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帳前的空地上,齊刷刷站著兩大排威武無比的大苑精兵,起碼有一百人,吉瑪和巴彥站在旁邊。


    看到尹天翊走出來,這一百多號人整齊地下跪,響亮道:“王妃殿下金安!”


    尹天翊疑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寶音答道:“會場太多人,很擁擠,可汗擔心殿下的安全,所以特派出一百精兵保護,還命我們多提點神,別讓殿下出半點事。”


    拜托,這樣前唿後擁,別說出事,連好好看場表演都不行吧?


    今晚可是有三十多個節目,有大苑自備的太平鼓舞和戰爭舞,還有諸番夷使節自獻的舞蹈、雜技、戲曲,尹天翊正想盡興一番呢……


    “對了,可汗讓我什麽時候迴禦帳?”尹天翊問。


    “煙火表演以後,大概是宴會的中途吧。”寶音答道。


    果然如此,這家夥……尹天翊的肩膀耷拉下來,雖然知道鐵穆爾是為他好,今晚的宴會會持續至黎明,而第二天就是射箭和賽馬大會,怕他吃不消,才讓他早些退場的,可是……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啊!


    看到尹天翊在磨牙的模樣,寶音不明白地問:“殿下,我們還去會場嗎?”


    “當然去!”尹天翊大聲道,看一半總比沒得看好。


    甩甩衣袖,尹天翊大步走向營地的門。


    一百精兵分為四路,二十五人在前,五十人分立左右兩側,另二十五人殿後;尹天翊的身邊還跟著寶音、巴彥、打扮一新的吉瑪和烏力吉,這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就這樣出發了。


    尹天翊十分鬱悶,不過心底深處,還是流動著一股暖流的。


    來到特地用帷幔圍起來的大型會場,尹天翊才認識到什麽叫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巨大的篝火映紅了天空,鼓樂聲和歡唿聲響成一片,不管是哪個部落的人,也不分男女,圍成一個又一個圈跳著安代舞,跳呀唱呀,氣氛是那樣熱烈,每個人都是那麽快樂,尹天翊很快就被這種熱情感染了,沉浸在節日的欣喜中了。


    “殿下,要不要玩套圈啊?”寶音左右張望。


    “我看擲飛鏢也不錯,贏了有翡翠寶刀呢!”烏勒吉瑪翹首看著前方熱鬧的人群。


    “可汗給殿下的賞賜都堆成山了,珍珠瑪瑙、玉佩寶刀,什麽沒有啊,殿下,我看還是去那邊,是馬爾塔族的姑娘們比賽彎腰過竹竿,獎品說不定呀……是香吻一堆!”


    烏力吉笑道。


    “虧你想得出來,也不怕被可汗扒掉一層皮。”巴彥瞪眼道。


    “哈哈,我開玩笑的嘛,如果真是這樣,被可汗罰得慘兮兮的,應該是殿下。”烏力吉調侃道。


    “烏力吉,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尹天翊板起臉,故作兇悍道,“我會怕他?”


    “那殿下想玩什麽,離宴會開始還有半個多時辰呢。”寶音問道。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當然是全部都玩一遍!”


    尹天翊摩拳擦掌,玩興大起,突然又垂下肩膀,訥訥道:“唔……除了那個獎勵香吻的。”


    眾人都拚命忍住笑。


    玩了一大圈,贏了許多奇形怪狀的禮物,沿途還有百姓贈送給他的手工飾品、奶食、糕點、哈達,尹天翊拿不下了,就交給寶音和巴彥他們,所以,當他們出現在鐵穆爾麵前的時候,看上去真的是“滿載而歸”。


    鐵穆爾原來在大舞台左側的主席位,和族長們在一起,現在他是特意來接尹天翊的。


    “那麽多東西?都是你贏的嗎?”


    鐵穆爾頗吃驚,招招手,立刻有侍從上來,從尹天翊手裏接過大小不一的禮物,退下去了。


    “沒想到吧,比武我不行,但是玩小遊戲,我可是很厲害的!”尹天翊心情大好,“你是來接我的嗎?”


    “是啊……可是一點也不好,”鐵穆爾蹙眉,“本想一見麵,就狠狠抱你一下的……”


    “你整天就想這些色情的東西嗎?”尹天翊沒好氣地說,可是突然被鐵穆爾拖進懷裏緊緊抱住時,他的心還是蕩漾不已。


    在鐵穆爾的介紹下,尹天翊接見了幾個大部落的族長,寒喧了幾句,便落坐了,祭敖包會的第三日才是正式的百官覲見。


    用木頭搭建的大舞台呈新月形,左右兩邊上下舞者,背景是一方寬闊的帷幔,上麵精心繡著紇爾沁草原春季的美景和蜿蜒的河流。


    大苑能工巧匠的刺繡技藝,一點也不輸給金閾,在皮革和裘衣的製作上,更是勝出一籌。


    尹天翊正在走神,侍女們魚貫而入,美酒佳餚頃刻間流水般呈上會場,尹天翊已經吃飽了,鐵穆爾就陪他喝酒,喝了一杯酸酸甜甜的紅棗酒,表演也開始了。


    開場的,便是顯示大苑騎兵英勇善戰的戰爭舞。


    一百位武士身披銀鎧,手持金色長槍,邁著鏗鏘有力的步伐踏上舞台,他們整齊劃一的舞動著手裏的長槍,時而合成一隊,時而分成幾列,高舉武器,以排山倒海之勢歡唿,歌唱呐喊,以表示在戰場上的奮勇拚殺。


    表演極其逼真,讓人恍惚間仿佛置身戰場,看到了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尹天翊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一涼,緊緊地握住了鐵穆爾的手。


    “天翊,怎麽了?”察覺到尹天翊臉色有異,鐵穆爾擔心地摸了摸他的臉頰。


    “啊,沒事……”想到自己不會帶兵打仗也罷了,還會被舞蹈嚇住,尹天翊很不好意思,喃喃道:“剛才好像吃太多了。”


    “胃疼?”


    “不是,沒大礙啦!”尹天翊笑著,鐵穆爾還是招來吉瑪,讓她拿一粒消食的藥丸來。


    戰爭舞後,是由十六名顏容俏麗衣飾華美的女子表演的樂器齊奏,而各人手中拿的樂器,有馬笛、頭管、箏、琵琶、笙、胡琴等等十六種,名曰《十六天魔舞》。


    尹天翊吃了藥丸,感覺胃部舒暢許多了,陰鬱一掃而光,被鐵穆爾抱著,一下看完八、九個節目。


    這會兒,輪到太平鼓舞。


    太平鼓係用銅圈驢皮製成,呈橢圓形,鼓皮塗繪山、水、花哉或人物,飾以絨球、花穗,柄部小圈處係有小鐵環。


    太平鼓舞意味著慶賀豐收,由一身手矯健的女子表演,尹天翊看著她邊擊鼓邊跳舞,一會兒彎腰至腳跟,一會兒急速翻轉跳躍,嘖嘖稱奇。


    那女子舞到最後,竟然還同時要起四麵鼓,在身體不同部位盤繞迴旋,會場裏頓時掌聲雷動,尹天翊也不由拍手叫好!


    “這女孩人長得漂亮,舞跳得更棒!”尹天翊拉住鐵穆爾道,“等下,你要給她很多很多獎勵!”


    鐵穆爾的手,有些不大安分地潛進尹天翊的長袍下擺,分開尹天翊的雙腿,低語道:“那你給本王什麽獎勵?”


    尹天翊左看看右看看,見火光昏暗,沒人注意這裏,低頭,狠狠地咬了鐵穆爾一口。


    “啊!尹天翊!”鐵穆爾抱著胳膊,怒氣衝天,“你真是——”


    “有道是打是情,罵是愛啊,”尹天翊笑得燦爛,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看看,又沒有流血……唔!”


    雙唇被狂野地吻住,瞬間奪去了所有唿吸,尹天翊被鐵穆爾用力抱著,一切羞恥、抗議與掙紮,都被火熱又猛烈的吻吞沒了。


    耳邊,突然響起煙花隆隆升空的聲音。“落地梅”、“金海棠”、“二龍戲珠”……


    種種煙火,忽而像高掛的明燈,紅光閃閃,忽而像滿天的繁星,銀光熠熠,照耀著大草原五彩斑斕,忽明忽滅,美不勝收。


    尹天翊喘著氣,雙頰緋紅,躺在鐵穆爾懷裏,煙花似乎不重要了,兩人情意正濃。


    “天翊,我愛你。”鐵穆爾喃喃低語。


    “我知道。”尹天翊微笑,胸口暖暖的,被幸福填滿。


    亥時時分,鐵穆爾又增派了一百精兵,護送尹天翊迴營。雖然尹天翊很想開溜再玩一會兒,可是那些士兵對鐵穆爾的命令是奉若神明,不敢稍有違背,被兩百多號人嚴密簇擁著,尹天翊隻能規規矩矩地迴到營地。


    洗了澡,喝了加蜜糖的羊奶,尹天翊乖乖地睡下了,吉瑪為他留下了一盞金色油燈,刻意將燈芯草撥暗,便行禮退下了。


    寶音和巴彥守在禦帳門簾外,烏力吉過兩個時辰會來換班,爾後便是由察罕守至天明。


    尹天翊在臥榻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東邊會場喧鬧的聲音一直傳到這裏,弄得他心癢癢的。


    抱著枕頭,在被窩裏麵蜷成一團,好想撇開那一大堆的侍衛,一個人玩個夠啊,可是鐵穆爾絕對不會同意的……


    尹天翊歎了口氣,覺得鐵穆爾有些小題大做了,雖然……大部分貴族對他仍心存敵意,可是沒有人真的來暗殺他,大概考慮到他是和親的身分,如果他出了事,金閾和大苑會打起來……


    等等!尹天翊一骨碌爬起來,他怎麽那麽笨呢!


    為什麽一定要讓人知道他是王妃?


    他可以變裝啊,在金閾的時候,他還借用過小太監的衣服!


    “隻逛一個時辰就迴來,明天也不會累,也不會露出馬腳!”自言自語著,尹天翊爬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床尾的檀木衣箱前,翻起雕花的蓋子,找了一件顏色素雅的衣服。


    畢竟以前有過偷溜出去的經驗,尹天翊駕輕就熟,拿起鐵穆爾給他的那把和他很有緣分的蒙古刀,割斷西北邊的幾根繩帶,拉開哈那和圍氈,給自己開了個小小的後門,真的溜出去了。


    寶音和巴彥都比較老實,沒想到尹天翊有膽子偷溜,所以一點都沒有發覺。


    尹天翊趁著黑夜一口氣跑出好遠,心裏有些愧疚害怕,又有莫名的興奮和緊張,一邊說著“對不起啦,我立即就會迴去,保證安然無恙……”一邊快步走向會場,但是突然地,他看到西邊的葦蕩有火光,一愣,那裏也有聚會嗎?


    可此時夜已經深了,又起了風,漆黑的夜空像浸透了墨汁,連葦蕩的輪廓也看不清,會有人在那裏嗎?


    尹天翊看看東邊熱鬧非凡的會場,又遙望西邊漸漸暗淡下去的火光,猶豫不定。


    火堆,肯定是人升起來的,可是空氣中隻有風聲沒有歌舞聲,在草原上,沒有把篝火撲滅就離開,可是會被罰上一頓鞭子的,除非那些人……


    “溺水了?”


    尹天翊大驚失色,早就聽鐵穆爾說過,草原牧民不諳水性,萬一他們唱著跳著,喝醉了掉進湖裏……


    尹天翊不再多想,拔腿狂奔向那越來越暗的火光。


    經過一個春季的瘋長,野草糾結在一起,讓尹天翊跑起來絆絆磕磕,越接近淺水湖邊,蘆葦叢生,尹天翊也就越焦急。


    “哇!”尹天翊腳下一踉蹌,人就整個摔了下去,滿手滿臉的泥巴。


    “糟了!”尹天翊慌張地在衣袖上擦著臉和手,這麽狼狽等下怎麽迴去?


    嗯?


    腳踝好像有東西……


    尹天翊轉過身,驀然發現絆住自己腳的,是一隻血淋淋的人手,頓時倒抽一口冷氣,仔細一看,是一具屍體倒臥在泥濘之中。


    “死、死人!”尹天翊大驚,臉色煞白,趕緊爬起來,抬頭,發現前麵密密匝匝的蘆葦叢中,還倒著另一具屍體,尹天翊按捺著心跳,走近一看,這個人血肉模糊,腸子翻在肚外,死相更是妻慘。


    尹天翊立刻明白了,他們遇到了狼群的突襲!


    尹天翊不顧一切地奔向已經熄滅的火堆,更是猛地捂住臉,差點失聲尖叫,這裏散落著人類的殘肢,還有刀、匕首和折斷的樹枝,看起來他們和狼群激烈搏鬥過。


    草原上的狼群是極其兇殘、團結和不顧一切的,在蘆葦蕩邊野炊的人,大概無一幸免……


    尹天翊站在原地,冷汗直冒,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想想還是先迴去搬救兵,但是轉身的一瞬間,眼睛掠過湖堤,發現那裏好像還躺著一個人,在黝黑的水波中浮浮沉沉。


    尹天翊一怔,立刻迴身急奔過去,淌進冰冷的水裏,抱住他的肩膀,把他從水裏拖上來,男人頗沉重,尹天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上岸。


    “喂,你怎麽樣?”尹天翊拍拍他冰涼的臉頰,發現他嘴裏都是淤泥,立刻把泥巴摳出來,再拚命擠壓他的胸膛,挖他的喉嚨讓他吐水,一會兒後,男人嘔出了許多水,也開始唿吸,但是依然昏迷。


    稍稍鎮定的尹天翊,擦了把汗,打量著男人的模樣,發現他大概二十幾歲,雖然臉孔上有血也有泥巴,但仍可以看出是一名棱角分明的美男子。


    他的頭上包著奇怪的頭巾,穿著蠟染的對襟長衫,光著腳,腳踝和手腕上都戴著瑪瑙珠串。


    不是漢人,也不是大苑人,難怪會在偏僻的葦蕩邊聚會,尹天翊抱著青年,由於身上都濕了,更覺得瑟瑟發抖。


    現在不是計較他是什麽人的時候,得趕快找人來救他!


    尹天翊想著,脫掉自己的外衣,卷起來擠掉水,小心地披到男人身上,然後放下他,站起來轉身去找幫手。


    “什麽東西?”可是他很快發現,葦蕩有異狀,黑壓壓的葦稈沙沙響動著,有什麽在奔跑,還不隻一個,像是兵分幾路疾速而來。


    尹天翊的心霎時涼到底,他被狼群包圍了!


    尹天翊驚惶失措地去撿地上的刀,這個時候,從高高的蘆葦叢中急衝出來十多個人,全都身穿黑衣,用黑布遮著臉,他們看到尹天翊都吃了一驚,爾後又看到躺在地上的青年,唿喊著狂奔過去。


    “太子,太子殿下!”


    “殿下!”


    他們說著異族語言,尹天翊聽不懂,令他驚異不已的是,這些聲音清脆圓潤,分明都是……女性!


    尹天翊麵前,有一個人一直沒有動,直勾勾地盯著尹天翊,那眼神就如刀尖一般,盯得尹天翊全身發毛。


    他結結巴巴地道:“你想幹嘛……是狼群……”


    發現青年還活著,黑衣人們全都鬆了一口氣,隻有那個看似為首的女人,眼神一直是冰冷的,而且周身殺氣騰騰。


    “是你救了我們家少爺?”她開口道,說得是蒙語,聲音雖是低沉的,可尹天翊聽得出來,她是刻意把嗓音壓低。


    “我是偶然路過,看到屍體……”尹天翊喃喃,心裏還是七上八下。


    冷不防地,女人扔了一袋東西過來,尹天翊狼狽接住,沉甸甸的,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袋金沙,少說也值五百兩白銀!


    “這是?”尹天翊倉促抬頭。


    “謝謝你救了我們家少爺,這是賞賜,”女人又冷又傲地說,“你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金子吧?拿了錢就趕快走,今晚發生的事如果敢讓第二個人知道,我一定把你的頭剁下來,掛在羊角上!”


    這女人說話這樣惡毒潑辣,也不怕嫁不出去!


    尹天翊氣得夠嗆,走前一步,用力把錢扔還給她。


    憤然道:“你拿迴去!我才不是你那個什麽少爺的救命恩人,我隻是路過,看到他在水裏,把他撈出來而已,這是舉手之勞,有良心的人都會做!還有,憑什麽你說殺就殺,就是皇帝也不能胡亂殺人!”


    女人氣得眼冒火光,牙齒咯吱響,“臭韃子!好酒不吃吃罰酒,也好,殺了你幹淨!”從腰問抽出冷光閃閃的鏤鐵刀來,直逼尹天翊,“現在就送你上路!”


    遠處,突然人聲喧囂,火把像長蛇陣一般,漸漸往這邊靠近,女人略一遲疑。


    “大管家,好像是大苑的軍隊。”一個放哨的黑衣人,急匆匆來報,“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等我殺了他!”


    為首的女人手腕一抖,那銳利的刀鋒,便朝尹天翊直劈下來!


    鐺!她的長刀,被另外一個黑衣人擋了一下,那人急切地說:“大管家,還是快走,他一個放牧的,滿口胡言,誰會相信?快救太子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想了想,大苑的軍隊越逼越近,她心裏也有些慌,再看一眼尹天翊,一身的濕衣服,滿臉的汙泥,鼻子一哼道:“走!”


    黑衣人拾起地上的殘肢,還掃蕩地上一切東西,包括尹天翊脫下的衣服,從西南麵和大苑軍隊相反的方向,悄無聲息地撤走了。


    尹天翊自始至終都沒聽懂她們在說什麽,不過力氣一下從身上抽走,摔倒在地,心撲通撲通狂跳不止,牙關不住打架,剛才那一瞬間,他還以為會被那惡毒的女人砍成兩半。


    “真倒楣!”尹天翊垮下肩膀,看看自己,濕答答髒兮兮的,就像在泥塘裏打了個滾,欲哭無淚,“這怎麽辦呀……”


    “殿下!”


    “王妃殿下!”寶音和巴彥帶著大隊人馬趕到,看到尹天翊邋遢至極的模樣,全都呆住了!


    “啊……我……那個……她們……”尹天翊支支吾吾,知道自己是有口難辯,耷拉下腦袋,沮喪道:“抱歉,我溜出來玩,結果掉到湖裏去了,唔……千萬別告訴鐵穆爾!”


    但尹天翊沒想到的是,當寶音走進禦帳發現他不見時,就立刻飛奔至會場,通報了鐵穆爾,所以才會有上千的精兵出來尋找。


    據說,可汗是暴跳如雷了!


    尹天翊在浩浩蕩蕩的軍隊護衛下迴到營地,一下馬,就發現營地裏的空氣糟糕得可以,所有的侍衛都臉色發青屏息靜氣,而帳前衛將十數人全都跪在禦帳前麵,武器甲胃被繳,隻留一件單衣,任憑風吹。


    尹天翊見了,既愧疚又害怕,他知道……鐵穆爾是真的發怒了。


    尹天翊在禦帳門簾前站了一會兒,硬著頭皮,心驚膽顫地走進禦帳,一眼就看到怒形於色的鐵穆爾筆直地站在禦帳中央,他的旁邊跪著吉瑪和烏力吉。


    看到他們被罰,尹天翊心裏焦急,走前幾步,輕聲道:“這不是他們的錯,是我貪玩,鐵穆爾你別罰他們……”


    鐵穆爾烏黑的眼眸瞪向尹天翊,那慍怒的眼神嚇得尹天翊渾身一顫,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你們下去。”鐵穆爾低沉地開口,吉瑪驚詫地抬頭,看了鐵穆爾一眼,沒有說話。


    烏力吉緊張道:“可汗,您就饒了殿下吧,都是臣等帶壞了殿下……”


    “滾出去!”鐵穆爾咆哮,烏力吉臉色慘白,被吉瑪硬拉著,退出了禦帳。


    尹天翊想,少不了一頓鞭子了,橫豎也是被打,不可以連累其他人,鼓足勇氣,走到鐵穆爾身前,抬起頭道:“好吧,我道歉,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這真的不關侍衛的事,是我自己溜出去的,沒人帶壞我,你要罰就罰我!”


    鐵穆爾見尹天翊還沒有意識到,一個人外出,而且還是在深夜,有多危險,更加氣得攥緊鐵拳,全身發抖,“天翊,你是不是認為本王不敢罰你?”


    鐵穆爾的語氣和神態都有些可怕,尹天翊不禁後退了一步,畏懼道:“我、我沒有……啊!”


    雙手被鐵穆爾粗魯的拽住,尹天翊惶恐地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人已經被壓到了臥榻上,刺啦——下半身的衣物被粗暴地撕扯掉,雙腿被緊緊壓住,一股涼涼的液體被抹上**,尹天翊麵如土色地掙紮,“鐵穆爾,不要!放開我!不,住手——嗚啊!”


    被貫穿的一瞬間,尹天翊出了一身冷汗,好痛……強烈的壓迫感和痛楚,五髒六腑似乎擠到了一起,淚水洶湧而出。


    尹天翊哭泣著,鐵穆爾進入後一直沒有動作,突然,他緊緊地抱住了尹天翊,像是要把尹天翊揉進懷裏,永遠也不再鬆手一般,“天翊,”鐵穆爾開口,他的聲音沙啞而發顫,“我很擔心你。”


    尹天翊一怔,發現身上的重量驀然輕了,鐵穆爾整理了一下衣物,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禦帳。


    第二日,十五名禦帳侍衛被罰杖棍二十,寶音和巴彥等人也被鐵穆爾狠訓了一頓,誰都看得出來可汗心情不好。


    而尹天翊也是黯然神傷,所以即使賽馬、射箭比賽多麽精采,大家都提不起勁來,主看台上一片烏雲密布。


    一整個上午,鐵穆爾都對尹天翊不理不睬,這讓尹天翊又難過又鬱悶,又冒火!也忿然轉過身子不理睬鐵穆爾,他的身體還隱隱作痛呢!這濫用暴力的混蛋!


    過了正午,太陽高懸在天空,活像一個大火球炙烤著大地,河裏的水燙手,地裏的土冒煙,草兒也蔫了,可卻是比賽正激烈時,尹天翊站了起來。


    寶音急忙問:“殿下,去哪?”


    尹天翊指了指自己頭上的汗珠,“我想下去走走,這裏好熱。”


    寶音看了一眼可汗,見可汗沒有任何表示,答道:“是,殿下。”


    和五個侍衛一起緩步走下台階,在溪流邊搭有十幾架駱駝拉的棚車,是賣蔬果和糕餅的,附近還有參賽的馬匹,由馬童牽著在溪水裏洗澡降溫。


    雖然一直不理會尹天翊,但是尹天翊離開後,鐵穆爾的視線就一直緊隨著尹天翊,他神情複雜,若有所思。


    寶音從牧民手裏買了四個野果,綠盈盈的,像翡翠玉石。尹天翊咬了一口,味兒酸中帶甜又爽口多汁,果然十分解暑,比黑木果還好吃。


    “寶音,再多買幾個,給鐵穆爾……”尹天翊突然住口,悶悶不樂地背過身子,寶音苦笑,掏出十文錢買了五個。


    尹天翊拿著野果走到波光粼粼的溪邊,看著附近那些乘涼的馬兒,有棕紅色的、白色的、青色的,大概十幾匹,其中一匹棕色馬的毛色格外發亮,好像每一根毛尖都冒著油星,馬背上還披著金流蘇的鞍褥。


    尹天翊好奇地問:“寶音,參加比賽的馬,不是不可以加鞍具嗎?”


    “是,為了減輕馬兒的負擔,賽馬不加鞍具,不過這匹馬特別,它是去年優勝的寶馬,稱號是萬馬之首,可以直接進入決賽。”寶音恭敬答道。


    “哦。”


    尹天翊仔細望著那匹馬,大概三歲大,四蹄粗壯結實,果然是匹寶馬,隻是……馬兒噴著鼻息,低首,離溪水有些遠,似乎精神狀態欠佳。


    “寶音,這是誰的馬?”尹天翊吃下野果,問道。


    “是我的!”一個由護衛簇擁的少年,突然出現在尹天翊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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