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侯爺!小的可算找到您了,夫人急得叫幾位少爺小姐去附近尋你,哎呦喂!見過太子殿下!中丞大人!”


    褚景羽擺手讓桑伯不必行禮,後者投去感激的眼神,便急忙拉扯住古珩,仔細撫平其衣擺的褶皺。


    頂著滿頭大汗,擔憂道:“哎呦小侯爺,這衣服怎麽這麽潮濕呀,您不會……”


    桑伯瞄了幾眼在場的兩人,湊近小聲道:“您不會又沒找著茅廁吧?”


    古珩一聽,也顧不上麻繩般的心緒,隻覺得尷尬得很。


    便硬著頭皮,用迷茫的眼神指著地上的水盆。


    剛要斟酌著說一些傻話,便聽見那位中丞大人笑出了聲。


    桑伯看著水盆猜測起自家侯爺的心思,一旁的古珩默默地將對南笙的印象分扣了一大半。


    與史實不符。


    曆史記載,女相並非是這般不體麵之人,她不會嘲笑他人。


    而實際上,這位中丞大人其實是覺得小侯爺很可愛,心生喜愛而已。


    若夏笙知道古珩這般想她,定會裝委屈喊冤。


    【他來了。】


    【是呀是呀,主神已經穿越了,未來的你應該趕去救他了。】


    【小毛球,打開曆史迴溯直播。】


    【好的,笙笙姐。】


    直播間的人數初始有人,隨著屏幕上被標注上了幾位曆史人物的名字,人數持續增長,達到70萬這個數字,停滯不前。


    夏笙看著那龐大的數字,心中不免悲憫萬分。


    她已經盡力阻止這場地震了。


    她壓下眼底不易察覺的暗色,擼了把烏小綠發著瑩瑩綠光的毛,抬頭看向古珩。


    古珩的身上泛著淡淡的金色,已經有70%的氣運投放成功,剩下的30%,需要夏笙布一場棋局。


    迴過神,夏笙對著那位管家老伯道:“是左丘小侯爺不小心打翻了這盆裏的水。”


    聽到這位中丞大人解釋緣由,桑伯也不敢去細想林子裏為何還會有盆水放在這裏。


    他隻是心中疼惜,小侯爺看著氣度不凡,內裏卻是癡傻的,免不了被人欺負瞧不起:“以後出門還是得讓大少爺看著您。”


    古珩疑惑地望向桑伯,顯然是“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南笙似有若無地提醒他:“你兄長左丘琅你都不認識了?”


    古珩將視線移至南笙身上,內心複雜。


    這人掩蓋了他被欺負的事實,古珩的第一反應便是覺得她很冷漠,但仔細想想,現階段的南笙剛坐上禦史中丞的位子,在得罪一位皇子和一個傻子之間,確實沒人會選擇後者,畢竟她還需要太子這個靠山。


    “還真不認識了?你兄長要傷心了。”沒聽到他迴答,那人麵不改色地繼續道。


    遠處傳來了幾道嘈雜的人聲,應當是左丘家的其餘人尋了過來,太子殿下不喜人多的場麵,眼神示意過南笙後,便走在前麵離去。


    古珩的目光再次停在南笙身上,那人雖言語怪異,卻自始至終沒有什麽豐富的表情,顯得很是神秘。


    他極力分析著南笙的行為舉止,神情麵貌,甚至是嘴角細微的弧度。


    直到看見她掏出一方手帕,遞了過來:“發稍還有些濕,擦擦吧。”


    後對著桑伯道:“曹林可是左丘大小姐的手下?”


    桑伯心中大驚,這曹林鐵定是有什麽問題。


    他的後背出了許多汗,這個問題不好迴答,若曹林真出了什麽事,這位中丞大人可不一定會顧著老侯爺的麵子,何況是大小姐。


    這時,二小姐的聲音如天籟般響起:“南大人若想知道什麽,不如直接問我,為了感謝你幫我找到兄長,我定會知無不言。”


    來人是左丘家的嫡小姐,名荔珍二字,據說是在廖夫人懷她時,最是喜歡荔枝的味道。


    左丘荔珍隻比左丘珩晚出生一年,其天真爛漫的性子和可愛嬌嫩的容顏很是討人喜歡,據民間傳聞,她與南笙不對付,眾人猜測,這緣由估計與那位豐神俊朗、品行端正的太子殿下有關。


    桑伯第一反應便是鬆了口氣,還好太子殿下先行離開了。


    古珩裝著傻,沒接下南笙遞過來的帕子。


    後者倒也不尷尬,雖麵無表情,卻好脾氣地收迴手,站直了身子看向左丘荔珍。


    “我記得,那新晉的曹士兵,是大小姐提拔上來的。”


    左丘荔珍猛地看向南笙,看起來像是被這麽隨口一說的話激起了警惕。


    南笙冷笑了下,轉身就要走。


    卻忽然停在古珩麵前,彎腰將帕子輕輕放在他身旁。


    低低說了聲:“走了,小侯爺。”


    就離開了。


    自始至終都在觀察南笙的古珩卻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若他沒看錯,剛剛南笙與那位二小姐說話時,眼中是帶著溫柔的笑意的。


    看來民間傳聞也不能全信,至少南笙對這位二小姐沒有敵意。


    剛剛減下去的分值,又被他全部拉了迴來。


    既然他智力低下,那一直跟著這位南大人也無妨對不對。


    畢竟是夢,真相更重要。


    “哎!侯爺!少爺!……咱們得往這邊走。”


    眼巴巴望著南笙的古珩被桑伯一把拉迴,朝後來的幾個人那裏走去。


    無人看見,那個叫左丘荔珍的二小姐正盯著南笙身穿官服的背影,握緊了拳頭。


    夢境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念而發生變化,從見到南笙的不平靜到此刻冷靜下來後,古珩才想到這個深層次的問題。


    這裏或許不是他的夢。


    仔細迴想,地震發生時,他們還曾在蘇嶺鎮附近的戈壁灘上拍過戲,那個地方與東曆唯一的聯結便是東曆曆史上規模最大的邊疆地動也在那裏。


    若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那麽他很有可能掉入了地震發生時、能與千年前產生共鳴的磁場中。


    穿越到了東曆王朝。


    想清這一點,初見太子殿下和女相南笙的場麵又在腦海裏浮現。


    一幀幀畫麵劃過,終於讓他找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太子和南笙,似乎對原身左丘珩非常在意。


    而史書中記載,左丘家嫡子左丘珩早於幼時一場意外夭折。


    難道,他來到了平行世界?


    “雲澤?嚐嚐這個?”


    古珩迴過神,周邊的環境已經發生了變化,桑伯已經將他帶到了林中的遊會上。


    站在他麵前的,正是小侯爺模糊的記憶中文質彬彬的大哥——左丘家庶長子左丘琅。


    左丘家的幾個兄弟姐妹手足情深,沒有戲本裏勾心鬥角那般複雜。


    此刻,左丘琅的眉眼中藏著對沒照顧好弟弟的自責。


    他手中拿著一顆新鮮摘下的果子,輕聲問著古珩。


    雲澤,是小侯爺的字。


    小侯爺雖然癡傻,但也認得父母和幾個手足。


    於是他扯扯嘴角,掛起一個傻笑:“兄長,吃。”


    說著吃,卻不接過左丘琅手中的果子。


    左丘琅聞言,散去了些憂愁,他看得懂雲澤的言外之意。


    一顆手掌大小的果子,被他削了皮,切成了很多個小塊,放在了古珩麵前的碗裏。


    一陣馬蹄聲響起,緊接著他聽見一道禦姐音:“籲——”


    身穿銀色鎧甲的女將軍從駿馬的馬背上跳下,從小將手中拽過一個被堵住嘴的臉熟男子。


    那男子不正是向他潑了水的曹林嗎?


    而這位女將軍就是記憶裏左丘家庶出的大小姐左丘瓊。


    “砰”一下,左丘瓊將曹林扔在地上。


    這時,一輛巧奪天工的寬敞馬車剛好趕來停在一旁,從上麵下來了穿著華貴的一位侯爺及其夫人。


    那一身富貴氣質的夫人一下馬車便喊道:“阿澤!”


    抓著古珩的手,緊張地上下打量著。


    這位便是二品誥命夫人廖容,是身後那位左丘侯左丘尚顯的正妻。


    一時沒人注意,那曹林竟想逃跑。


    被左丘瓊又一腳踹翻。


    廖容和左丘尚顯這才注意到他們。


    “瓊兒,這是?”


    不待左丘瓊迴答,消失了幾刻的二小姐環住廖容的手臂:“母親,剛才尋到兄長時,中丞大人也在,她問曹林是不是姐姐的手下。”


    廖容將目光放在左丘荔珍臉上,似是在確定著什麽。


    見荔珍點了點頭,她驚訝且憤怒地看向左丘瓊。


    左丘瓊見狀,單膝跪地,鎧甲與地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父親母親,這曹林出身窮苦人家,在今日之前,他一直勤奮苦練,女兒未曾想到他會巴結上四皇子,此乃女兒疏忽。女兒已查清他做了什麽,在交給南大人之前,會為雲澤討迴公道。”


    左丘尚顯捏了捏夫人的肩膀,上前一步:“你這孩子動不動就跪下幹什麽,快起來吧。陛下和幾路皇子皆已迴宮,在我們麵前,不必在意這些軍中的禮數。”


    左丘瓊作揖:“是,父親。”


    便順勢站在了左丘琅一側。


    “今日之事得感謝中丞大人的提醒。”左丘尚顯說著,看向他的大兒子左丘琅。


    左丘琅一向聰明,應道:“正好我與太子殿下明日有約。”


    左丘尚顯點點頭,這事也算是落實完了。


    太子殿下出現的地方,那位中丞大人必定也在。


    此事不大不小,由左丘琅出麵,以友人身份感謝再好不過。


    而這邊,古珩看著史書上的幾位大人物此時護短都是為了他,心中有些別扭。


    他從小是被姑姑餘英奇帶大的,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麽親戚。


    眼下突然多出了幾個兄弟姐妹,還有一對真心疼愛他的父母。


    饒是已經27歲的冷麵教授,也難免會被溫情觸動。


    隻不過,這左丘荔珍不像書中寫的那般天真。


    他眼眸微轉,忽得又想起南笙來。


    原來那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曹林。


    目睹了幾場古人間的交流,如今再看著周圍人的一舉一動,古珩覺得穿成一個癡傻兒,也是個不錯的機遇。


    當日迴到左丘府,他又重新將原身的記憶迴顧了一遍。


    終於在原身癡傻的設定加持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次日,左丘琅帶著他出了府。


    馬車上,身旁的男人有些奇怪地放下了手中的書,然後雙手交叉在胸前,定定打量起古珩。


    “你不對勁。”


    古珩心中一跳,鎮定地眨著迷茫的眸子,打了個嗬欠,後又隨手拍了自己一腦門。


    這是原身記憶裏,常做的一個動作。


    左丘琅:“哎哎,你困了就睡覺,怎麽打自己腦門啊,萬一更傻了怎麽辦,對不對。”


    古珩:“……”


    罷了,左丘琅又道:“還是不對勁。”


    古珩:“?”


    左丘琅一臉嚴肅地開口:“你今日還沒叫我兄長。”


    癡傻的小侯爺平日裏集中不了很長時間的注意力,自然也聽不懂左丘琅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古珩眨巴眨巴眼睛,俊俏的臉上神色靈動,搭配上今日穿的一席白色綢緞華服,儼然一副剛弱冠的小郎君模樣。


    誰還看得出來他的靈魂已經快奔三了啊!


    左丘琅被古珩這幅樣子擊中了萌點,誇張地擺著手勢:“雲澤是天上雲,水中月,是那……”


    馬車一停,那人立馬閉上嘴。


    熟練地換上一副儒雅端正的麵孔,撩開簾子下了車。


    古珩這算是明白了,因為小侯爺傻,所以每個人在他麵前都是放鬆的。


    上次見到的太子殿下也是。


    “臣見過太子殿下,南大人。”


    “快免禮,今日有口福了,岡州送來的新鮮荔枝,還有南大人自己釀的好酒。”


    “巧了,我也帶了件好禮物。”


    “哦?快讓我瞧瞧。”褚景羽捧場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正色道。


    左丘琅往左側一挪,古珩捧著一個精致的糕點禮盒出場。


    臉上是憨傻純情的笑。


    而他內心os:隻要我一輩子傻下去,我就不會社死。


    南笙剛才從樓上就看見了左丘家的馬車停在了門口。


    當然第一眼瞧見了小侯爺藏在左丘琅身後的影子。


    “祥之今日怎麽帶了個小跟班?這禮物瞧著,確實讓人心生歡喜。”


    古珩瞄了眼起身來迎的那人,覺得這話說得有些意思。


    明明知道左丘琅說的禮物是太子愛吃的糕點,還偏偏意味不明地講出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還有,直唿別家公子的字,南笙與這傻大哥的關係也不像是史書中記載的不熟的樣子啊。


    褚景羽指望著這小侯爺能盡快將糕點給他,或是放在桌上,卻不想一抬頭,就撞見南笙與古珩的對視。


    哇哦,有點相配。


    左丘琅從古珩懷裏拿過盒子,親力親為地給太子盛了幾塊糕點,然後朝南笙點點頭,發出爽朗溫潤的笑聲:“殿下麵前莫要折煞我這傻弟弟了,嚐嚐這幾道口味,能稱幾品?”


    褚景羽輕咬一口,是熟悉的質感:“確實極品。”


    “難得能再嚐到一次廖夫人的手藝,說吧,你小子又想求我尋什麽藏書了?”


    左丘琅不像往常那般坦蕩,他觀望著南笙與古珩的互動,一時插不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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