道。”謝臨川目不斜視地眼看著席唯又把它的電話掛了,咧了咧嘴,“掛我電話?”席唯表情十分無辜,“我要配合調查,不好跟外界通話,你怎麽又換了個車?”“……開4s店的一個朋友要移民了,兩輛展示車著急處理,我就拿下來了……這幫子人哪冒出來的?”謝臨川這才抬眼掃了一下裴鈺,衝著姓裴的揚了揚下巴:“你們哪個部門的?”席唯皺了一下眉,一聽這語氣就知道這人要發脾氣了:“謝臨川,我能處理好。”謝臨川把昂貴的西裝外套扔迴車裏:“你能處理?嗯?你的處理辦法就是就讓我眼睜睜看著別人把你帶走?!”“謝先生,我們在執行公務……”裴鈺又掏出那張手續單子,謝臨川看也不看,直接將那張單子攥成一團,謝臨川麵色陰沉道,“你得感謝你們現在是在執行公務,不然我不會這麽好說話。小唯,你確定不跟我迴去?”席唯平靜道:“去一趟吧,剛好我也想聽聽,這位裴先生,想跟我聊點什麽。”謝臨川冷冷地掃了裴鈺一眼,“跟他能聊出什麽好事,姓裴的不是好人,你自己小心。”席唯忍俊不禁,“知道了,你怎麽突然這麽嗦。”謝臨川給席唯的態度氣到了,黑著臉坐迴車裏,喊了一聲,“老陳,開車!”送走了謝臨川這尊瘟神,所有人都不禁鬆了口氣,對席唯的感觀改變了不少。他們中的大多數都認為席唯會借謝臨川擺脫問話,沒想到他竟然主動讓謝臨川遠離這趟渾水,反倒有些叫人看不透了。席唯安安靜靜地上了車,車子開到了六裏橋。比預估更順利的‘控製’了席唯,所有人緊繃的精神都放鬆了不少,也有幾個覺得席唯也不過如此,在後車上小聲八卦著。“我看啊,這也是個紙老虎。”“是啊,京圈那麽多現役的‘頑主’、‘太子爺’都叫他們辦的服服帖帖,席唯不過是個過氣的三世祖,組織上給的重視多少有些高了。”“不過他品味還可以啊,那香水真好聞……哪個牌子的啊?”“長得也人模狗樣的,那家夥,眼刀子都勾人!”.幾個人本以為到了地方,連吼帶嚇唬,席唯十分鍾還不招的利利索索,結果這個想法在席唯進入問詢室之後的十分鍾,被擊得粉碎。誰也沒想到,大樓一把手會親自來看望席唯,席唯屁股還沒坐熱,就被那位領導以‘小席是過來配合調查,沒有定罪怎麽能用審問嫌疑人的方式對待一個對國家有貢獻的年輕人呢?’給請到了小會議室裏,連茶水都用的私人珍藏。眾目睽睽之下,席唯喝了一口長者親自倒的茶,長眉一挑,有些意外,“我還以為您會用金猴茉莉花茶來招待。”長者哈哈一笑,指著會議室圓桌另一頭呆坐的幾個白襯衫,“別人喝不出來好賴,喝茉莉花就很好,我這點好東西,你這個會喝水就會喝茶的娃娃來喝,才叫匹配,說說,能品出來路不?”席唯聞了聞茶香,笑了笑,“我可不敢說,在您的地盤,亂說了,我怕真迴不去。”長者佯裝生氣,輕輕一拍桌子,“你說,我看他們誰敢亂嚼舌根子,要是說對了,我手裏頭還有點存貨,都給你拿去,怎麽樣?”站在後麵的眼觀鼻鼻觀心,歲數小的幾個汗都快嚇出來了。席唯撲哧一笑,“您啊,就愛拿我逗樂子,那我就獻個醜。”席唯幾乎跟瓷杯同色的手指端著杯子輕輕抿了一口,“這茶可是來自鎮沅縣千家寨?”長者驚歎的撫掌,既不點頭,也不否認,隻是抬手唿喚,“小裴啊,待會兒把我櫃子裏那個小盒的茶葉給小席,哦,等他走的時候帶上就行。”席唯也不拒絕,笑吟吟的喝茶。長者吩咐完了之後,跟席唯喝了一杯茶,就揮手領著幾個人走了出去,獨獨留下裴鈺。裴鈺頓了頓,意有所指道,“千家寨的古樹茶多年前就禁采了,席醫生要慎言。”席唯心情不錯,沒理會裴鈺,指尖在杯沿上輕輕摸索,瓷杯隨著他的手指發出或高或低的聲音,竟然像是一首小調。“你很高興?”裴鈺的眉頭緊皺,原本白皙的臉看著黑如鍋底。席唯抬頭笑了笑,“不,恰恰相反,我不太高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會議桌上閃爍著紅芒的話筒,席唯眨了一下眼,忽然道,“裴先生,你的領導似乎很重視你,單單把你留下來了。”裴鈺有些薄怒,加重了聲音,“席唯!你是在配合調查,即便有領導背書,也不會影響我們的調查結果!”裴鈺將一疊高清照片拍在桌子上,高聲道,“你盜用醫院貴重耗材,竊取了機密科研內容送給自己的情人,監控裏清晰可見,你前腳動了數據,謝臨川的公司今天就申請了一批新項目,你敢說這跟你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