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雁書立刻幹脆利落地脫起了衣服。


    隻是手剛搭上腰帶,他又想起了一個發自靈魂的問題。


    「大師兄……」程雁書小心翼翼地說,「我們今晚,要睡在同一張床上吧?」


    搶著和韓知竹同住一處時他沒想太多,現在卻終於反應過來,這裏真的就隻有一張床!雖然還算寬敞,但和韓知竹同塌而眠這個畫麵,不用想,也還是足以讓程雁書覺得自己瞬間又是渾身哪兒哪兒都僵硬了。


    韓知竹道:「不可?」


    「可可可!」程雁書立刻迴答,「隻要大師兄可,我什麽都可!」


    「那便如此。」韓知竹言簡意賅地迴答後,便不再說話。


    這一次,那「障」似乎把聲音都阻隔了,程雁書並未聽到韓知竹那邊發出的水聲,想來韓知竹也不會聽到他沐浴時撲騰出來的嘩嘩聲響。


    很完美。


    他的手指再度搭上了腰帶。


    即將解開的那一瞬,一陣出於本能的對危險的反應報了警。


    空氣裏,有什麽東西,不對勁了。


    韓知竹也感覺到。程雁書和他之間的那片虛空瞬間恢復成正常的空氣,外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好好地穿在了韓知竹身上。


    程雁書下意識地立刻向韓知竹身邊走近,他們對視一眼,心裏都生出了異樣的不適,警覺越來越深。


    隻是,這一次不過剛剛入夜,變故竟來得如此之早嗎?


    韓知竹對程雁書遞了個眼色,兩人並未再做交談,而同時快步走出了北辰珠。


    北辰珠被一片瀰漫的濃霧淹沒,那皎潔潤澤的輝光已經全然無跡,走出北辰珠兩步之後,他們兩人竟然什麽也看不見了。


    甚至連近在咫尺的韓知竹,程雁書都隻能影影綽綽地看見一點輪廓。


    程雁書心頭一緊,立刻踏前兩步,毫不猶豫地牽住了韓知竹的左手,急問道:「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韓知竹身體僵了僵,然後反手也握住了程雁書:「凝視,靜氣,當心。」


    感覺到韓知竹的體溫,程雁書心裏多了幾分安妥。他問:「二師兄、三師兄、薛光光,和白家姐弟,現在怎麽樣了?」


    韓知竹沉聲道:「不知。」


    「那大師兄,」程雁書無奈,「我們現在怎麽辦?」


    韓知竹道:「跟著我,別走散。」


    程雁書立刻把韓知竹的手握得跟緊了一點,認真得像是發誓一般地說道:「大師兄,我是絕對不會放開你的!你也千萬別放開我!」


    霧是濃鬱的白,其間浸著如南極泉一般徹骨的寒意,又有一種幾不可聞的清淡的墨香。如若不是知道此情此景埋著兇險,程雁書甚至隱約有了一種在山頂上步入流雲的心曠神怡之感。


    即使牽著手,幾乎肩並肩,他也不看不清韓知竹,更不知道他有沒有進入心魔幻境,隻得每踏出七八步,便用力捏一捏韓知竹的手,在得到韓知竹有力的迴握時,才得以稍稍安心。


    追溯著記憶力的方位,韓知竹一步一步地牽著程雁書向前走。霧氣裏似乎沒有實體,也沒有感知到危險,但這一片莫測的虛空本就足以讓人心生慌亂,不知道它會無窮無盡地蔓延到什麽時候,又通向什麽地方。


    忽然他感覺交握著的手一緊,程雁書同時大聲叫出來:「大師兄!大師兄我好痛!」


    下一瞬,他手空了。


    再次用力捏向韓知竹的手時,程雁書驚懼地發現,韓知竹毫無迴應。他心下大驚,立刻用力把韓知竹拉向自己麵前。


    一瞬間後,應該結結實實撞上他身體的韓知竹,變成了一片虛空。


    極致的慌亂過後,在無窮無盡的虛空和中,程雁書反而覺得自己心迴歸到了一種基於絕望而生的冷靜。


    四周依然是看不透的迷霧,而那種徹骨的寒意好像又更深重了,程雁書幹脆閉上了眼。


    不再驚惶地試圖用眼睛去捕捉後,他竟然察覺到,周圍的空氣,在波動。


    雖然如靜水流深幾不可查的又輕又慢,但這片冷霧中的空氣似乎像水,在流動。


    強迫自己不睜開眼睛,程雁書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隨著空氣流動的方向跟去。


    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又似乎不過是短短的幾分鍾,終於程雁書再次察覺到空氣的細微變化。


    他停下了腳步。


    這一次他確定著濃霧確實如水般在流動。而他走到了水流遇到阻礙,兩相分開再流走的地方。


    用力咬住唇,程雁書壓抑著心裏極度的緊張和恐懼,倏地睜開了眼。


    眼前依然是一片虛無。


    但在不遠處,似乎有一個非常暗淡的光點。


    他立刻想到了在雍州城外那戶農家小院裏,那個被包裹住而隨時將被熄滅的螢火蟲般的光點。


    那光點在虛無的濃霧中起起伏伏,像是螢火蟲被水打濕了翅膀,艱難的掙紮著,又像是螢火蟲墜落在水麵,奄奄一息地被水慢慢吞沒。


    光點雖弱,但依然劃開了周圍手掌大的濃霧,映出一片漆黑的空間。


    那漆黑空間的邊緣,覆著讓程雁書覺得心裏異常犯噁心的濃綠色光暈。


    濃綠裹住漆黑,吞噬光點。


    同樣的配方,同樣的味道。程雁書不再多想,幹脆果斷地用力一口咬向自己舌尖。


    痛徹心扉的劇痛中,他用力噴出了一口血霧,向那漆黑空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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