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也覺此事有異,“你可還識得討藥那人?”


    小醫官搖頭,“那人戴著女子的兜帽遮住容顏,但衣衫瞧著是個內監。”仔細迴想一番又道,“哦,那人虎口處有黃豆粒大小的褐色印記。”


    “汪順去查,先查秋水居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


    汪順領旨,忙又帶著人去查。


    薛才人兀自跪著,皇後並未叫起。


    汪順還未走出匯凝殿就被皇後叫住了,“等等,先查蘭兒。”


    蘭兒已是花容失色,汪順怎會顧這些,一把扯過蘭兒兩隻手,果然,右手虎口處便是那褐色印記。


    竟是扮作內監才行事。


    可惜,那從未被王寶林主仆在意過的印記竟成了催命符。


    滿座嘩然,誰也沒料到竟是王寶林自己做的,她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


    就連張太醫都控製不住跪了下來,“皇後娘娘,臣並不知情!”


    見皇後麵露不悅,張太醫又道,“臣方才所言句句屬實,臣與王寶林說過這個孩子生下來難將養可能有別的風險在,但宮中照顧的仔細未必不能安穩,臣也不知王寶林會行此險招!”


    這些話張太醫曾與皇後說過,皇後都是明白的。


    “去,將王寶林帶來。”


    汪順聞言便動了。


    就算王寶林剛小產身子虛弱見不得風今日也必須過來。


    約莫一刻鍾的功夫王寶林就來了,直接便跪了下來,穿戴雖還算整齊,但整個人虛弱不堪,麵容蒼白如紙,唇上一絲血色也無。


    來之前王寶林已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她明明計劃的很好,偏栽在一個最不應該出現的錯漏上。


    皇後看著跪著軟塌塌的王寶林,厲聲道,“王寶林,你還有何話要說。”


    王寶林隻冷笑,“沒有,妾認了。”


    “張太醫已說過這孩子未必不能保全,你何苦來哉!”


    “勉強隻能保到七八個月,難將養,別的風險。”王寶林將張太醫說的這些念了一遍又道,“其中一個拿出來都算得上滅頂之災,更何況堆砌在一起。”


    若能因小產得到皇上的憐惜未必不是一件幸事,她有偏方在手,隻要將身子養好有孕並非難事,得一個健健康康的皇子不比什麽都重要?


    若真如張太醫所料誕下的是一個有問題的孩子,那會成為整個皇室的恥辱,皇上絕不會再見她。


    如今,已是大廈將傾。


    今日之事已定,眾人想過許多結果,獨沒想到是王寶林自己。


    皇後發落了參與此事的所有人,唯有王寶林要讓皇上親自處理。


    薛才人因言行無狀藐視皇後降為寶林,禁足三月,除夕家宴也不許參加。


    蘭兒杖斃,小醫官攆出宮永不被錄用。


    此事,算是畫上一個句號。


    後宮諸人今晚都要偷著笑了。


    這個結果陸菀並不滿意,她籌謀了這麽久不僅僅隻想薛才人禁足三月,不,是薛寶林。


    薛寶林的應對能力實在太強,竟絲毫不提中毒與石太醫的事。


    她本以為,往後會沒有薛寶林這個人,沒想到竟是王寶林自己作死。


    妃嬪中,又要少一人。


    宣德殿此時也得了消息,段正來報時孟廣正在殿中與謝湛共用晚膳,說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孟廣翹著二郎腿,隨口道,“阿湛,這人怎麽處理。”


    謝湛將玉箸擱下,微一側身看向孟廣,“我正想問你。”


    孟廣夾著菜往口中塞,斜睨了謝湛一眼,語氣中是少有的正經,“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


    謝湛拍了拍孟廣的肩,似是安慰,“嗯。”


    陸菀迴到卿玉閣時,天色已暗,手爐早已涼透。


    子衿忙遞上來一個新的手爐,暖暖的,直暖到了陸菀的心窩子。


    初雪究竟何時來。


    “子衿,想法子搭上欽天監的人,問今歲的初雪會在哪一日。”


    子衿嚼著果子,“美人也太相信奴婢了。”


    陸菀笑著往子衿口中塞了個方形點心,“自然相信,你們姐妹二人各有各的長處。”


    子衿將點心取出又咬了一大口,俏皮道,“好吧,等夜深了再去。”


    隨著夜色漸深,改妝後的子衿在雙喜的掩護下出了臨安宮。


    陸菀洗漱完坐在妝奩前塗抹麵脂,由著子佩篦發,談及下午發生的事。


    子佩微微歎氣,“薛寶林的確不容小覷。”


    陸菀塗抹麵脂的手頓了一瞬,很快便繼續塗抹,“這次是我輕敵了,由此可見,我這火候還差得遠。”


    子佩手上不停,緊抿著唇,“也是薛寶林不按常理,走了一步咱們未想到的路。”


    “人心,實是最難把控的東西,往後得更加謹慎。”


    今日之日陸菀還有疑心,麝香那樣的東西豈是小醫官想取便能取得的,恐怕還有皇後放任之故。


    王寶林的孩子,誰都不希望順利出生。


    翌日還未踏出卿玉閣便傳來了王寶林的下場。


    戕害皇嗣構陷妃嬪,賜自盡。


    算是體麵的了,王家人可就不體麵了。


    謝湛動了大怒,直接將王家人下了大獄,是殺是流放,那是以後的事。


    子佩正為陸菀挽發,低聲道,“美人,離上迴遞畫到宣德殿有些時日了,要不要再遞一幅。”


    陸菀看著右頰上淺淺印記,心下不悅,“不必,且讓他抓心撓肝一段時日。”


    子佩喜色漸露,“自那事之後,美人未見頹圮,反倒更從容了。”


    “本以為入宮後要與眾人爭那一點點喜歡一點點寵愛,如今發覺他對我的疏離冷淡皆有緣由,倒不似從前那般惶惶了。”


    陸菀那日在宣德殿時的確以為謝湛說的不願見她便是真的不願見她,後來細想,若當真不願,怎會有入宮後的一次次召寢。


    子佩行至陸菀身前開始為她遮蓋麵上的疤,如今這疤越來越淡,不細瞧根本瞧不出,比從前好遮蓋許多。


    “照這樣說,美人可適當歇歇,整日不必想的如此多,您太累了。”


    “不可,有些事想的不夠透便隻能被陷害,被磋磨,我得護住自己護住你們啊子佩。”


    入宮近七個月,永無止境的爭鬥與言語中難以揣摩的玄機早已令人煩厭不堪,為了一個皇長子之母的身份,一個個爭的你死我活,她也是其中一員。


    到鳳儀宮請安時,於婕妤身側已沒了薛寶林,但昨晚是於婕妤侍寢。


    傅昭儀已近兩月未被召寢,陸菀亦是。


    本以為衣食等一應用物會短缺,可是沒有,一切一如往常,三餐依舊精致可口。


    陸菀如今說不上對謝湛是何種情感,總之,她什麽都不想,隻想她與身邊人和她在意的所有人皆能安穩。


    兩日後晨起時,子衿帶來了消息,今歲的初雪會在冬月中旬,會下的很大。


    快了,再有三日便步入中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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