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梨姐姐!”


    “你怎麽又走神了?你這幾天怎麽總是這樣?”


    小桃把小梨手裏的衣服接了過來。


    小梨勉強笑了一下,腦海裏不斷迴蕩著鬱夏那傷痕累累的手腕。


    “這幾天可能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的話你就先去休息吧,剩下的衣服我來收拾就行。”


    “鬱少爺,這都走了兩個月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我看少爺這幾天沒事,就等在門口。”


    “到底什麽藥要那麽難找啊?”


    小梨牙齦處猛的一酸:“鬱少爺他……”


    小梨有時候真想不顧一切的把真相說出來。


    但最後又全都咬牙咽了迴去。


    紅木的小箱子裏的紙已經折了大半了,很快就能放滿。


    “小梨,夏夏走之前最後見的一個人是你,他有跟你說過什麽嗎?什麽時候迴來?要去哪裏找藥?有沒有危險?”


    小梨:“少爺,鬱少爺說了,隻是路程有點遠,路上耽誤的時間久,這藥在別人手裏不好拿到,所以才……”


    小梨說到後麵心髒一陣酸軟,眼淚差點掉出來。


    “所以才要多等一段時間。”


    “少爺……鬱少爺他……真的對你很好。”


    虞世卿:“我知道。”


    小梨想搖頭。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在拿命救你。


    “我……如果少爺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鬱少爺還安排了我事情要做。”


    小梨怕自己在呆在這裏,就真的忍不住說出來。


    小梨將飯藏進懷裏,確定周圍沒人之後才推開藥房的後門走了進去。


    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雜在藥氣當中。


    鬱夏躺在冰涼的地上,渾身沒有一點血色,手腕上的傷口血還沒有止住,旁邊放著幾株毒草和解藥。


    “鬱少爺!”


    小梨摸到鬱夏身上還有溫度,才鬆了口氣,把他扶到床上坐著。


    幫他處理好手腕上的傷口,用打濕的手帕擦幹淨,臉上的血跡。


    鬱夏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的醒了過來。


    “小梨?”


    小梨的聲音是忍不住的哽咽:“鬱少爺,少爺今日又問您要什麽時候迴來。”


    “少爺,今日情況很好,能吃能喝,還去院子裏澆了澆花,隻是格外的想念你。”


    鬱夏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什麽地方,在疼,所有地方都在疼,分不清一個主次。


    000才真是每天眼睜睜的看著鬱夏折騰自己的人:“鬱夏,放棄吧,求你了。”


    “下一個世界還會遇到的,為什麽非要在這一個世界裏折騰自己呢?你不是最怕疼了嗎?天天的吃藥吃的又疼又累,陪他好好走完這最後一段時間不好嗎?”


    鬱夏連懟000的力氣都沒有了。


    “能吃能喝就好,我留下的藥記得讓他按時吃,今天的藥我放到桌子上了,你走的時候拿走就行。”


    小梨扭過頭不忍心再看:“鬱少爺,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少爺也是命數到了……我們大家都已經做好準備了。”


    鬱夏:“能多留一段時間算一段時間吧,你快迴去吧,長時間沒有出現,他們會懷疑的。”


    小梨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小桃被吵醒。


    “小梨姐姐,你做什麽呢?怎麽還不休息?明日還要早起呢?”


    “小桃……如果鬱少爺還是沒能救好少爺的話,怎麽辦?”


    “少爺,現在恢複的多好啊,鬱少爺可是個神醫,怎麽可能救不好?”


    “你想沒想過,就連宮裏的禦醫都沒辦法治好少爺,鬱少爺原先隻是藥堂裏的一個學徒,他又是怎麽治好少爺的?”


    “少爺不是說他正好有家中的秘方嗎?而且他每日鑽研少爺的病情,肯定是因為天資聰慧,所以才治好的。”


    “那如果是因為用了一些特殊的辦法呢?”


    “什麽辦法,小梨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小梨自私的想把一切說出來,讓小桃和自己一起承擔,但看著小桃純真的眼,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沒什麽事情,是我瞎想了,快休息吧。”


    虞世卿日日盼,夜夜盼,等到樹葉徹底落下,屋裏又燃起了火爐。


    虞世卿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紅棗茶,裏麵是鬱夏調配的茶包。


    “母親,小梨,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呀?每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是這副神情。”


    “少爺你想什麽呢?隻是這幾日有些太累了。”


    林白:“你父親最近比較忙,我也是幫著他處理公務了,最近府裏事情又多,你小妹馬上就過十歲生辰了,有些忙碌。”


    “夏夏呢,這都快入冬了,他怎麽還不迴來?”


    小梨控製住嗓子裏的顫音:“鬱少爺托人帶了口信,說他已經在迴來的路上了,等這個月底就能到了。”


    虞世卿望著門口,他已經有些看不清了。


    “好,快迴來了就好。”


    小梨扭過頭的時候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


    林白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夏……還好嗎?”


    鬱夏其實已經成功了,但這大半年消耗實在太大了,所以剩下這大半個月的時間都在養身體,每日就是躺著吃吃喝喝,盡量把身上的肉都給養迴來,至少看上去臉色沒那麽蒼白。


    “小梨,今日又有什麽好吃的,你來的有些晚了,餓死我了。”


    “鬱少爺,今天廚房準備了蛋羹,還有清蒸魚,涼拌的蓮藕,我還特意煮了紅棗蓮子粥。”


    “今天菜色還蠻豐富的。”


    鬱夏慢悠悠的下床去吃東西,消瘦的手臂上捆著一節又一節的紗布。


    “就是這些傷養不好了,還要想辦法瞞一瞞虞世卿才行。”


    “他沒有懷疑過什麽吧?”


    小梨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少爺近日的睡眠少了,飯量也有一些減少,恨不得時時都在問鬱少爺你什麽時候迴去?”


    鬱夏摸了摸下巴:“也是,他那麽聰明,懷疑一下也是正常的。”


    “沒事,再過上幾天我就迴來了,到時候再哄一哄,騙一騙,讓他安心吃藥治病就可以了。”


    小梨:“鬱少爺,您真的不打算把這些事情告訴少爺嗎?”


    “告訴他幹什麽,再多出來一個人擔心嗎?”


    “肯定會影響到他治療的,所以你一定要幫我瞞死了,我瘦了,隻是因為路途疲憊,手上的傷是不小心在山裏摔倒了,樹枝劃的。”


    “萬一他到時候知道了,然後死活不肯治療了,非要去死。那我這段時間所做的努力不是全都白費了嗎?”


    “小梨,我知道你是在心疼我,但是為了你們少爺,你也堅持一下。”


    “這條魚是哪個廚師做的時候沒有把握好啊?等我迴去之後給你們做嚐嚐,什麽叫真正的清蒸魚!”


    鬱夏還在調節小梨的情緒,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做的事情給禿嚕出來了。


    小梨笑容變得很勉強:“好,那我就等著鬱少爺大展身手。”


    又過了五六天的時間,鬱夏終於風塵仆仆的“迴來”了。


    “相公~~~”


    “那麽長時間沒見,有沒有想我呀?”


    鬱夏撲到虞世卿懷裏膩歪:“我可想死你了。”


    虞世卿一把接住小炮彈一樣的鬱夏。


    手掌摸在他的脊背上。


    “夏夏,你瘦了好多。”


    鬱夏拉著虞世卿的胳膊一起迴到房間:“不是路上太著急迴來了嗎?都沒好好吃飯,所以就瘦了!”


    “跟你說,我可太慘了,迴來之前的一天,我上山去采藥,結果不小心踩空了,摔下去胳膊上劃了好多傷!”


    鬱夏一邊抱怨,一邊擼起自己的袖子給他看,胳膊上綁的紗布。


    “可疼可疼了,你快來幫我吹一吹!”


    小桃滿臉著急:“哎呀,鬱少爺肯定很疼吧,我今天就讓廚房去燉個豬肘子!”


    鬱夏嘿嘿笑著:“以形補形是吧?記得多給我盛一碗大米飯啊,就著大肘子,我能吃兩碗。”


    “好了,小桃,我們就不要打擾少爺和鬱少爺了,我們先走吧。”


    小梨低著頭把小桃給拉走了。


    “小梨姐姐你怎麽了,怎麽感覺鬱少爺迴來之後你就一直有些不開心呢?”


    “你看錯了,快點吧,你今天去廚房幫忙,早一點開飯。”


    “我先去把藥給少爺熬上。”


    鬱夏這一冬天都沒什麽事情,悶在房間裏和虞世卿膩膩歪歪,那點肉也終於養了迴來。


    “小梨,明日把屋裏的炭火加大一點,夏夏身上總是有些涼。”


    每日放血,別管多少對身體肯定是有影響的。


    “知道了,少爺,我明日多搬個碳盆過來。”


    “小妹今年就十歲了,等再過上幾年就到了議親的時候了。”


    “還小呢,不著急,母親也不舍得她現在嫁出去。”


    “如果我沒能看到小妹出嫁過的幸福的話,夏夏,你一定要幫我看到好嗎?”


    “瞎說什麽呢,你現在身體恢複的多好啊,肯定能看到的。”


    今年總算是過了一個熱鬧年,大家夥都在,虞世卿甚至還跟著喝了一點酒。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啊!”


    “希望年年有今日!”


    周圍是此起彼伏的祝福聲。


    虞世卿的身體已經健康的和平常人沒有什麽不同了,就連鬱夏都已經放鬆了警惕,認為是自己的藥起作用了。


    又是一年冬季,鬱夏把窗戶給關上。


    “今年的雪下的有點早啊。”


    虞世卿用手臂撐起身體,剛想說話一口血直接就噴了出來。


    “虞世卿!”


    半夜三更,平喜院裏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全是人。


    林白和虞衡州著急的等在門口。


    鬱夏暫時把虞世卿穩定之後苦笑一聲,幾乎癱軟在了地上。


    “零,我很努力了,可是我還是救不好他。”


    虞世卿的體早就是一個空殼子了,勉強苟活了那麽長的時間。


    “夏夏……”


    “對不起啊,是我食言了,沒能陪你一起去江南。”


    虞世卿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了,他想趁著最後多看幾眼。


    鬱夏握著虞世卿的手:“去了……我們會去的……”


    等林白和虞衡州進來的時候,鬱夏坐在床上,低著頭捏著手,一句話不說。


    “母親,別傷心了,你還有小妹要照看呢,我隻是有些累了。”


    “父親,你要跟母親好好的,不要再惹她生氣了。”


    “小梨,你懂事一點,要多照顧照顧小桃。”


    “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


    “小桃,你要好好聽小梨的話,必守著我,以後你們兩個該去哪就去哪,賣身契我會讓人給你們的。”


    鬱夏抹了一把眼睛。


    他沒哭。


    “說那麽多幹什麽?你現在還沒死呢?”


    虞世卿身體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剛開始還能被攙扶著下床走一走,現在就隻能坐在輪椅上麵了。


    鬱夏放的血越來越多。


    小梨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跪在鬱夏麵前。


    “鬱少爺,停下吧……”


    “小梨姐……鬱少爺?這裏怎麽那麽多血?你們在幹什麽?”


    鬱夏:“小梨,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小梨終於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少爺看到你這樣,那有多難受啊?”


    “您已經堅持了一年了,放棄吧。”


    “小桃,你別愣著了,快去把我準備的紅衣拿過來,你們少爺最喜歡看我穿紅色的。”


    小桃還沒反應過來,呆愣的應了一聲:“好。”


    “虞世卿……”


    虞世卿連著聲音扭頭:“夏夏。”


    鬱夏心裏猛地一沉。


    虞世卿……看不見了。


    鬱夏故作輕鬆的來到床邊坐下:“今天穿了紅衣,好看嗎?”


    “好看,很好看。”


    “夏夏,你手上為什麽還有傷?”


    鬱夏:“做飯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沒事,你快休息會吧。”


    ……


    “小梨,別瞞著我了,夏夏到底怎麽救的我?”


    “少爺,你現在好好養病才是最重要的。”


    “小梨!告訴我。”


    虞世卿頭一次用那麽嚴厲的聲音說話。


    小梨用力的咬著牙:“鬱少爺……用自己的血救的您。”


    “那他去離開的那半年……”


    “沒有離開,他在試藥,為了讓自己的血能夠發揮更大的療效。”


    “為什麽不告訴我!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要瞞著我?”


    小梨搖頭。


    “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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