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樓。


    蕭凡親自登門。


    不過今日,不是為了生意。


    後堂房間裏,丘故撇下生意,親自來招唿蕭凡。


    “老弟,你叫我給你查的事兒,已經有著落了。”


    丘故說著,將一封信擺在桌上,示意蕭凡打開。


    蕭凡打開,裏麵全是王凡舉的事兒。


    記錄了他幹了些什麽,為什麽被軟禁。


    與李青山說的,大致都相同。


    隻是丘故似乎更有手段,查到的細節多了不少。


    “王凡舉涉及的業務這麽多呢?”


    蕭凡看到這些細數的罪狀,扶住了額頭。


    這怎麽救啊!


    不僅是之前說的那些罪,這王凡舉還有貪汙受賄。


    當然,當官的有這個罪,那倒也是很基礎了。


    除此之外,貪贓自然枉法,從他手裏逃脫的罪人,可真是數不勝數。


    隻要家裏給得起錢,王凡舉可以操作,讓有罪的人變成無罪,鐵證如山也可以變成沒有罪證。


    還有什麽串聯邊軍,在邊界上搞什麽人口軍火買賣……反正能賺錢的生意,王凡舉都在幹。


    他不像是個首輔,像個首富!


    蕭凡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看到了這世間大多數的惡。


    這個王凡舉,幾乎將這個時代的罪惡產業鏈,都給囊括了。


    也就是時代限製,這年頭不能噶腰子,不然王凡舉說不定也會做。


    至於侵吞部分軍餉以及賑災銀,這都是貪官的基本操作了,沒什麽新鮮的不多說了。


    “王凡舉得有多少錢?”


    蕭凡忍不住去猜想,這樣的一個大老虎,這些年吃進去多少錢啊?


    富可敵國,也不一定不可能。


    “嗬嗬。”


    丘故也是嘖嘖稱奇,道:“我們做了一個估算,如果王凡舉這些事兒真的都幹過,他的家產不下於一億兩白銀。”


    “……”


    蕭凡深吸了口氣:“嗬嗬……戶部一年營收,也到不了一億兩吧?”


    整個國家,全部賦稅與鹽業這些加起來,一年下來也不可能有五千萬兩!


    甚至有三千多萬就不錯了。


    更別說一億了。


    可王凡舉能有這麽多錢,他得從什麽時候開始貪?


    “這兒有一條。”


    蕭凡指著信紙上某處:“朝廷向關外購買戰馬,每一匹得花六百兩?”


    六百兩的戰馬,那可真是貪了不止半點,起碼貪一半!


    普通的走馬,也就幾十兩,作為戰馬的走馬,也不會超過一百兩。


    而跑馬,最多兩三百兩,已經是很頂級的性能馬了。


    可是,王凡舉采購,花六百兩……這特麽得吃多少迴扣!


    “嗬嗬。”


    丘故笑道:“老弟你是沒進官場,不知道裏麵的道道……這算什麽。”


    “巧立名目而已,很簡單的操作了,我還見過有人……罷了。”


    似乎有所顧忌,丘故沒有多說。


    “王凡舉此人,老弟不管你與他有什麽幹係,最好遠離。”


    “他這麽多家產,肯定會被抄家充公,今年正好戶部沒錢。”


    ……


    迴到家中。


    蕭凡將調查的結果,告知了玉有容。


    查王凡舉的事情,是蕭凡暗中進行的,沒提前告訴玉有容。


    她還有些詫異,蕭凡如此貼心。


    可當玉有容聽完後,整個人神情都變了。


    “父親他……”


    玉有容欲言又止,下意識覺得,可能是誣陷。


    但想到自己出逃時,府中來人的驚慌神情,玉有容就知道,這些大概率是真的。


    或許有些罪名不實,但她父親真不冤枉。


    “他……他會死嗎?”


    玉有容梨花帶雨,望著蕭凡,滿是絕望。


    再怎麽不夠愛她,那畢竟是她的生父,從小到大還是享受到了首輔大人的光輝的。


    如果王凡舉要死,玉有容還是免不了會傷心難過。


    “唉。”


    蕭凡歎道:


    “我本想著,如果他隻是參與奪嫡昏了頭,我會想盡辦法救他……可現在看來,我救不了嶽父大人,他……”


    有些話太重了,在玉有容麵前,蕭凡還是不能直說。


    但玉有容能體會到,蕭凡的那種無奈,那種恨其不爭。


    蕭凡是真無語。


    哪怕王凡舉犯的事兒少點兒,也有挽迴的可能,可你看看……這狗東西盡選些死罪在犯呐!


    罪名幾十條,條條都特麽是死罪!沒見過這麽作死的人!


    最要緊的就是蒙蔽聖聽、賣官鬻爵、倒賣軍火……隨便哪個,都是救不了的死罪,這貨一犯犯了三條!


    我怎麽救啊?


    “我就知道!”


    玉有容哭道:“當初叫我出逃時,我就該知道他惹的禍有多大!”


    現在玉有容一想到父親,畫麵就是:


    在一個清晨,京城菜市口中心,一個穿著囚服的中年人,被綁在刑場中間跪著。


    周圍全是丟爛菜葉的老百姓,以及監斬的官員、軍士。


    在這個畫麵中,王凡舉占據c位。


    “唉。”


    蕭凡搖頭:“王府的其他親眷,如果是流放的話,我會叫人照應他們的。”


    他隻能給這樣的承諾了。


    救是救不了了。


    別說蕭凡現在無官無職,就算他現在就是皇帝本人,也得殺王凡舉!


    這樣的人不殺,絕對吏治崩壞、禮法傾塌!


    皇帝也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想做個好皇帝,想讓史書寫點好的,想保住江山社稷……皇帝就不能隨心所欲,必須也要順勢而為。


    王凡舉已經暴露,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就看皇帝願不願意開恩,給王家其他人一條活路了。


    不過蕭凡也不做樂觀的假設,王家人大概率會株連流放,如果皇帝夠生氣,全殺了也是有法可依的。


    而流放也不輕,大多數人都撐不住,客死異鄉的可能在八成以上。


    不過如果有人照應的話,流放也可以有不同的待遇,至少命可以保住。


    將來再有個什麽功勞,可以赦免了罪行,那就能迴來。


    “蕭郎……我好怕!”


    玉有容哭道:“若父親真被判死,我……我連給他送終都不成!”


    蕭凡無奈一歎。


    確實如此。


    如果王凡舉押赴刑場,玉有容都不敢去給他送斷頭飯的,因為當場會被抓住。


    甚至因為提前出逃,可能會罪加一等,跟著王凡舉一起死的概率很大。


    而不去送王凡舉最後一程,對玉有容來說,是不孝。


    以玉有容接受的教育來說,不孝與死沒什麽差別,所以她才崩潰。


    “如果真有那一日,我陪你去京城。”


    玉有容聞言,看向丈夫的眼神,又多了些溫柔。


    蕭凡正色道:“不論他犯了多大的罪,於你而言終究有養育之恩,你應該去送他……到時候,我會護著你的!”


    “夫君……”玉有容抿著嘴皮,擦去眼角的淚痕,突然就將蕭凡抱住。


    蕭凡輕撫她的後背,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安慰她:


    “你放心,陛下如今身體不好,不宜動殺機,再過些時候說不定會出現轉機。”


    “真的會有轉機嗎?”玉有容身子向後傾了傾,認真地看著蕭凡,想要得到一個安慰,哪怕明知道是謊言。


    蕭凡溫和笑著,如和煦春風,緩聲道:“會有的……”


    其實蕭凡自己都不信。


    王凡舉這事兒,如果丘故與李青山查到的都是真的,他是不可能有救的。


    除非真就有人劫法場。


    可……


    不過目前來說,王凡舉不會有危險,至少在淮王倒台之前,皇帝不會動王凡舉。


    官場的事情,不是那麽簡單,就算王凡舉被軟禁了,要判他也沒那麽簡單。


    淮王會力保這個首輔,王凡舉也會自救,也許就能想到什麽辦法逍遙法外。


    當然,蕭凡是不希望王凡舉逍遙法外的,這種人活著真沒什麽用,死了才算是為這個世界做貢獻。


    所以,蕭凡也沒向玉有容承諾什麽,無論如何也會嚐試救王凡舉的話。


    因為蕭凡根本不想救這個嶽父,這廝太不是個東西了!


    “對了!”


    玉有容突然醒悟,想到了什麽:


    “當初離京時,父親托人給我說,如果有機會叫我去找一個人……會不會他可以救父親?”


    蕭凡不抱希望,但還是問道:“嶽父大人讓你去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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