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過眾將出城,桑伯便陪著古珩來到清暑樓尋左丘琅。


    想著清暑樓乃京中權貴聚餐之所,安全方麵不會出問題,所以桑伯在樓下候著,不打擾小主們說話。


    可這不過兩刻,小侯爺就自個兒下來了,桑伯不解地問:“小侯爺怎麽下來了?難道是大公子不在?”


    古珩心不在焉地搖搖頭,蹲坐在清暑樓門口的台階上,細細思索剛才聽到的內容。


    原來太子與南笙對他的看重不是錯覺,原身小時候竟還有這麽一遭正義之舉。


    左丘琅也早已察覺自己與原身的不同之處,想必第一次來這清暑樓的路上,左丘琅說他不對勁也並非是玩笑話。


    原來史書中南笙被貶去北疆,是她自己的提議。


    剛來時,他是怎麽想的?竟會覺得南笙也同朝堂上部分官員一樣,是為仕途而靠近太子。


    他的想法,愚蠢至極。


    南笙此時是東曆王朝的禦史中丞,同諧音一樣,其心忠誠,亦為忠臣。


    縱使史書記載、後世鞭策,他都不願相信這樣一位先天下後己的女相會叛國。


    此去北疆,有一年半他都無法見到她,他又該如何破曉真相?


    不行,他需想個法子,跟在南笙身邊,同她前去。


    他要親眼看著南笙是如何治理北疆地動,又是如何用巧計收複織人為東曆幾年後所用。


    不相信迷信的女相,為何會同意曆羽帝下發祭天巫術的號令。


    此行,任重而道遠,是時候,有所改變了。


    他望向遠處,四皇子與一眾紈絝公子搖搖擺擺從街口走出,盡顯酒態。


    那褚瑾而踹倒擋在身前的乞丐,罵罵咧咧地走遠。


    卻被一旁的幾個公子攔住,朝古珩的方向看了過來。


    古珩眼神一凜,衝了過去。


    左丘公府,雲岫園。


    “怎麽樣?我兒什麽時候才能醒來啊?”廖容語氣焦急,嘴唇幹涸起了皮。


    左丘尚顯火急火燎地趕來,一身官服還未來得及換下:“怎麽了?怎麽迴事?”


    老夫人被廖容扶著,險些沒站穩。


    左丘荔珍站在老夫人身邊,臉上滿是擔憂。


    “雲澤來清暑樓尋我,被四皇子撞見,起了爭執,我聽到動靜下去時,他被四皇子推倒在地,腦部撞在了台階上,昏了過去。”左丘琅麵顯怒意。


    “荒唐!這四皇子欺人太甚,當真覺得我左丘公侯不會追究嗎?!”


    醫師出聲道:“侯爺小聲些,二公子腦部受傷,需靜養一段時日,我已處理過傷口,已無大礙。”


    桑伯從外麵進來,見狀湊到左丘尚顯身邊,小聲道:“老爺,宮裏來人了,手裏還拿著聖旨。”


    眾人一聽,忐忑地往外走去,離開之前叮囑醫師好好看著小侯爺。


    左丘府麵積龐大,幾人趕到會景堂接旨,已是體力過半。


    宮裏來的正是皇帝身邊的沈公公,除了這位傳達聖上旨意的貴客,太子殿下和南中丞也來了。


    左丘尚顯不明所以,但觀此景,就明白至少不是壞事。


    左丘一氏隨沈公公一聲“接旨”,紛紛跪於堂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左丘公侯嫡子左丘珩積善淳樸、臨危不懼,於十四年前救下太子一命,朕感其大義,特封為永毅世子,賞黃金萬兩,名貴藥材千種,享世代皇室尊寵。”


    “聖上口諭,永毅世子不幸受傷,左丘公可代他接旨。”


    左丘眾人:“謝聖上。”


    接完旨意,沈公公照曆仁帝的意思慰問了幾番,便走了。


    太子和南笙留於雲岫園淩光亭,與左丘琅、左丘荔珍說話。


    四人圍著石桌坐下,因左丘荔珍也在,氣氛頗有些尷尬。


    左丘琅觀察半晌,見左丘荔珍神情確實對太子無意,莫名鬆了口氣。


    南笙打破無言的氣氛:“小侯爺如何了?”


    左丘荔珍:“醫師說很快就會醒,這幾日需要靜養。”


    太子:“看來無法送你出城了。”


    左丘荔珍聞言,語氣激動道:“怎麽迴事?你要去哪兒?去多久?”


    南笙:“去七嶺城,放心,很快便迴來。”


    左丘荔珍的身子完全側向南笙:“七嶺城?那可是北疆!好端端的為何要去那兒?”


    她猛地看向太子:“是你派她去的?”


    左丘荔珍麵露怒色,精致的頭飾晃來晃去。


    她竟連對太子的尊稱都氣忘了。


    左丘琅呆滯在一旁,被妹妹這氣勢驚到了。


    南笙握住左丘荔珍放在桌邊的手,對太子說話,語氣裏全是熟稔:“殿下莫要生氣,珍珍隻是一時情急,並非有意頂撞殿下。”


    太子看了眼左丘荔珍,早就習以為常了。


    這丫頭日日與他搶南笙,煩死了。


    他胡亂地揮揮手,意思是不介意。


    被三人忽略的左丘琅,終於出聲道:“你們三個私下裏如此相熟?”


    左丘荔珍欲言又止,不敢看他。


    太子一眼瞧出了左丘荔珍的心思,他眼眸微轉,和南笙相視一眼。


    “是,荔珍性子可愛直爽,我與她相見恨晚,私下裏都是姐妹相稱。”


    左丘荔珍聞言,眸光晃動,應了聲:“姐姐。”


    南笙淺笑著點了點頭。


    和她解釋:“我此番表麵是被貶去北疆,實際是探查北疆情況,聖上也知道此事,所以不必擔心。你剛才說小侯爺很快會醒,但我估計無法與他道別,所以還得請珍珍幫我將家中備的一些東西交給小侯爺,太子與你兄長都不方便,隻有你可以。”


    南笙話中有話,左丘荔珍明白了,姐姐也留了東西給自己。


    “好,我聽姐姐的,去家裏取。”


    “那姐姐什麽時候走?”


    “聖旨已下,明日一早便出發。”


    此話一出,左丘荔珍嘴一抿,眼眶瞬間蓄了淚水。


    她撲進南笙懷裏,緊緊抱著南笙的腰,肩膀微微顫抖。


    南笙摸摸左丘荔珍的腦袋,溫聲細語地哄著,神色溫柔得不像話:“好啦,不哭,不出一年我定能迴來,七嶺城雖在北疆,但屬北疆富饒之地,我可時常寫信給你,嗯?”


    左丘荔珍抽抽噎噎地點頭,埋在南笙懷裏,久久不起來。


    “殿下和祥之可否迴避一下,我陪荔珍整理下儀容,很快就好。”


    太子與左丘琅點頭轉身離去,停在池邊觀魚。


    池中有十條正紅色錦鯉,尾巴飄逸,瞧著漂亮。


    “殿下,我已是您營中幕僚,南大人與我妹妹是何關係,可以說了吧?”


    太子搖搖頭,表情略顯沉重:“我做不了她們的主,更做不了南笙的主。因我對她有恩,她便一直替我做事,任憑我說什麽,她都為我考慮,隻記得還恩情。”


    “在下鬥膽猜測,殿下喜歡南大人?”


    “連你都看出來了,可她對我……”太子搖了搖頭,沒有說完後半句。


    “我之前瞧著,她對你弟弟很是關注,還以為她對小侯爺是男女之情,今日才知是愧疚。”


    說起左丘珩,太子神情放鬆下來:“你還未迴京城時,阿珩是我最好的玩伴,若不是後來發生了許多事,他早已成為我的伴讀,等日後恢複神智,恐怕他會後悔當年在華香寺救我一命。”


    “殿下今日也說了,世間無如果,雲澤從未變過,他幼年便知護著殿下,如今又怎會對殿下心生怨懟。”


    太子徹悟:“你說的對,我這般想他,豈不是看不起他,等阿珩記起我們,我還要與他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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