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又懵了一下。剛知道有人要買他手裏的配方,隻顧著高興了,沉浸在要發財的美夢裏暈暈陶陶,他怎麽沒想起來去打聽一下外麵的物價呢?!


    秦時可憐巴巴的望向賀知年。


    賀知年幾乎秒懂他的意思。但是……


    秦時是不是忘記了,真正的買方其實是鎮妖司,他是鎮妖司的人,樊鏘隻是一個替鎮妖司出麵談價的人啊。


    秦時來到這個時空,還沒有真正的消費過。街邊的燒餅多少錢他都不知道。讓他開價,簡直難為死他了。


    “那就……”秦時自暴自棄了,“你開個價吧,開一個……我們從這裏走到長安,一路上夠花銷就行的價。”


    樊鏘,“……”


    樊鏘隱晦的掃一眼賀知年,心想老賀從哪裏撿了這麽一個人,看著脾氣不大好,腦子好像……也不大好。


    樊鏘的手指在桌麵上篤篤篤的敲了幾下,長眉挑起,黑沉沉的眼眸帶著一點兒詢問的神色落在秦時的臉上,“你也知道,買下你的藥方雖然是我提議的,實際上買方是鎮妖司。”


    秦時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這個買方的事,他早就知道啊。


    樊鏘就決定再把話說的清楚一點,“鎮妖司不缺錢,但我沒有那麽多錢。”


    秦時一下就明白了。魏舟代表鎮妖司買下藥方,他跟樊鏘借錢付賬,但樊鏘大約……也不富裕。


    “行吧,隨你。”秦時妥協了,這藥方他原本也是通過鎮妖司才知道的。要不是他現在窮的連一個銅板都沒有,白給鎮妖司也是應當的。


    樊鏘的手指頭又開始篤篤篤的敲桌子,好像心裏糾結著什麽解不開的疑問。


    要不是當著秦時的麵,賀知年簡直想拎著樊鏘的領子到院子裏打一架了。這麽磨磨唧唧的思來想去,把人從頭到尾琢磨個沒完……是不是有點兒欺負人?!


    要是這麽信不過,幹脆別提這一筆買賣啊。


    賀知年就煩他這股子思前想後的勁兒。又不是分析敵情,有必要整這麽嚴謹嗎?!藥方還是樊鏘自己提出來想要的,也沒人強賣給他。


    樊鏘也留意到了賀知年臉上不耐煩的表情,幹咳了兩聲對秦時說:“我這裏積蓄不多,都拿給你。要是覺得不滿意,等迴了長安,讓魏神仙再給你補。”


    秦時愣了愣,這還能補?!


    “你的積蓄也不用都給我,夠我們一路花費就行了。”他靈機一動,補充一句,“剩下的,你讓魏神仙給我打個欠條。”


    他想起了樊鏘苦逼的身世,被後娘欺負,艱難地長大,離開繁華的長安來到邊城求生,說不定好不容易攢下點兒家底都是留著以後娶老婆用的呢。


    樊鏘不太放心的看了秦時兩眼。好說話不是什麽壞事兒,但他怎麽就覺得這人看他的眼神好像不大對勁?


    這個窮的連身份文書都沒有,身上估計連兩個銅板都摸不出來的家夥,不會是在可憐他這個當朝武官,堂堂四品都尉吧?!


    秦時還不知道自己被樊鏘打上了“腦子不好使”的標簽,還以為自己的形象特別的光明磊落,一派大俠風範,賣出如此重要的藥方連價都不還。


    樊鏘也是個性格果斷的人,當下揮筆立了契書,率先簽上了自己的大名,還在名字上按下了一個鮮紅的手印。


    然後他把毛筆遞給了秦時。


    “這份契書是以我個人名義訂立的,”樊鏘解釋說:“等迴了長安,魏神仙會跟我補一份新的契書。不過,你不能再向任何人透露這份藥方。”


    這份藥方的買家會是鎮妖司,也隻能是鎮妖司。


    秦時點點頭,“好。”


    他現在不是緝妖師,但他也不希望這個藥方流落到妖族的手裏去。若是讓妖族知道這種藥水一次兩次之後會失去效用,那藥方也就沒用了。


    這不是秦時願意見到的。


    關於立契的流程,秦時一無所知。還好他這邊有一個熟人賀知年,要是哪裏不對,賀知年一定會提醒他。


    哪怕賀知年是買方的人,但他絕對不會坑他。


    秦時有這個自信。


    他拿著毛筆,在樊鏘指定的地方歪歪扭扭的寫下自己的名字。放下筆,一抬頭就見樊鏘和賀知年俱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秦時,“……”


    就,就是說,他的字也沒那麽難看吧?好歹也橫平豎直啊。


    樊鏘的濃眉皺起,“字難看也就算了,可你的字……沒寫錯嗎?”


    秦時張了張嘴,忽然反應過來他寫的是簡體字。


    秦時無辜的與這兩個挑剔的古人對視,嘴硬道:“在我家鄉,我的名字就是這麽寫的。不是寫錯了。”


    樊鏘,“……”


    賀知年,“……”


    樊鏘還在想這小子果然腦子不好使,說瞎話都說不圓。他咋不知道大唐境內還有人使用這樣缺胳膊少腿的文字?


    沒讀過書就說沒讀過書,家境不好也不是什麽丟臉的事。


    說瞎話才是。


    樊鏘腦子裏還在轉這樣的念頭,就聽賀知年用一種安撫炸毛孩子的語氣很溫和的接了一句,“原來如此,我的名字在你們那裏怎麽寫?”


    秦時左右看看,拽了一張白紙,歪歪扭扭的寫下了賀知年的名字,想了想,又寫下了樊鏘兩個字。就是樊將軍的名字筆畫太多,寫出來略大。


    樊鏘看著那個似是而非的名字,心裏重新疑惑起來。秦時的表現太自然了,不同的字信手拈來,看上去不像是臨時瞎編的。


    難道,真有這樣的文字?


    樊鏘深深的疑惑了,這小子到底是什麽來曆呢?


    第81章 八百兩


    沒人再追究他寫錯字, 秦時也鬆了一口氣。他放下毛筆,學著樊鏘的樣子在自己名字上按下手印。


    按手印的時候秦時的思維忍不住又發散了一下,他想現在有檢驗指紋的技術嗎?如果沒有, 那指紋按上去有什麽用呢?根本分辨不出來是不是本人啊。如果他沒記錯, 指紋的研究是在十九世紀初才得以應用於犯罪鑒別。


    秦時想不明白這裏麵的學問,隻好歸咎於舊時代特有的……儀式感。


    樊鏘收起契書, 對秦時說:“明日拿去縣衙,正式的契書我讓人送去客棧。”


    古時候大宗的買賣要到官府去辦理一些手續, 秦時隱約是知道的。他也不多問,點了點頭,帶著樊鏘給他的錢袋子告辭了。


    樊鏘的錢袋子是某種獸皮做的,大小也就一本小說那麽大。秦時看不出是什麽野獸皮,隻覺得摸上去手感粗糙結實, 很耐用的感覺。


    袋口係著一根皮繩,皮繩兩端各係著一枚開元通寶的銅板。秦時摸索著這兩枚銅板, 心跳都加快了。


    貨幣是最能體現一個時代特征的東西。秦時撫摸著這兩枚銅板, 有一種真實觸摸到了這個時代的感覺。


    他以後會用這些錢去消費, 去了解這個時代的民生, 去深入地融進這個時代的生活裏去,或許有那麽一天,他會真正變成這個世界的一份子。


    一迴到客棧, 秦時就被一群窮鬼給圍住了。


    秦時不急, 觀眾們都急壞了。他們守在客棧樓下的大堂裏, 在他們迴來的第一時間就簇擁著秦時迴到了客房,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賣藥方得來的真金白銀這關係到他們迴長安一路上的生活標準。


    “快打開。”魏神仙肩膀上扛著李飛天, 有些著急地拍了拍桌子。


    燈下看去,袋子前後都已經摩挲得發黑了, 可見是樊鏘常用的東西。秦時扯開袋口,將口袋裏的東西都倒在矮桌上。就聽嘩啦一聲響,袋子裏的東西撒了半張桌子,有碎銀,有幾塊核桃大小的金餅子,還有銅板和一些亂七八糟的小東西。


    秦時捏起一個小小的黃金彎鉤,“這啥?”


    看上去像女人的耳環,但是有點兒大。


    一屋子男人都不認識,還是世外之人魏神仙一語道破真相,“女人發簪上的小玩意兒。”


    他從一捧零零碎碎的首飾下麵挑出一支黃金發簪,指了指發簪上的缺口,“掛這裏的。下麵應該還有點兒東西才對,珍珠之類的。”


    秦時有些懵圈,“樊鏘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他是出去打劫劫來的嗎?”


    “搞不好真是打劫來的,”賀知年有些想笑,“比如說出去掃匪收繳迴來的贓物。”


    對駐守邊關的士兵來說,清剿關外的馬匪是一個很尋常的任務。馬匪綁迴來,編入軍中為奴,財務自然充公。邊城雇傭流民開荒、修建水渠,這一類的工程需要的銀子多數都是這麽來的。


    當然這都是大頭,小頭都被執行任務的將軍們留下了,手下的兄弟們跟著他們出生入死,獎勵是不能少的。


    別看樊鏘遠離長安,苦守著邊關,好像日子過的挺艱難,實際上他的身家可比長安城裏同品級的武官們富裕得多了。


    秦時這會兒還想不到那麽遠,他隻是看什麽都稀奇。女人用的首飾看著稀奇,金塊銀塊看著也稀奇,裏麵最多的竟然是銅板!


    秦時有一種把樊鏘的家底都搜刮幹淨的錯覺。


    “這是啥?”他從一堆銅板裏撥拉出兩個龍眼大小的玻璃珠子,上麵畫著藍色的一圈一圈的圖案,摸一摸,眼睛狀的圖案還是微微凸起的。


    這個時代不會有玻璃,但古代的人會用寶石來燒製琉璃。秦時捏著小玻璃珠翻來覆去的看,心裏稀奇的不得了,好像小時候逛夜市攤尋寶的感覺。


    秦時上小學的時候,他們家後街的夜市上有好多攤子都是賣工藝品的,還有一些真假不知的古董。什麽銅錢啊、玻璃珠啦,他都見過。後來那條街就不見了,老房子都被扒掉,修起了嶄新的寫字樓,秦時還遺憾了很久。


    “蜻蜓眼。”魏神仙說:“西域傳來的玩意兒。”


    秦時驚訝的哦了一聲,心想原來這就是正宗的蜻蜓眼啊,在現代社會裏仿製的工藝品倒是見了不少了……都比這個真的光鮮好看。


    “值錢嗎?”


    “拿迴長安能賣幾個錢,”魏舟撥拉撥拉桌麵上的琉璃珠,不太當迴事兒,“女人家喜歡拿這個做首飾。”


    秦時把這些東西分分類,問魏舟,“這些東西加起來有八百兩銀子嗎?”


    魏舟的手一頓,“八百兩?!”


    “對啊,”秦時一臉單純的與他對視,“我尋思著,反正是賣給鎮妖司,也算是做好事兒,就不討價還價了。樊鏘說八百兩,我就同意了。”


    魏舟的眉毛一下子豎起來了,他看看秦時,再看看賀知年,怒道:“他傻,你就看著他犯傻?”


    秦時,“……”


    這啥神仙啊,怎麽當麵罵人呢?!


    秦時忿忿的辯解,“我不傻。”


    魏舟沒理他,還在怒視賀知年,“寫契書的時候樊鏘把你攆出去了?”


    “那倒沒有。”賀知年掃一眼秦時,覺得他臉上憤憤不平的小表情看上去確實有點兒傻。


    “小秦說要支持鎮妖司,不想拿藥方發財,這是好事。”


    “我知道這是好事,”魏舟更怒,他抬手指指桌子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八百兩?”


    賀知年一下笑了出來,“樊鏘說了,他家底就這麽多,再多也沒有了。讓我跟你說,契書上就寫八百兩,讓你給他和小秦一人寫一張欠條。迴長安了找鎮妖司給還上。”


    魏舟,“……”


    合著八百兩在這裏等著他呢。


    魏舟指指秦時,再指指賀知年,悻悻的把手收了迴去,“我這不是想著,從樊鏘這裏多搞點兒銀子出來麽?”


    “我怎麽覺得,”賀知年斜睨他一眼,“老樊是怕你不還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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