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嚇死了我了!……”是編導的手機。


    或許是相熟朋友的問候,她並沒有離開示教室。


    突兀的手機鈴聲,讓眾人也不免一怔,但也隻是一怔,便又恢複了之前的模式。


    編導欠意一笑,站了起來,走開幾步,稍稍遠離正在練習的眾人,坐在示教室鄰窗的一張座椅上,接著輕聲迴道:“……不是!不是!我說的是鈴聲!鈴聲!”


    編導聲音真的挺輕的,但在隻是不時傳出幾句“……無唿吸,無心跳……第一組……”的示教室中,編導的通話聲還是會時不時的傳入大家的耳朵裏:“……這周末應該不行……嗯……沒事……好多了……行……沒問題……好了,不說了,你今天一通電話,擾的我心還慌著呢……行,就去……”


    當然,也並不會打擾到眾人(或許是沒有什麽可以八卦的點?)。


    眾人依舊如常,該練習心肺複蘇的練習心肺複蘇,該練習海氏急救法的還是練習海氏急救法。


    突然,“嘭!”一聲巨響,如同重物墜落的聲音,是編導暈倒了!!!


    她不是,剛剛還在接著電話嗎?


    然,眾人來不及多想。


    “編導!編導!”“編導!編導!”


    “小袁!小袁!”


    “……”


    “……”聽到聲音的同時,夏天以最快速度來編導身邊。


    “把編導移到空曠的地方放平,大家散開。婷婷,打120!蕭珩,12樓電梯旁有除顫儀,蘇焱去喊我的同事!”


    “好!”孟光快速掏出手機,她的手抑製不住的在顫抖,幾乎是在哆哆嗦嗦中摁響了電話。


    “我去拿!”蕭珩說著已快速跑出了示教室。


    “嗯!”蘇焱頂著凝重的表情跑了出去。


    夏天的聲音不大,卻是簡單有力!


    沒有絲毫停頓的下達著命令,沒有一絲遲疑的進行著她學醫至今在院外不曾偶遇的心肺複蘇……


    有夏天這名醫生在,大家有了主心骨,分分退散開了。


    __無論誰再怎麽成熟穩重冷靜總不及專業的醫生吧!


    膽子小的,知道自己至少不能誤事,退到了示教室後麵。


    膽子大點的,給夏天搶救留足了空間,一旁等候,等待夏天隨時可能會下達的醫囑。


    但夏天的唿喊,編導沒有任何反應,眾人的心也是一刻不能放鬆,心情也是沉重且複雜的,驚慌,緊張,焦躁,迷茫,好像還夾雜著些許對人生無常的感歎……


    __明明幾分鍾之前他們還在一起聊天,聽夏天的小故事,進行技能培訓……


    而身為醫生的夏天是沒有也不能有任何雜亂的心緒的。


    她隻有一個目標,一個任務


    __救人!!!


    __她沒有摸到編導的頸動脈搏動,她亦沒有看到編導的胸廓有任何起伏__那怕輕微的!


    “第一組,1,2,3……”夏天心中默數。眾人驚慌失措時,夏天的急救已經開始。


    “……28,29,30”仰額抬頜開放氣道,同時夏天又道:“紗布!”


    “紗布呢?紗布呢?”餘下的人找尋著,但紗布在之前眾人慌亂時早不知仍哪兒去了。


    當眾人找到被踩的黑不溜秋的紗布時,夏天己經清理完編導的口鼻分泌物了,正在人工唿吸。


    __清理唿吸道用的是夏天自己白色t恤衫(事出緊急她隻能就急了),而人工唿吸,沒辦法,她沒有等待的時間,雖然,簡易唿吸氣囊就在離她幾步之遙的模擬人旁邊。


    她沒有等待的時間,也不能等待__時間就是生命!


    好在慌亂中已冷靜下來的某男嘉賓看到正在給編導人工唿吸的夏天,想起了簡易唿吸氣囊並放到了夏天觸手可及的地方。


    ……第二組……


    ……第三組……


    五組結束,夏天再次探查,卻仍然觸不到編導的大血管的搏動……


    第二個循環已經開始


    ……第一組……


    ……第三組……


    夏天覺得自己的體力正在下降,但手下按壓的頻率及力度卻是絲毫不敢放鬆,也不能放鬆,否則,會變成無用功。


    “夏夏,除顫儀到位!”


    “阿夏!”當夏天將要做完第三組時,頂著滿頭汗珠的蕭珩手提除顫儀迴來了,緊跟蕭珩而來的是蘇焱請來的外援__江淩。


    開機,接通電源……


    蕭珩不敢有一絲喘息的機會。__好在英文的標示對他來說不是問題,手下動作也未有一絲停頓。


    蕭珩快速撕開aed的電極片。也幸好夏季的衣服單薄,編導低領t裇即使不脫上衣也很容易的就能暴露出電極片要貼合皮膚的位置。


    像是演練無數次似的,蕭珩準確無誤的把電極片分別置於編導的右鎖骨下,左腋中線的位置。


    緊接著,aed清晰流暢的聲音,仍在繼續:“不要觸摸病人,正在進行分析……不要觸摸病人,正在進行分析……請立即進行除顫…不要觸摸病人,按除顫鍵…已經電擊,請立即心肺複蘇……”


    蕭珩撤下電極片,心肺複蘇仍在繼續,隻是急救的主角已有夏天換成江淩。


    __在蕭珩與夏天配合著除顫時,緊隨蕭珩而來的江淩便自動接替了夏天的位置。


    夏天也沒有推辭,她體力已經在下降了,而且比起心內專業的江淩,在成人急救方麵他比自己更專業。


    不過,夏天也並未走開,她退到急救的b角位置__保持編導的氣道開放,以及配合江淩30:2的速度,操作唿吸氣囊。


    而蕭珩則一直守著除顫儀,等待五個循環後的再次除顫儀的分析。


    五個循環將要結束時,江淩道:“除顫儀,準備!”


    當蕭珩把電極片貼到相應的位置,當aed中再次傳來那沒有任何溫度的女聲:“……不要觸摸病人,正在進行分析……”


    1,2,……原來1秒鍾時間會是如此的漫長。


    終於,“無需進行心肺複蘇!”從沒有一刻如此時,讓人覺得,這算不上甜美的聲音竟是如此美妙!


    “夏醫生,這是不是說小袁就沒事了?”一直沒有走遠的後期導演急切的問道。


    夏天沒有立即迴答,她俯耳傾聽著編導的唿吸,纖細的手指正觸摸著編導的頸動脈,約莫10秒中後,她才道:“應該快醒了!”


    聽夏天這麽說,眾人不由的翹首以待。


    然後,他們發現,如同影視劇中帶著奇跡光環的主角,夏天的話音剛落,編導竟然真的幽幽的醒來了,她掙紮著要起身,卻被夏天製止了。


    編導環顧一周,看了看頭頂位置的夏天,她雙腿跪地,正微笑著看著自己,她的笑淡淡的,卻很溫暖。


    左手邊是蕭珩,他手邊是個40多厘米的小箱子,而自己身上貼著的像是無紡布的貼片由電線連著這個小箱子。


    他臉上是一貫的禮貌,謙和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自己疑惑的目光從夏醫生移向他時,他招牌似的笑容似乎少了點什麽。


    右手邊是上午給嘉賓們上過課的江醫生,依舊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他們為何都圍著自己?


    還有那些似近似遠的,聽上去仿佛不真切的,似笑似哭泣的聲音。


    “編導沒事了!…小袁沒事了!”她記得突入其來的一個電話讓她心跳突然加速,她找了個椅子坐下,和朋友聊了幾句話,但心慌並沒有緩解。


    然後,她就不記得了。


    她想起身,卻感覺自己使不上力氣。


    “夏醫生,我怎麽了?”編導問道,此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聲音也是如此嘶啞的。


    “沒什麽,你隻是暈倒了。”夏天道。


    聽到編導能說話了,之前竊竊私語的聲音也變的響亮了。


    “小袁啊!你可把我嚇死了!”“編導,你感覺怎麽樣?”


    “編導,你沒事了!”


    “……”


    “……”


    “請保持距離,不要打擾病人!”江淩冷冷的聲音阻斷了想要上前安慰編導的眾人。


    先前激動的聲音也瞬間被冰凍了似的,示教室裏也安靜下來了。


    “編導,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夏天問道。


    “還好,隻是頭有點痛,就在右側,像被人打了一棒似的。”


    “我看看,哦,有些腫了,應該是你暈倒時碰撞所致。”夏天動作輕柔的撫開編導的頭發看了看道,“編導,你還記得暈倒前有什麽不舒服的嗎?”


    “心慌,像偷了東西怕別人發現似的心很慌,很慌的。”


    “那以前有過這樣的情況嗎?還有,最近吃什麽藥了嗎?”


    “沒有,從未出現過。我前幾天一到晚上就會咳嗽一陣,查了血說是有支原體感染,吃了阿奇黴素,沒喝酒。”


    “那……”


    “這裏!這裏!”蘇焱不知在哪兒喊了四五個外援來,幾個人一起擁入,讓示教室頓時顯得狹小起來了。


    “師姐!怎麽樣了!”進門就看到夏天的寧寧與阿玦問道。


    好巧不巧,來人正是今天應該泡在實驗室中的夏天的師兄師妺們。


    至於蘇焱怎麽找到的本應該與示教室不在一座樓的他們的,還得從寧寧聽說今天教學樓有她傳說中的姐夫出入說起__此處省略約百字餘。


    夏天的驚訝總不免不了,不過,“已經蘇醒了!你們……”


    “夏夏,120到了!”夏天的話再次被打斷了……是孟光指引著120急救醫生到了。


    “什麽情況?”


    “病人在一通電話鈴聲後心慌暈倒,心髒驟停,4分鍾左右心肺複蘇成功,aed除顫一次。”


    夏天複述著編導暈厥前後的基本情況,蕭珩,江淩等人已幫著醫務人員把編導抬上平車。


    “你們誰跟車?”


    “我!”


    “我!”


    “我!”


    “……”


    蕭珩,夏天,孟光,蘇焱……還有江淩和後期導演幾乎是一口同聲的迴道。


    “最多兩個人!聯係家屬了嗎?”


    “還是我去吧!”後期導演看了看爭先恐後的幾個人道,“你們幾個不適合出現在醫院,還是我去。我是s市本地人,c大附院也算熟悉。至於小袁的家屬我也算熟悉,我路上再聯係。”


    “江醫生,”導演又接著對江淩道,“還要麻煩你和我一起去醫院,你是心內科醫生,我們小袁還得麻煩你!”


    “可以。”江淩迴道。


    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但他自己卻無法欺騙自己__他的心並不平靜。


    “蕭珩,一會兒我會先給校辦處和電視台去個電話,但是還要麻煩你和夏醫生再跑一趟就今天的情況做一下說明,順便給小袁請個假。”導演邊追隨著120醫生的腳步邊道,“還有,今天先到這裏,餘人都先迴去吧,等小袁穩定了再去看她。”


    蕭珩道:“行,沒問題,導演,有什麽事情我們電話聯係。”


    夏天亦道:“好的。”


    後期導演作為培訓時期的負責人既然拍了板做了決定,餘下的人也到沒再提什麽異議。


    把編導及導演送至電梯口(電梯乖坐人數有限),心情激蕩堪比過山車的部分嘉賓及欄目組的人便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迴了各自下踏的酒店,至於編導之事於各人後緒的影響,暫且按下不提。


    且說,夏天和蕭珩等眾人走了便也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因aed使用過,需要電池充電後再放迴(其實是需要定期檢查充電量),夏天邊整理aed邊道:“蕭珩,我們先去後勤處把aed送過去,再去校務辦吧!”


    “好啊,沒問題。”蕭珩看似平靜的道。


    然,話落,他一手提起aed放置講台(大長腿的人,胳膊也長吧!),另一手卻攬過夏天擁至懷中,道:“別動,讓我抱會兒。”


    剛經曆過一場爭分奪秒的生死狙擊戰,說內心毫不波動,那是騙人的。


    即便他再怎麽自詡為成熟的男人;即便他也曾演繹過遊走在生死線上的醫生。


    但,就這樣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從前一刻的歡愉到被黑暗之神按下暫停鍵,再到被上帝的使者重新啟動生命齒輪,他也是第一次經曆。


    他痛心生命的脆弱,他感歎生命的頑強,他更感動那雙起死迴生的天使之手……


    他也不否認自己心底那絲隱隱的懼,他是怕的,無關乎誰的生命__無論誰的生命都應該被尊重……


    但,這些都不重要,也不是他要擁抱理由。


    他分明看到了夏天清澈的眸子中淡淡的恐懼__她在害怕,編導暈厥那一刻從容淡定指揮,搶救的她,在編導複蘇成功的那一刻,他發現她也是怕的。


    不是在怕人是在我班上出的事,不是在怕若沒搶救成功會不會有麻煩。


    她真的隻是在怕生命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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