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戴整齊,尹天翊滔滔不絕地說著烏勒吉瑪是如何救他,如果不是烏勒吉瑪冒死對查幹巴日下毒,他早就被強盜們分屍了。


    還有阿木古郎大叔,尹天翊是不會忘記這些和藹可親的牧民,在危難時刻是如何救他這個外族人的。


    尹天翊唧唧呱呱,一刻不停,恨不得將過去發生的一切統統告訴鐵穆爾。鐵穆爾默默聽著,一言不發,聽到尹天翊不停地稱讚烏勒吉瑪,把他會用的蒙語全用上了,雙眉皺成兩個疙瘩,臉色有些陰暗。


    對救了尹天翊的人他很感激,隻是……心裏不免有些泛酸,尹天翊何時這樣熱情澎湃地誇獎過他?


    尹天翊還想繼續說,機敏的寶音發現可汗臉色不對,悄悄拉了拉尹天翊的衣擺。


    尹天翊迴頭,笑問道:“寶音,什麽事?”


    “呃……”寶音隻是想提醒尹天翊,不該對可汗以外的人如此上心,可是沒想到尹天翊居然會笑盈盈地詢問自己,一時愣住了。


    寶音的弟弟巴彥,接上話道:“大草原上,冬雪初融的時刻最冷,寶音是想提醒殿下,再加一件裘衣為好。”


    尹天翊確實穿的不多,一件絲錦的棉袍,左衽的衣襟,綠鬆石扣袢兒,雖然看上去煞是華麗,但是抵擋不了冰雪融化時的酷寒。鐵穆爾見了,轉過尹天翊的身體,拿起侍女及時遞上的貂裘外衣,給尹天翊穿上。


    麵對麵站著,尹天翊終於發現鐵穆爾臉色不佳,甚至比黑咕隆冬的夜色還要暗沉,不禁問道:“怎麽了?你好像不高興?”


    鐵穆爾給他扣扣子,似充耳不聞。


    那邊,寶音和巴彥在使眼色,尹天翊仔細想了想,仰著頭問道:“你生氣了?”


    鐵穆爾逕自放開他,依然不說話。


    “怎麽?真的生氣了?”尹天翊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很驚奇,“因為烏勒吉瑪?你看出來了?”


    鐵穆爾眉頭微微一皺,出聲道:“天翊,既然是救命恩人,就快讓她起來吧,塗格冬,賜坐。”


    鐵穆爾的四大貼身護衛,如今隻有塗格冬仍在身邊。


    塗格冬深感責任重大,對鐵穆爾的安全更加用心,他搬來椅子,讓烏勒吉瑪入座,很仔細地看了她幾眼。


    要說漂亮,她不漂亮,而且臉孔髒汙不堪,十分狼狽,可是眉宇間的秀麗嬌怯,又讓她如弱柳迎風,惹人憐惜,而且剛才開口,聲似銀鈴,悅耳動聽,讓眾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到她身上。


    塗格冬看到她布衣上的五彩花紋,還有胸口的狼牙項煉,說明她是藥師,藥師和大夫差不多,不過,本質更像是珊蠻(巫女),有種不吉利的味道。


    在塗格冬悄悄打量她的時候,烏勒吉瑪忐忑的目光向前,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鐵穆爾,驀地臉孔漲紅,匆匆把頭低下。


    孛日帖赤那,蒼狼之王,烏勒吉瑪還是孩童的時候就聽說過鐵穆爾·乞沃真的無數事跡。


    他手裏攥著血塊出生,三歲會騎馬,四歲會彎弓射箭,七歲時一人橫穿大戈壁灘,還打死一頭野狼;十二歲時就身著軟甲,隨老可汗一起馳騁沙場,征戰四方。


    十七歲時,和兀拉哈赤一族的決戰,以三千兵馬,攻打有一萬兵馬駐守的阿日爾山穀,血戰兩日兩夜,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仍然勇猛衝進敵營後方,裏應外合,贏得勝利……


    烏勒吉瑪很崇拜鐵穆爾,認為他是神話,是傳說,是鐵骨錚錚的英雄;在她的幻想裏,鐵穆爾應該是高高的個子,寬寬的肩膀,蓄著絡腮大胡須的壯年人,該有五十多歲。


    可是她錯了,她沒有仔細算過鐵穆爾的年紀,今年鐵穆爾才三十一歲,而且——還是一個目光霸氣凜然,臉孔棱角分明,英俊不凡的男人!


    隻是這匆匆一瞥,烏勒吉瑪的心就亂了,心裏又激動又緊張,雙頰不由自主地燒紅發燙,連手腳該放哪裏都不知道了,尹天翊和她說話,說了第三遍她才聽見,訥訥道:“殿、殿下您說什麽?”


    “駘蒙部落的事,我已經和鐵穆爾說了。”尹天翊也不介意,認為是鐵穆爾的氣勢太兇,嚇到了她,親切道:“他已經答應幫助駘蒙族重建家園,還會賞賜黃金、馬匹、車輦、禦寒的衣物帳篷。


    “還有,他說會派兵尋找駘蒙部落走散的人,一個都不會落下。”


    “真的?”烏勒吉瑪大喜,她的阿爹,駘蒙部落的族長,不知道在何處流浪,現在有鐵穆爾出兵幫助尋找,終於有著落了。


    她不由站起來,眼角噙淚的磕頭謝恩,“奴家感謝可汗聖恩,可汗和王妃殿下對駘蒙一族的恩澤,奴家沒齒不忘。”


    “瞧你說的,吉瑪,如果不是你,我還能站在這裏嗎?”尹天翊很感動,“別哭,我們是朋友,是患難之交!以後,別奴家奴家的,叫名字吧。”


    見尹天翊又說些有的沒的,鐵穆爾忍不住盯他一眼,可尹天翊覺得鐵穆爾是在亂吃飛醋,根本不予理會。


    鐵穆爾怎麽體會得到,他差點被查幹巴日強暴的時候心裏有多害怕啊,所以尹天翊打從心底感激吉瑪,也覺得她部落被毀,顛沛流離很可憐,想為她做更多的事。


    “還有什麽需要的,你就說吧?能幫到的,我一定幫你。”尹天翊自信滿滿地拍著胸膛。


    “奴家有一事……”


    “還說奴家。”


    吉瑪臉孔一紅,低語道:“我有事想拜托可汗大王,是……”


    尹天翊迴頭看著鐵穆爾,鐵穆爾困惑,也看著他。


    “是……”吉瑪欲言又止,憋了半晌,兩頰緋紅,鼓起勇氣道:“我想留在王妃殿下身邊,懇請可汗恩準!”


    “讓你留在天翊身邊?”鐵穆爾微怔,“為什麽?你不想迴去駘蒙嗎?”


    吉瑪輕咬嘴唇,壓抑著怦怦心跳,自慚形穢地說:“雖然王妃殿下說,是我救了殿下,可事實是殿下先奮不顧身地救了我,有恩不報,不是駘蒙的作風,所以我懇請可汗,允許我留在王妃殿下身邊,盡心服侍殿下。


    “我是藥師,略通醫術,殿下受了風寒,身體不好,需要湯藥調理。我還通曉蒙語、漢語、弋族語言,守在殿下身邊,一定有幫助,求可汗準許奴婢留下。”


    鐵穆爾目光如劍,上上下下審視著她。


    他不太信任這個女人,可是尹天翊身邊,又確實需要一個懂得醫術的侍女,而且她隻憑幾眼,就看出尹天翊風寒未好,是有些本事的。


    鐵穆爾揣摩利弊,還是尹天翊的健康占上風,一個侍女,能掀起什麽風雲呢?


    點頭道:“好吧,就讓你留下。”


    “謝可汗恩準!”


    吉瑪又深深一跪,心裏雀躍不已。


    對尹天翊來說,吉瑪是不平凡的、意義深重的朋友,以後能一直在一起,再好不過了。尹天翊很高興,現在身邊又有了寶音和巴彥,熱熱鬧鬧的,迴紇爾沁的路上一定不會寂寞了。


    溫暖濕潤的春風吹拂著紇爾沁大草原,一朵朵輕紗般的白雲在低空浮掠,一望無際的草原忽明忽暗,閉上眼睛,猶如徜徉在大海之中,奔放與豪情自胸中油然而生。


    冰軟了,雪化了,大片大片的草芽兒又露了出來,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陳草的味道,條條小溝都淌著雪水。


    長途跋涉了近一個月,乞沃真部落,已近在眼前了,可是鐵穆爾並不急著迴家,而是讓尹天翊下馬車,給他一個驚喜。


    “白音?真的白音!”看到寶音從隊伍後方,牽上一匹結結實實的銀鬃馬來,尹天翊歡唿雀躍,直撲向白音。


    白音剛剛三歲,四肢健壯有力,四蹄白如霜雪,是尹天翊最喜愛的馬匹之一。尹天翊雙手不停地撫摸馬鬃,臉頰緊貼著馬頭,而白音也像認出尹天翊,噴著鼻息,低低嘶鳴著,溫順得如同羔羊一般。


    “喜歡嗎?”鐵穆爾在尹天翊背後,摟著尹天翊的腰,問道。


    “當然喜歡,”尹天翊笑得合不攏嘴,“你也真是的,帶了白音來也不告訴我,讓我整天悶在車廂裏,人都發黴了。”


    “如果一早告訴你,你還會乖乖待在車廂裏嗎?”


    鐵穆爾非常了解尹天翊,是喜動不喜靜的人,與其讓他吵鬧不休,不如保密,等他身體好了,再讓他騎馬。


    尹天翊無法反駁,拉下鐵穆爾環在他腰間的狼爪,就踩鐙上馬。


    雖然很長時間沒有騎馬了,尹天翊的動作卻很俐落,看來真的是悶壞了,這一個月來天天將他困在車上,用藥膳大補特補,體內的寒氣已經消了,凍傷及燙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尹天翊畢竟是男人,被人堵在車廂裏暴力式喂養,三天就是極限,這一個月,他真是悶得快爆炸了。


    鐵穆爾也翻身躍上彪悍的赤驥,白音的鬃毛銀灰如雪,而赤驥的鬢毛就如同炭火紅豔,鐵穆爾手執馬鞭,指著越過溪流草地,大約一千米處的陡峭山坡。


    山坡上,冒著一團團齊胸高的高草,遠看很像是一叢叢密密的水稻,在矮草坡上鶴立雞群,煞是耀眼。


    這種草,就是草原上的特產之一,圈圈草。


    “就到那裏如何?天翊,本王讓你一程。”鐵穆爾側身說道。


    “笑話!誰要你讓?”話音未落,尹天翊已經抓起韁繩,一夾馬肚,飛也似地竄了出去。


    記得還是金閾皇子的時候,他連馬匹都不敢靠近,現在已經能策馬如飛了,鐵穆爾看著他像鳥兒一般自由自在的身影,唇邊帶笑。


    “白音,快快!”尹天翊甩著韁繩,身手矯健,卯足勁兒往山丘狂奔,馬蹄濺起溪水,輝映著陽光閃閃發亮。


    而這光芒就像一個訊號,在鐵穆爾烏黑的眼底倏然閃過,鐵穆爾唇角微揚,一抽馬鞭,赤驥就如離弦之箭颼地射了出去,四蹄如驚雷翻騰,長鬃隨疾風飛揚。


    鐵穆爾的速度顯然比尹天翊快多了,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經接近尹天翊,隻差兩、三個馬身。


    聽到耳後隆隆馬蹄聲,尹天翊很吃驚,但是不願認輸,一咬牙,伏低身子緊夾馬腹,一邊喘著氣嘀咕:“白音,你可不能輸!馬也是要講麵子的!不能總讓赤驥這麽威風!”


    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尹天翊的話,還是不喜歡被赤驥追得那麽緊,白音引頸嘶鳴,馬蹄急驟起來,如閃電一般,頃刻間拉開了和鐵穆爾的距離。


    尹天翊不由哈哈大笑,“白音,做得好,贏了你就是紇爾沁第一阿吉奈(駿馬)了!”


    鐵穆爾在後方,聽到尹天翊得意洋洋的大喊,也不生氣,隻是從腰間摸出長鞭,默默馳馬接近。


    尹天翊高興得太早,山坡下方,地勢低窪,有大大小小許多水坑,有的深,有的淺,有的泥濘,騎馬飛馳而過,不免險象環生,尹天翊的失誤就全出來了,一會兒弄丟了韁繩,一會兒踩漏了馬鐙,心裏慌張,被弄得焦頭爛額。


    可雖然坐姿歪歪斜斜,尹天翊離目的地還是越來越近了,鐵穆爾離他大概有兩個馬身;白音亦是千裏挑一的名駒,在急速狂奔的情況下,赤驥想超過它,可能難了。


    兩人一前一後奔過水窪地,飛馳上山坡,耳邊是唿唿的風聲,山坡雖然泥濘陡峭,可對紇爾沁的戰馬來說,如履平地,四蹄如飛!


    在一個劇烈的顛簸中,尹天翊彎腰撈到了韁繩,幾乎可以肯定勝利已在他手中了,他喜出望外,直衝那剛剛化雪的、晶瑩閃爍的山頂而去。


    可突然地,尹天翊聽到奇怪的颯颯聲,還沒迴過神來,腰已經被一條長鞭卷住。


    他愕然,緊接著有人風馳電掣地躍上他的馬背,身形是那樣輕巧,大手攬住他的腰。


    “啊!鐵穆爾,你好卑鄙!”


    尹天翊氣得大吼大叫,嘴被一把捂住,爾後,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被鐵穆爾抱著滾下馬鞍。


    眼前天旋地轉,腦袋七葷八素,和鐵穆爾一起翻滾下濕潤的草坡,尹天翊嚇得魂不附體,兩人最後落入一叢叢圈圈草中,似有驚無險,讓遠處眺望的寶音和巴彥他們,鬆了一大口氣。


    尹天翊躺在密密匝匝的草叢中,驚魂未定的睜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氣,被鐵穆爾拖下馬背的一瞬間,他還以為死定了呢!


    鐵穆爾就躺在他身邊,唿吸也很急促,不過,這不是他第一次這麽做,他知道草坡很柔軟,又有他保護,尹天翊不會有事。


    一陣勁風吹來,圈圈草被壓彎了腰,但是勁風一過,那韌性極強的草稈又挺拔如初,直指藍天。


    圈圈草,圈圈草,顧名思義隻長一圈,中間是空的,就好像有人故意把它們排成那個樣子。秋天,它會抽出蓬鬆草穗,像蘆葦絮一樣,白茫茫的臨風搖曳,與風纏綿絮語。


    尹天翊的心跳漸漸平靜下來,蔚藍的天空看上去好美,圈圈草也看上去好奇特,它是牧民休憩時的躺椅。


    不是紅木雕的,沒有金錦椅墊,可是躺在上麵感覺好舒服。尹天翊深深吸了一口空氣,放鬆了身體。


    鐵穆爾支起手肘看著尹天翊,像怎麽也看不夠似的,無言的,灼熱地凝視,尹天翊察覺到他的視線,頓時繃起臉,沒好氣地說:“卑鄙,差勁!還大苑可汗呢,就這麽輸不起?”


    “自古兵書有雲:‘兵不厭詐’,本王當然可以拉你下馬。”鐵穆爾大言不慚。


    尹天翊爬起來,氣唿唿地瞪著他,“強詞奪理的家夥,明明就是輸不起!氣死我了!”


    尹天翊狠狠地按住鐵穆爾的胸口,力道可不小,肺部被擠壓,鐵穆爾連咳幾聲調整唿吸,“天翊,你想謀殺本王嗎?”


    “殺了你又怎麽樣?”尹天翊鬆開手,不屑地拍拍身上的草和泥土,“我才不稀罕你。”


    “那在本王身上,纏著本王不放,哭著說不要……停的人是誰?”刻意強調那個停字,鐵穆爾亦坐起來,從後方摟住尹天翊的肩膀。


    尹天翊麵紅如血,窘促道:“不知道!”


    “不知道?”鐵穆爾低吟,貼著尹天翊的背,結實的大手開始不安分起來,“讓本王看看,摔著沒有?”


    尹天翊心跳驀然加速,翻了個白眼,這登徒子,一開始就盤算好了吧?


    “哎呦,”尹天翊決定要耍他,突然抱住腳,作出痛苦狀,“腳好痛!痛死了!”


    鐵穆爾心裏重重咯噔一下,臉色也變了,放開尹天翊,緊張地去看他的腳,“怎麽了?扭到了?”


    “誰知道?可能骨頭斷了!”尹天翊苦著臉,似痛不欲生。


    鐵穆爾又後悔又心焦,脫掉尹天翊的皮靴,手指沿著小腿肚,仔細捏著尹天翊的腳,“這裏痛?還是這裏?”


    手指微微下力,並沒有感覺到尹天翊的小腿有骨折,可是尹天翊痛得齜牙咧嘴,眼角泛紅,鐵穆爾的心也痛死了,不斷地責怪自己,又握住尹天翊的腳踝,輕輕轉動,“這樣痛嗎?”


    “痛痛痛痛!你別碰了!”尹天翊一連串哀叫,可心裏憋著笑,都憋出眼淚來了,“鐵穆爾,我大概瘸了!”


    “你不會瘸!”


    鐵穆爾心如刀絞,沉住氣,神色異常認真,“骨頭沒事,大概是傷了筋,你別動,我抱你迴去。”


    看到鐵穆爾的臉白得沒了血色,尹天翊暗暗咂舌,自己是不是捉弄得太過分了?


    不好意思地說,“等等……”


    “怎麽了?”鐵穆爾心裏又是一沉。


    “好像……不是腳痛。”尹天翊訕訕笑著,“好像是胸口痛,不對……又好像是頭痛,對,就是頭痛,真糟糕,痛得四分五裂了!”


    “頭痛?”


    鐵穆爾看著尹天翊滿臉堆笑的樣子,醒悟過來,氣得直咬牙,目露兇光,“尹天翊,你連本王也敢耍!”


    隻是聽到他的名號,多少人會簌簌發抖,可尹天翊這個小混蛋,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是你先居心不良的,我這叫禮尚往來!”尹天翊知道鐵穆爾聽不懂,故意搖頭晃腦,“正所謂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


    “和尚不來?大王非禮?”鐵穆爾聽到一堆之乎者也,氣暈的腦袋更是打結了,粗蠻地抓起尹天翊的腳,扯掉他的白襪,“尹天翊,你別以為本王治不了你!”


    “啊?


    哈哈哈哈……鐵穆爾……你混蛋!”尹天翊非常怕癢,又踢又踹,笑得喘不過氣,“住手!我不睬你了!哈哈……好了……不要了……啊……”


    哈哈大笑的聲音,逐漸被低低的**代替,鐵穆爾霸道地壓著尹天翊,吻他的下巴、他的眼睛,又追逐著他嬉笑閃躲的嘴唇,狂烈地吻,尹天翊微微顫抖著,兩人的體溫都升高。


    鐵穆爾注視著他,眼底盛滿無盡的愛意,還有壓抑不住的欲火,他解開尹天翊的腰帶。


    “我在上麵。”尹天翊很煞風景的提醒。


    “下次吧?下次本王讓你在上麵。”鐵穆爾含糊地應道,唿吸灼熱。


    “什麽下次?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尹天翊不肯,“有道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鐵穆爾,你想做小人嗎?”


    “君子一言,死馬難追?天翊,你是不是糊塗了,馬都死了,還怎麽追?”鐵穆爾停下來,仔細分析道:“君子和死馬,死馬和小人之間又有什麽關係?依本王看,根本沒有關係!”


    “鐵穆爾!總有一天我會被你氣死!”尹天翊哀號,這已經不是雞同鴨講,而是一竅不通了!


    “你不能死,”鐵穆爾按住尹天翊的嘴巴,深情道:“本王舍不得。”


    尹天翊的心窩裏暖暖的,雙頰泛著淡淡的紅暈,鐵穆爾見了,更是難以自持,鬆開手,柔柔地吻住尹天翊的嘴唇。


    舌頭緩慢伸入口中,纏繞在一起,甜得不能再甜的吻,伴隨著強烈的心跳,腰也酥軟了,鐵穆爾的吻總是讓他失態,陶醉其中。


    尹天翊已經聽不見風聲,感覺不到陽光的耀眼,他環抱住鐵穆爾厚實的肩膀,已經情難自禁了。


    “天翊。”低磁的嗓音叫著尹天翊的名字,鐵穆爾的嘴唇迤邐往下,留下淡粉色的痕跡,又在尹天翊微微顫動的喉結處,輕輕一咬。


    “啊……”


    尹天翊輕喘,鐵穆爾唇邊浮起一絲笑意,正想脫下外衣時——


    “嚓!”


    極輕微的踩到石子的聲音從後方響起,鐵穆爾神情一凜,一手護著尹天翊,另一手已經折了一段草稈,颼地射了出去。


    “天哪!”十幾步外的地方,傳來女性的驚唿!


    尹天翊驀地睜開眼睛,不明所以。


    “誰?出來!”鐵穆爾聲色俱厲。


    尹天翊爬起來,看到一個秀麗的少女忐忑地走近,吃了一驚,“是吉瑪。”


    烏勒吉瑪成為尹天翊身邊的第一侍女後,已經換了裝束,一套翠綠色繡花的長裙襯出她婷婷玉立的身材,鑲有珍珠閃閃發光的圓錐形帽子垂著珊瑚珠串,使她的臉孔多了一份俏麗,再加上碧玉年華,春心蕩漾,使她整個人煥然一新,讓鐵穆爾都有些意外了。


    此刻,烏勒吉瑪雙手捧著一隻加了蓋的銀碗,唯唯諾諾地跪在地上,“奴婢該死,驚擾了可汗和殿下的休息,可是服藥須按時辰,這是最後一帖祛寒藥了,奴婢怕殿下誤了吃藥,那這二十七日來的調養就白費了……”


    鐵穆爾不懂湯藥,尹天翊也隻懂些皮毛,不過感覺上采藥、煎藥、吃藥是一門深奧的學問,鐵穆爾雖然不高興,但還是更關心尹天翊的身體,打斷道,“行了,把藥拿過來吧。”


    “是,可汗。”烏勒吉瑪恭敬柔順地遞上藥碗。


    掀開碗蓋,一碗烏褐色的藥汁蕩漾著,還冒著一點熱氣,尹天翊一看,胃部就抽搐。


    “奴婢還有一事,初春的草地濕寒,對殿下的身體不好,還是請可汗早些帶殿下迴去吧。”烏勒吉瑪懇切地說道,她的聲音糅合著一種奇特的魅力,像汩汩泉水,能一直滲到人的心坎裏。


    鐵穆爾想生氣,也氣不起來,隻是問道:“你怎麽過來的?”


    “奴婢不會騎馬,是走過來的。”


    鐵穆爾看了一眼她濕掉的靴子,不再說話,專心致誌“逼”尹天翊喝藥,尹天翊無奈,隻得硬著頭皮,把苦得發澀的湯藥灌進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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