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作為李家城第二把交椅的陳家族長化道逝去,本該是滿城皆白的景象。


    可這次,願意在門口懸掛白燈籠的家族,不超過兩手之數,大多還是與陳家外戚以及曾經受過恩惠的那些人。


    陳家之內,根據老族長逝去之前留下的意願,喪事從簡。


    其實陳寄雲也知道,這種時候家族仍處於分裂的狀態,很難同心協力在一起做事。


    祖堂之內,陳寄雲的遺體躺在透明冰棺之中,早年間身上的傲氣火爆盡散,眉眼間取而代之的是歎惋、悔恨和落寞。


    棺前擺放有一個火盆,隻有陳清流和陳凡二人在此燒紙上香。


    “等爺爺下葬,我就會趕迴長生觀,不再迴來了。”


    陳清流手中拿著厚厚一疊黃紙,一頁頁小心放入火盆之中,緩緩開口說道。


    隔著煙霧和騰起的紙灰,陳凡很難辨別對麵的神色是平靜抑或冷漠。


    “不迴來了?”


    他看了眼冰棺,又低下頭燒紙錢,聲音幾乎是平靜的。


    陳清流點點頭,“嗯。不迴來了。”


    外麵傳來兩隊人的腳步聲,一左一右,互相沒有任何交談,卻能感覺他們之間有著無形的火焰在對撞。


    “李城主攜秦夫人到!”


    還未開門,便有人高聲喊道,好似這種習俗真能夠讓躺在冰棺裏的老人聽見。


    大門緩緩打開,陳自明和陳豪山率先分左右走入,然後恭敬請進獨臂的漢子和身著黑色素裙的婦人。


    陳清流和陳凡也是立馬起身,站到兩旁,低頭禮迎。


    李雲琅來到棺前,看著裏麵那好似短短時間老去數十歲的陳寄雲,心中百感交集。


    接過清香拜過三下,他走到棺邊,歎息著說道,“叔父啊,何苦自我為難呢,唉......”


    秦蓮也是來到丈夫邊上,挽著丈夫的獨臂,心中不是滋味。


    陳老雖然脾氣暴躁,打碎過不少自家的茶杯桌子,可其他各方麵來說,確實算得上一個好長輩。


    他畢竟還要為陳家考慮。


    “什麽時候下葬?”


    李雲琅看向那兩個好若仇敵的漢子,皺著眉問道。


    “三天之後。父親有言,不葬入祖堂,隻在後山選一處清淨地。”


    陳自明恭敬迴答道,似乎羞愧於與這個自己小時候喊大哥的城主對視,低下頭去。


    李雲琅帶著夫人慢慢向外走去,看著這反目成仇的兄弟二人,說道,“這件事我本不該過問,可以前你們喊一句大哥,今天我就多嘴問上一句。


    關於陳家下任族長的事?陳老可曾有安排或者說人選?”


    “沒有。”


    陳豪山沉聲道,猶豫片刻後,他又說道,“敢問城主,對於陳家留下一事,作何想法?”


    如今陳家真的是令人貽笑大方,上任族長剛死,這邊就開始了族長之位的爭搶。


    而擺在他們麵前最要緊的一個問題就是:陳家到底要不要搬離李家城!


    誰成為族長,誰就能夠掌握話語權,決定家族的去留。


    “從我個人講,我希望你們能離開,也希望有些人能留下。”


    李雲琅瞥他一眼,淡淡道,“但從城主來說,我希望你們能留下。不管是戰後重建,抑或各種因素考量,留下陳家都是比較有益的。


    但問題是,城內的住民想不想你們留下來。你們又願不願意,有沒有這個膽子留下來。”


    他看向二人,聲音中帶些歎息,“自明、豪山,有些事避免不了,有些事可以挽迴。


    陳家未來的命運,就掌握在你們中一個人的手裏,多想想吧。”


    搖搖頭,他便邁步向著外麵走去。


    秦蓮也緊跟上去,不過卻在臨走前,與陳清流和陳凡傳音。


    “清朗如今在東域雀雲宗那邊,估計還要半個月才能迴來。”


    ......


    火寒宗遺址處,去往各地戰場的弟子們都迴來的差不多,人數還不到三千。


    看見眼前毀於一旦的宗門,有些弟子悲從中來,竟是忍不住大聲嚎哭。


    為宗門,為師友,為道侶......


    自從全域之內出現那奇妙的誦經聲開始,駐守這邊的飛升妖族池鬱便不知所終。有人說他是趁亂逃跑了,也有人說他是被飛升觀觀主所斬殺。


    不管如何,孽龍叛軍勢力節節敗退,已經是潰不成軍的狀態。相信要不了多少天,就能夠徹底收複全境。


    隻是伴隨著道經聲的虛弱,那盤膝坐在長生圖上的青年道士也慢慢老去,一步步走向中年,一點點變為老人。


    長生圖自到來之日起,便散發出無窮道韻修複火寒宗大陣。如今法陣修好,它也不再流淌道韻,一副畫麵變得模糊不清。


    上麵盤坐的老人則是收起法印,嘴角帶著微笑,眺望這片修複的七七八八的天地,心中寬慰些許。


    慕容令羽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身體開始慢慢虛幻淡化,星星點點的光芒從他身體裏飄出,就像是花火一般,很快就消失在天地間。


    “火寒宗上官葉,恭送觀主!”


    下方,上官葉感受到老人的化道氣息,懷著崇敬的謝意,大聲朗道。


    “恭送觀主!多謝觀主!”


    一聲聲禮敬與致謝響起,所有的火寒宗弟子都在此刻起身,向著天空那麵巨大無比的圖畫鞠躬。


    類似的景象還出現在已經掃蕩一域叛軍孽亂的長生觀境內。


    散落各地的大小道觀在這天齊齊敞開大門,在一尊隻有每年過年時才會點香的巨大鼎爐內燃起三炷手臂粗細的清香。


    一眾道人換上法衣道袍,齊聚庭院,麵朝東方。


    先叩稽首,再唱道經。


    ......


    仙音宗克魯平原戰場上,原本就占著優勢的禦南城在陸續加入令狐星淵、白傲遊等數位化神之後,基本上場場戰爭都是大勝而歸。


    今天,便是最後的總進攻。


    在那廣闊的平原之上,騰蛇洞的族人和原啟南五大部落紫炎蠍部、天銳晶甲龜部等率領的妖族大軍早已失去鬥智,如今參加戰鬥隻是一種迫不得已。


    在塞斯走後,戰場上剩下的兩個飛升都是被孽龍強行拔高而來,對上遠古真龍黎川根本就不是對手。


    天上,一條遠古真龍的巨大真身在雲層中隱現,帶給大地上的妖族十足的壓迫和震懾。


    地上一隻毛發呈現幽黑白灰交雜的巨大黑貓奔騰跳躍,明明是元嬰修為,卻發揮出了堪比化神的勢力。


    而且最令叛軍感到恐怖的還不是現在的狀態。


    這據說來自仙音宗北域的霓光羅侯貓真正的成名一戰,是在某次戰場上隱匿身形,成功刺殺了化神修士!


    此後,死在它手中的化神都近乎一手之術,元嬰更是數不勝數。


    雖說其中很多都是撿漏刺殺,可這也代表了某種實力!


    他,正是匆匆趕來南部的小幽!


    如今在小幽身邊,還有一個踏入元嬰期不久的唐三。


    銀藍色的藤蔓從地底悄然鑽出,就像是荊棘叢林一般。在這人員密集的戰場上,簡直是團戰利器。


    而且能夠吞噬敵人的靈氣反哺自身,大大增強了他的戰鬥續航能力。


    一個手持圓月彎斧、身披戰損嚴重的漆黑鎖子甲的魁梧老者猛然從天降下。身上透出的強大氣息讓附近的元嬰都感到驚悚。


    是來自叛軍劍骨巨鱷族的化神大修士,索稷!


    而他斧刃所指,正是大地之上,有若地獄鬼貓一般的小幽。


    後者口中嘶吼,甩出數道爪芒。隻可惜這能輕易撕碎元嬰的攻擊在對上真正的老牌化神,就顯得比較脆弱。


    斧刃之上凝聚鋒利寒芒,瞬間斬開那爪光。


    就在眾人以為小幽要重傷的時候,卻又一道流光徑直從東邊衝來。


    速度奇快,幾個眨眼間就已經越過大半個戰場來到這邊。


    隻見這流光徑直奔向手持巨斧狠狠斬下的索稷,猛然間釋放出刺目如日的光芒,然後巨斧直接崩碎,索稷更是口中噴出大量鮮血,身體倒飛出去。


    光芒散去,顯露出裏麵那道白衣身影,正是李清朗!


    “小幽!”


    他開心的與地上黑貓打著招唿,然後又將目光看向唐三,“好久不見。”


    小幽非常激動地幻化為童子形態,直接興高采烈地衝上天空。


    “清朗師兄!”


    沒有人敢上前打擾他們的碰麵,因為就在前一刻,那看起來柔弱的年輕人直接將一個化神打到吐血!


    索稷作為叛軍中罕見的攻守兼具的強大化神,一身修為橫煉無比,是公認的強者啊!


    “等會聊,先把這邊的事處理了。”


    李清朗摸摸小幽的頭,眼中帶笑地開口,然後他猛然想起兩個被塵封許久的家夥。


    連忙從絕念劍中將他們放出。


    原本以為此生無望重見光明的兩尊巨大鱷龜被放出來,一瞬間還有些懵圈。


    “老子這是出來了?哈哈哈!老子出來啦!”


    三號呆滯無神的雙眼之中,煥發出強盛的光彩,激動地都快流出眼淚了。


    “你怎麽這麽狠心?!居然把我關了幾百年!啊不,幾萬年啊!”


    淒厲的嘶吼傳遍戰場,三號痛心疾首地質問著李清朗。


    後者也是神色尷尬,撓著頭說道,“真是太抱歉了,這次是真的過於忙碌。你們趕緊幫忙把這場戰爭結束,到時候我再好好補償你們!獎勵絕對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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