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對木盒裏的東西各有猜測,秦時連微型炸\彈的可能性都想到了。沒想到李恪伸手掀開了盒蓋,出現在深色錦緞上的,竟然是一隻珠光寶氣的女人的耳飾。


    第177章 寶物


    耳飾做的十分精巧, 用打磨成了薄片的粉色玉石攢成了一簇海棠花的形狀,盛開的花朵用了珍珠做花心,旁邊探出的花蕾則用了顏色稍深一些的寶石。一眼看過去, 隻覺得寶光璀璨, 令人不敢逼視。


    “就這?”李恪吃驚之餘,又生出一種奇異的失望, “難道是王妃……”


    話沒說完,他自己忽然反應過來什麽, 伸手從盒子裏拈起這枚耳飾細細打量,神情有些困惑,“這不是王妃的東西……本王怎麽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那裏曾經見過?”


    他將手裏的東西遞給一旁的許苒,卻見他目光晦澀, 眼圈微微泛紅,腦海中登時如同打了個悶雷一般, 找出了這東西讓自己覺得眼熟的緣由, “是了, 這是許昭容的東西。春日宴上, 聖上讚她琴技高超,當場賜下了這套海棠花的頭麵……”


    秦時看他們神情,心中有所懷疑, 目光轉向賀知年, 果然見他無聲的做了個口型:兄妹。


    秦時心中恍然大悟, 原來許苒是許昭容的親哥哥,難怪李恪會毫不猶豫的同意了要幫許昭容一把。


    許苒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緒, 輕聲歎道:“王爺前些日子讓人勸說聖上放了昭容出宮修行,這件事恐怕被有心人知道了。”


    李恪暗中推動這件事, 自己卻並不方便露麵,因此知情人並不多。能把消息遞出去的,無非就是他身邊的這些幕僚。聯想一下宴席上活躍得有些過頭的司道禹,似乎也不難猜到誰做了這裏頭的傳聲筒。


    許苒因為自己妹妹的事終於給端王惹來了麻煩而感到十分愧疚,“王爺仗義施救,反而給自己招來麻煩……是許家對不住王爺。”


    李恪迴過神來,目光複雜的望著手中精巧的耳飾,無聲的歎了口氣,“不是許家麻煩了本王,而是本王虧欠了昭容,虧欠了許家。”


    他將舞馬作祟一事長話短說的解釋了一遍,“……本王欠了昭容的人情,原以為令她平安出宮可以略微報答一二,沒想到又被有心人看在眼裏,當成了本王的把柄。”


    許苒大約也對自己妹妹的小心思知道一些,聽到李恪這樣說,歎了口氣,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他隻知道春日宴上見過這套首飾的人不少。今日宴席上,李恪若是當眾打開這木盒,隻要有一個眼尖嘴利的人含糊不清的提上兩句,事情就不知道會被編排成什麽樣兒。若是傳進聖上的耳朵裏,前些日子李恪張羅許昭容出宮的事隻怕立刻就變了味道。


    小小一枚耳飾,當真有四兩撥千斤的功效。


    許苒也不得不讚一聲這做了圈套的人真真是好心計。


    這時藏月帶著幾個侍衛,將司道禹和宴席上送上木盒的下人一起帶了進來。司道禹臉上還帶著幾分酒氣,見這些人都在廂房裏,臉上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王爺怎在這裏?宴席上客人們都說要請了王爺過去一起猜賭\骰呢。”


    李恪淡淡掃了他一眼,目光望向他身後的下人,“不如你先來說吧,誰讓你將這東西送了進去?”


    下人年紀不大,神色驚慌的看著上首的端王,不住地發抖。


    旁邊的藏月說道:“剛才管家說,這小子原本是青鶴台這邊看房子的小廝,今日裏外要照應的人多,就把他喊上來幫忙傳個東西什麽的,當時他就在後殿,但管家也不知道他身上帶著這個東西……”


    他話還沒說完,下人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推開站在他身後的侍衛就要往外跑。


    廂房裏的人都被他這突兀的動作驚了一下,李恪正要喊人來捉住他,就見半空中張開一張無色的大網,倏忽一下將人兜了起來,順勢往迴一拖,又拖迴了眾人麵前的地上。


    下人在網裏掙紮不休,忽然又趴在地上不動了。


    賀知年以為他這是放棄掙紮了,便收迴了自己的妖網。但下一秒就見這人在地上抽搐起來,口鼻之中湧出了淡淡的黑煙。黑煙在青磚地上翻卷,漸漸融合在了一起。看上去仿佛地麵上出現了一條扭曲的黑蛇。


    察覺到狼王有些躍躍欲試的架勢,秦時連忙將它按在自己身邊。房間裏有魏舟在,還有賀知年和這麽多的侍衛,不管是人搞鬼還是真的鬧了妖怪,這兩人都足夠應付了,不必他這個第一次登門的客人急著表現。


    他想的挺好,但沒想到自己這一夥兒裏頭還有個壓根不聽話的家夥。


    秦時心裏剛剛存了先觀望一下的念頭,就覺得眼前一花,一抹熟悉的、青藍色的亮光從他的視野之內閃過,勢如破竹一般俯衝而下,將地麵上剛剛成型的黑蛇一口吞掉了。


    秦時,“……”


    秦時左右看看,見廂房裏的人也都被這突發的一幕給驚呆了,便硬著頭皮站了起來。他在要不要跪下的問題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站著請罪。不管小龍做了什麽,做的是否合適,總歸它是個幼崽,還是他這個臨時的監護人看管不力。


    “還請王爺見諒,是我大意了,就讓它這麽衝出來了……”秦時有些說不下去了。說起來上次跟章憲比試的時候,小龍也是自作主張地跑了出來。他當時隻覺得小龍年幼,身世又可憐,沒舍得責怪它。


    但他若是一直對小龍這般縱容,隻怕也會惹來麻煩。


    小龍吞了黑煙,有些新奇地圍著屋子遊動起來。此刻正是白天,外麵光線明亮,小龍身上的鱗片也如同鏡麵一般折射出璀璨的光華。


    第一次看到龍這種在很多人看來隻存在於傳說故事中的生物,大約每個人都會懷疑自己是出現幻覺了。


    哪怕是李恪這樣生於皇家的人,從小到大無數次在宮殿的柱子上、聖人的皇袍上、皇家各種器皿上……見到過龍的形象,但當一條活生生的龍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仍然被震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許苒等人也都看得傻了眼,幾乎沒人注意到秦時正站在那裏請罪。


    但小龍聽到了,它察覺到秦時此刻的心情似乎與以往大不相同,不解地遊了迴來,繞著他的肩膀轉了一圈,將小小的腦袋抵在了秦時的額頭上。


    秦時聽到意識中響起一道清越的聲音,“怎麽了?”


    秦時深吸了一口氣,“小龍,以後你想出來,要告訴我一聲。如果外麵的環境不安全,或者……不那麽合適,你要忍一忍的……不要直接衝出來。”


    小龍疑惑地抬起頭,看了看默不作聲的一眾侍衛,腦袋轉向李恪的方向,“他們為難你了?”


    秦時竟從這一句貌似平靜的話裏品出了一股殺意。他連忙環住了小龍的脖子,“不是有人為難我,而是……你是這世上很少見、也很珍稀的物種你知道嗎?人類有一句話叫做懷璧其罪,就是說帶著寶貝的人,是會被壞人盯上。壞人們會想要奪走寶物,會給這帶著寶貝的人帶來麻煩。”


    小龍甩了甩尾巴,開始慢慢消化寶物和麻煩的這一番話。


    李恪也終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略有些失態地看著秦時,“這……這是你的靈體?!”


    帝王以龍自居,但卻沒有哪一位帝王真的化身為龍。如今活生生的龍出現在他們眼前,這如何能不令人動容?


    身為皇族子弟,李恪從小就比一般臣子知道的多一些。他知道鎮妖司,也知道這個機構約束著一群什麽樣的人。雖然能進入鎮妖司的人都擁有半妖的血統,但能任職緝妖師的人,目前為止,隻有四大神獸的後裔。


    即便他們擁有這樣的血統,但受能力天賦所限,真正能夠修煉出靈體的緝妖師依然是非常少見的。就好比他的伴讀賀知年,已經算是難得的少年英才,但他也始終沒有修煉出自己的靈體。


    秦時望了一眼賀知年,見他臉上一副放鬆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十分信任李恪的。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何況這種事還不一定藏得住。


    秦時心想,既然要抱大腿,總要先拿出誠意來。


    “迴王爺的話,小龍隻是暫時寄住在我這裏。這個……才是我的靈體。”秦時說著,將一直蠢蠢欲動的秦團子放了出來。


    終於得見天日,秦團子簡直又驚又喜。它長長地抻了個懶腰,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尾巴,衝著主座上目瞪口呆的人友好的嗷嗚一聲。


    李恪的兩隻眼睛一下就亮了,“老虎?!”


    比起拒人於千裏之外,且一身兇霸氣的青龍,明顯是這個一臉憨相的小老虎更讓人有親近的感覺啊。


    許苒也看得嘖嘖稱奇,“秦兄弟當真是有福之人。”


    不但有福氣,更有實力。這些靈體一看就不好惹,要降服它們,隻是想一想就覺得十分不易。


    秦團子好奇地在屋裏走來走去,察覺李恪的手在它背後偷偷摸了一把,很是友好地把大腦袋湊過去,在他手臂上蹭了一下。


    李恪的眼睛都笑得眯縫起來了。他在宮宴上見過馴獸奴帶著老虎獅子表演雜耍,但內官也會反複提醒他們這些看客,猛獸不可接近,會傷人。


    李恪也曾幻想若是有機會從小養一隻老虎或者獅子,會不會跟他親近起來……如今秦團子這一蹭,頓時讓他覺得自己美夢成真了。


    第178章 帖子


    原本是嚴肅的審案現場, 卻因為這些小萌物的出現變成了其樂融融的動物園,肅殺的氛圍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李恪撫摸著秦團子一身溜光水滑的皮毛,簡直愛不釋手, 幹脆把它整個抱進了懷裏, 一邊擼大貓,一邊衝著疑犯放狠話, “前因後果,本王盡以知悉, 如今就差你一個人的口供了。說與不說關係不大,你自己掂量吧。”


    司道禹剛被帶進廂房裏的時候是抱有些許的僥幸心理的,在看到秦時的能耐之後,這僥幸心理就被打擊得不剩下什麽了。其實再往前推,早在小重明鳥趴在木盒上阻止李恪打開蓋子的時候, 他已經知道,今日的籌劃不可能實施了。


    司道禹有些畏懼的看看臥在李恪膝頭的白虎, 再看看繞在秦時肩頭, 一張霸氣的龍頭正朝向他這邊, 似乎暗中張望的青龍……就連案桌上自顧自擺弄珍珠手串的小重明鳥, 也仿佛隨時會跳起來,在他臉上開一個大洞。


    除了這些不容小覷的靈物,還有地上那個一動不動的下人, 看樣子是已經死了。


    司道禹歎了口氣, 眉宇之間浪蕩的神氣裏多了幾分頹喪, “王爺也知道司家乃是雲州大戶,族中子弟也都是讀書的, 但遺憾的是,科舉之路卻並不順暢。前些年一位族叔使了關係, 被雲州太守推薦,進了太常寺,後來卻又卷進了甘露之變,被貶官了。”


    秦時就有些同情他,這不就是後世那些望子成龍的人家一樣,考上一流大學、有個光明前途成了全家人的心魔。


    “小的留在王爺身邊已經三載,卻始終是個主薄,”司道禹因為說出了深藏於心的話,羞愧之餘,又有幾分憤憤不平,“有人許諾小的,做完幾件事就推薦小人去平州出任參軍一職……”


    參軍職位雖然不顯,但也是正式踏入仕途。這個誘惑,對於司道禹來說,不可謂不大。


    李恪似笑非笑,若不是懷裏還摟著大貓,他真想跳起來踹這小子兩腳,“原來跟著本王還委屈你了。”


    司道禹說不出話來,臉色慢慢漲紅。他自己也知道,跟著端王做事,絕對談不上委屈。一些有事求到王府的人都會想方設法打點他們這些在王府裏做事的小吏。而且有端王這麵大旗在,他在長安城裏也算是一號有頭有臉的人物,哪怕是許苒這樣的實權派,也會看在他端王親信的身份上跟他稱兄道弟。


    這些司道禹心裏都清楚。他隻是……隻是心急了,不想一輩子隻做王府門客,又不好直接找了李恪討要差使。他知道李恪也在暗暗的觀察他們、考驗他們。但他到底要考驗到什麽時候呢?!


    司道禹每每想到自己的前途,心裏就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將明晃晃的好處遞到了他眼前,他便沒忍住的動心了。


    或者,這些好處遞過來的時間錯開幾天,錯開了他暗自焦慮的時候,他或許也不會同意這種離譜的提議在看到了魏舟、賀知年和秦時之後,他已經開始感覺用這種拿不上台麵的小算計來對付李恪,是一件挺離譜的事了。


    蠢得離譜。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他們會在今日宴席上做什麽手腳,”司道禹幹巴巴的說:“我還以為他們會在馬球賽上動手腳……”


    “你有這懷疑,卻絲毫也沒有表現出來。”李恪冷笑,“你可真沉得住氣。”


    司道禹垂下頭,不敢與李恪對視。


    “接著說。”


    司道禹垂頭喪氣的說:“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在盒子裏裝著什麽。到了入席的時候,這小子才把我攔住,說等下王爺打開盒子,要我喊一嗓子……”


    他有些心虛的瞟一眼站在李恪身後的許苒,吞吞吐吐的說:“……是宮裏許昭容的東西。”


    許苒雙眼冒火,恨不得撲上去掐死他。敗壞良家女子的名聲去陷害人,這種事要多麽卑鄙陰損的人才能想的出?!


    李恪招招手,示意行風將人帶下去。司道禹在王府做事,知道的事情不少,就這麽把他放出去肯定是不行的。包括那個莫名其妙就死了的小廝,也得好好查一查,怎麽莫名其妙的就好像被什麽邪祟附身了一樣。


    秦時旁聽了半天,見他們誰也不提幕後主使,便知道他們都是心中有數的,類似這樣的算計估計也不是頭一迴遇見了。說不定就是他的兄弟們吧,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最是無情帝王家什麽的。


    李恪擼著大貓,長長歎了口氣,“這會兒亂的很,等下本王找出幾樣心愛之物送過去,算是本王給這幾個小神仙的見麵禮吧。”


    秦時連忙道謝,心裏樂滋滋的想,這就是帶著孩子出門的好處啊。來長安一趟,當真是收禮收到手發軟了……都怪長安城裏風氣不好!太奢靡了!


    許苒也笑道:“許家的見麵禮迴頭也讓人送到老賀府上。秦兄弟幫了昭容,是許家的恩人,家中父母知道,也是要向秦兄弟重重道謝的。”


    秦時一邊嘴上謙虛,一邊心想,看,這又來了一份兒……不要都不合適!


    李恪抱了抱秦團子,一臉不舍得的表情,“下次狩獵,你也去玩吧。可以滿山跑,還能抓兔子抓鹿……贏了聖上還有獎勵。”


    秦團子嗷嗚嗷嗚的表示自己很樂意去。


    秦時,“……”


    秦時覺得李恪是把秦團子當成了一隻通人性的寵物了。但一想到自己有時候也會把它當抱枕,好像也怪不得別人。


    李恪戀戀不舍地放開了秦團子,起身看著他們的時候,表情就正經了許多,“本王今日就不虛留你們了。過幾日找個機會,咱們再說話吧。”


    秦時等人也知道端王還要迴去應付青鶴台的宴席,還要審問家中下人,應當沒空再見他們了,因此送了端王離開,秦時就好言好語的哄著小龍和秦團子迴了意識海,然後帶著狼王和小黃豆也出了廂房。


    一出門,秦時就跟賀知年說悄悄話,“宮裏跟端王年歲接近的皇子多嗎?”


    賀知年飛快地掃一眼周圍,悄聲說:“隻有一個。”


    秦時跟他做口型:太子?


    賀知年不動聲色的眨了眨眼,表示他猜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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