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沐晴抬起頭時,姹蘿已經抓住了流明打過來的長鞭,這一次她的鞭子,還沒來的及抹毒。


    然而真正震驚沐晴的不是流明強烈的報複,而是山門之內,那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懸崖聳壁,萬裏歸戎,


    白衣禍世,妙琴無終!


    “本城主說,


    住手!”


    山門之內,不是別人,


    正是已經被沐晴殺死在荊州望嶽樓,以及和沐晴在劇裏真正見到的姽嫿城城主藍禾,


    長得一模一樣的,


    妙琴娘子,


    鶴蘭!


    而在她身邊,還跟著一個穿棕衣中年男子,嘴角微勾,目光中卻是止不住的計算,正是晉國太傅——越輕涯!


    染著鮮血的臉慢慢皺了起來,看著那雙和鶴蘭麵紗上的眼睛真正吻合的麵容——那是一張,美麗,冷漠,強大,藐視一切的臉,仿佛隻有這樣的五官,才能配的上沐晴見過的,鶴蘭那雙長長的魅眼。


    抓過匕首的手慢慢抬了起來,對著麵前的人,


    “你……


    是鶴蘭?


    還是藍禾?”


    身旁的姹蘿略有震驚,但立即恢複神智,扔掉手中接過的長鞭,跪伏在地,


    “天殺姹蘿,


    恭迎藍禾城主——歸來!”


    既是藍禾,也是鶴蘭!


    流明全身猛地顫抖,眼睛不自覺往越輕涯身上看去,伸手指著一旁的沐晴,


    “是她,是她殺了流琴!”


    地上的流琴,已然血流成河。


    “本城主說,住手!


    難道還要讓我說第三次嗎?”


    森森寒意從藍禾的麵容中透出,硬生生地把人往地上壓。越輕涯微微欠身,躲過流明的眼睛,抬起手捂嘴咳嗽了幾聲,複又向著藍禾行禮。


    “王妃得幸逃生,重掌姽嫿城,又得蓮花令可向各州府調兵遣糧,實在是可喜可賀呀!”


    藍禾轉過身來,對著越輕涯冷笑一聲,


    “本城主重迴姽嫿城,沒能讓太傅接管我的職,隻怕太傅心裏很是不滿吧。”


    語氣中滿滿都是火藥味,越輕涯略有尷尬,但立即恢複一慣的笑容,


    “微臣一心隻為晉王和王妃做事,怎會有不滿之情,王妃隱姓埋名在望嶽樓為晉王打探消息,這麽多年實在辛苦。


    如今一朝登上天子堂,有了世人麵前的正名,還有了這麽大的權力,微臣不由得迴想起十四年前初見王妃,您還是南疆一個年輕的少女掌教,到如今竟成了一國之妃,真是時光飛逝,物是人非啊……”


    聽著越輕涯的迴憶,藍禾眼中略有悲意閃過,


    “當年我若是沒在望嶽樓,被你引見給李克用,我與你現在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越輕涯身形微頓,呆了片刻後複又行禮,


    “聽信使來報,寧王殿下已經迴京複命,王妃處理完姽嫿城的事可以去看看。


    畢竟寧王這半年來……


    在外麵遭了不少罪……”


    藍禾收迴略微失態,恢複冷漠,


    “本城主心中自然知曉。”


    緊接著大手一揮,對著沐晴幾人吩咐道,


    “天殺流光,先由姹蘿帶去碎骨子軒治療,未時到吹杏樓聽候發落,至於流琴,


    流明,”


    被叫到的人猛地抬起頭,眼中透著欣喜,難道城主要為流琴做主了嗎?


    “按老規矩,屍體沉到彼岸殿的往生池中,紅魔傘一並掛上去。


    還有,找幾個奴才把這裏打掃幹淨了,真是看的人頭疼。”


    流明瞪大了眼睛,甚至不敢再聽一遍藍禾說的話——流琴被一個叛徒給殺了,就這麽草草了事,不再追究了嗎?


    而她一個叛徒,不直接處死,竟然還能去碎骨子軒治療?


    心中的不忿越積越濃,仿佛頃刻間就又要提起長鞭。


    “咳咳——”


    耳邊傳來一陣咳嗽聲,流明抬眼望去的時候,就隻看到越太傅低沉的麵容。


    “流明……聽令!”


    藍禾欠身,剛欲往迴轉,忽地想起了什麽,複又迴頭看向姹蘿,嘴角含笑,


    “天殺姹蘿,”


    “姹蘿在。”


    “未時吹杏樓處置流光,你也帶著刑風一起來吧。


    記得,要帶著刑風。”


    姹蘿抬眼,雖然疑惑,但還是立刻屈身,“姹蘿聽令!”


    “行了,事情都安排好了,本城主先去吹杏樓等著你們了。”


    一襲白衣慢慢迴轉,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隨手一抬,便是一條人命。


    “妙琴娘子!”


    身後,這個萬分熟悉,又萬分陌生的名字被沐晴喊了出來,在姽嫿城這個地方,還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隻不過,藍禾沒有迴頭,隻淡淡地說道,


    “流光,


    本城主說了,


    一切事宜,


    皆等未時處置!”


    話音剛落,沐晴被姹蘿拉著便走。


    ——


    晉國都城,並州,


    下朝之時。


    “你說什麽!


    鶴蘭她沒有死?!!


    不對,是藍禾,”


    李存實驚訝地昏了頭,一時間手足無措,


    “既是鶴蘭,也是父王的王妃藍禾,竟然沒死!那死在化水銀蠱下的人是誰?!!”


    李克明沉重地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濁氣,眼睛慢慢張開,帶著前所未有的狠厲,


    “我們,都被藍禾這個女人給騙了!”


    ——


    碎骨子軒內,


    沐晴側躺在塌上,兩隻被凍掉的腳趾已經切了下來,裹著一層厚厚的紗布,背後的傷被重新包紮了一遍。


    送自己來的姹蘿先迴天殺院照看刑風,日前姹如說有重要的事要借用刑風,姹蘿沒法子拒絕,便讓刑風去了,眼下正是“小別勝新婚”,內心關切的緊。


    而負責治療沐晴黃藥師正在一整麵通天的藥材櫃牆上翻飛,每飛至一處,便快速取一味藥,下盤穩固,身形矯健,明顯是有功夫的。


    “你身上這個毒啊,剜肉剜的快,用內力封血也封的及時,也好治。


    但難治的不是這個毒,而是你身體所受的極寒之症,那才會危急到你的根本。你究竟是到了什麽地方,竟受的如此重的寒氣?”


    “朔州北原,山中行走三日。”


    飛在空中的黃藥師猛地停了下來,用手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若有所思,


    “原來是那裏……


    那你能活下來還真是一個奇跡,不行,我得好好把你救迴來,連帶著你背上的傷也給你消的無影無蹤,姽嫿城不怕殺手武功不行,就怕殺手容貌不行。


    頂著這麽一身傷,走出去定是要被人笑話的。”


    然而躺在床上的沐晴對自己身上的傷卻沒有一點在意之感,而是把話題轉向了另一邊,


    “流光想問藥師一句,藍禾城主是什麽時候迴來的?”


    “怎麽,”


    黃藥師走到沐晴麵前,


    “你想打聽城主的事?”


    沐晴低下頭行禮,


    “懇請藥師告知!”


    黃藥師皺了皺眉,略微躊躇片刻,


    “看在你是我治療過的最新奇的一個病人,我就透露你幾分。”


    沐晴立馬抬起頭,欣喜之情由然而出,比她知道自己背上的傷能治好還高興。


    “藍禾城主是今日剛到,比你快不了多少,隻不過城主還多帶了一個蓮花令,蓮花令……”


    “除了這個,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消息,”


    沐晴睜大眼睛,“是什麽?”


    黃藥師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姽嫿城派出去的每一個刺殺令,都是要經由城主過目的。”


    說罷黃藥師便笑著出門,將沐晴留在房間內。


    尋著黃藥師所提供的消息,沐晴開始陷入到沉思之中。


    自己得到刺殺鶴蘭的任務,是從姹如手中拿到的,按黃藥師所說,姽嫿城的每一個刺殺令都由城主過目,所以刺殺鶴蘭的事,藍禾是一定知道的。


    而現在得知鶴蘭就是藍禾,若是別人殺他送來的請求,必然過不了藍禾的手,而這個刺殺令不僅過了她的手,還讓沐晴去執行了。


    那麽真相隻有一個——殺害鶴蘭的刺殺令是藍禾親手發出,也就是——藍禾,殺了藍禾。


    但她今天還是活生生地站在沐晴麵前,那麽也就意味著,沐晴當日殺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不是藍禾!


    可是沐晴親手下化水銀蠱,又親耳聽到她彈奏的琴聲,最後死的人卻不是真正的鶴蘭,這其中究竟露了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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