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菀直想笑,這真是她有生以來聽過最好笑的話,他受陸府養育多年,該與陸家人的思想一致,陸氏族人盡皆一夫一妻。


    她並非要求他什麽,他如今是帝王,有三宮六院是常態,隻這話著實可笑。


    謝湛鬆開陸菀,定了定神坐在榻邊,方才他定是瘋了才說那些話。


    “罷了,朕隻問你,你祖父與先太子遇刺一事有關你可知?”


    陸菀的耳畔直接嗡嗡作響,腦中一片空白,他在說什麽?


    謝湛側身一把攥住陸菀的皓腕,將她躺著的身子扯了起來,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斥著恨意與冷漠,一如她入宮後初見他那日。


    原來是為了這個,怪不得他成為皇太孫後與陸府斷了往來,就連父親和兄長都說他無情無義,這其中竟有著這樣的原因。


    “妾不知。”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吐出這三個字的,她整個人似掉入冰窟一般,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謝湛一把將她甩開,周身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氣場。


    “你走吧,朕不想看到你。”


    陸菀的身子微微發顫,她將頭甩了甩,迫使自己冷靜,不可能,祖父絕不是這樣的人。


    “皇上可有證據,妾的祖父桃李滿天下得萬人敬仰,就算您是皇上也不能輕易誣栽。”


    她不知哪來的勇氣與謝湛爭辯,她隻知祖父人已不在,她不能任由旁人攀誣。


    謝湛輕嗤兩聲,“證據?二十一年前的信件就在朕這裏,你要看嗎?”


    陸菀極力保持著鎮定,勉力勾了勾唇,“好啊,妾要看看。”


    謝湛一身戾氣前去暗格旁拿出那封他看了不下百遍的信件甩在陸菀麵上,因著用力過猛,右頰被信封一角砸出一個口子,血就這麽一點點滲了出來。


    陸菀根本沒感覺到疼,她顫抖著打開信,逐字逐句看著,竟真的是祖父的親筆,信中將先太子的行蹤以及帶了多少人寫的清清楚楚,看落款是寫給祁王的,可寫給祁王的信為何會在謝湛這?


    謝湛將信從陸菀手中抽出又裝了迴去,冷聲道,“看清楚了嗎陸菀,當初陸懷安雖未入內閣卻已深得先帝信任,知道先太子那日行蹤的人沒幾個,陸懷安偏就是其中一人。”


    當初先太子領命去涼州暗查一起貪汙案,隻帶了數百名親衛,無一人歸來,連全屍都沒有。


    陸菀仍舊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祖父為何要將先太子的行蹤泄露給祁王?有何好處?


    陸菀伸手按壓胸口,吞咽了兩下才說道,“皇上在陸家長了十多年,該知祖父在世時並未與祁王有過多來往,即便是字跡也有模仿的可能。”


    “模仿?你當隻有你想過?朕當初得到這封信時找了數十人鑒定字跡,與陸懷安平日的手書乃是出自一人,無從抵賴!”


    “朕不光有你祖父的親筆信,還有祁王的親筆迴信,你可還要看?”


    陸菀癱軟在榻上,眾人皆知,先太子當初去了後先皇後一病不起,先太子妃難產誕下一子而亡,一場火讓先皇後以為那孩子葬身火海跟著就去了。


    三條人命,還都是至親的命。


    難怪他一定要退婚,難怪他與陸府眾人斷了來往,難怪他看向她的眸中充斥著無邊的恨意與厭惡,竟都不是平白無故。


    父親知道嗎?兄長知道嗎?


    大抵是不知的吧,否則怎會一次又一次義憤填膺的說謝湛無情無義。


    “可陸府十多年來竭力栽培皇上,哥哥有的皇上都有,甚至將妾許給當時無父無母無家世的皇上。”


    “正因如此,朕從未找過陸氏族人的麻煩,朕對你們陸府已是仁至義盡!”


    陸菀隻覺渾身的力氣被抽幹,他的冷言冷語背後竟藏著這樣的血仇。


    她入宮本就是祁王與謝湛博弈的棋子,她如今明白了,她連棋子都算不上,有用的才叫棋子。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寢殿的,她隻知道,謝湛就算不對陸氏族人出手也不會原諒,更不會接納她。


    她想不通,她想不通祖父為何要這樣做。


    可她被束縛在這四四方方的城牆,窮極一生也飛不出去。


    謝湛望著陸菀魂不守舍的背影,手指不經意觸碰到枕下露出的一角,直至徹底看不見她也沒讓她帶走。


    “美人這是怎麽了?”


    竹雲和山奈一臉擔憂,竹雲忙捏起帕子為陸菀擦拭自右頰滑入脖頸的殷紅血跡,隻那血跡幾近幹涸,直至將陸菀的脖頸擦的一片紅才算擦淨。


    陸菀眼神空洞一句話沒說,行走在這長長的甬道上,她感覺不到疼,也感受不到冷。


    迴到卿玉閣時子衿不在,子佩看到陸菀這模樣直將她嚇得幾欲哭出來,右頰有個看起來小拇指甲蓋大小的血疤。


    子佩不敢耽擱,忙喚了白蘇來。


    女子的容貌有多重要誰都明白,尤其在這美人如雲的後宮,容貌便是女子最重要的利器,像她家姑娘這麽美的更是世間罕有,若真留了疤便是一輩子。


    她家姑娘一向冷靜自持,她就這一次沒跟去宣德殿,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惜竹雲與山奈什麽都不知道。


    子佩和白蘇跟著陸菀入了內室後,白蘇便開始為陸菀處理傷口,將血跡擦拭幹淨後才看清傷口表麵竟翻起了一點皮。


    子佩當即便捂嘴哭了出來,她家姑娘一向養的嬌,何時受過這樣的傷,看脖頸的痕跡應該流了不少血,可白蘇在,有些事她不能現在問。


    白蘇對子佩說,“還好,隻要好好用藥必不會留疤,可我這裏沒有藥,我現在便去太醫院取。”


    “好,你快去。”


    白蘇離開後子佩便拭了拭淚緩聲問道,“美人,今晚究竟發生了什麽。”


    陸菀這一路上百感交集苦思冥想,她在想她是否該寫信告訴父親讓他調查?可謝湛已是帝王他能查到的父親不一定能查到,若他都查不到父親該如何去查?


    若讓父親查會否會令他加深對陸氏的仇怨?


    或許不直接告知,以別的方式委婉些,總之她不能束手待斃。


    可她現在頭好疼,她不想去想了,明日吧,明日她再想。


    “美人!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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