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夜,哪怕是在南方也是極冷的,更別提是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山洞中。


    整整一個晚上,沐晴和李嗣源就這麽相互依偎在火前,直到天亮。


    李嗣源身上高熱一直不退,前半夜還有點意識,到了後半夜就開始說胡話,什麽父王為什麽不愛他,母親又為什麽要讓自己學那麽多心法……吐槽了半天後又說會好好完成母親給他的任務,不會讓母親一直被隱藏在黑暗裏……


    李嗣源支支吾吾了一晚上,沐晴也沒能好好休息,一邊照看他的身體,一邊還要提防山中有野獸來襲。


    終於在天快蒙蒙亮的時候,沐晴支撐不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在夢中,她好像看見了一個男子背著一個少女走在荒涼的雪原上,女子看起來很虛弱,北風刮得很厲害,直接將那女子的兜帽給吹了起來。


    那張臉也就倒映在沐晴的眸子裏,眉間落雪,朱唇微幹,更奇的是那一雙眼睛,明明是魅惑的狐狸眼,卻有一番清透之感,越看越熟悉,直到……


    沐晴突然從夢中驚醒,


    那個女子,不就是自己嗎!


    “李克明的兵一時也追不迴來,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走出這片山林,隱匿行蹤,迴到姽嫿城。”


    一個少年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沐晴稍微冷靜了一下,立即轉頭看向一旁的人,


    一雙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摸上少年的額頭,終於在感覺到那一絲涼意後放下心來,


    “還好還好,燒已經退了。”


    看著眼前這個好不容易醒來就查看自己病體的女子,李嗣源心中不由得流過一段暖流。


    “你是這世間第二個這麽關心我的人了……”


    聲音微弱,口齒含糊,沐晴眨巴眨巴眼睛,“你說啥?”


    “沒什麽。”


    李嗣源搖了搖頭。


    “哦,那我們快走吧,多在外麵待一天我都覺得有危險,得趕快迴姽嫿城,城主應該能護住我的。”


    說罷沐晴便立即起身,用土掩了掩已經熄滅的火堆,於晨光之中,拉著他一步一步走在山林之中。


    ——


    而另一處的破廟裏,


    月影叉著腰走到煙柳麵前,一腳踢開他麵前的水碗,


    “喝喝喝,喝什麽喝,我們都和公子走散了,你還在這裏悠閑自在地喝水!??”


    煙柳抬頭看了一眼怒氣衝衝的月影,沒有理會,而是把地上的水碗拿起來,得虧隻是撒了一點,不然自己還得費心去打。


    “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啊,我們現在不是在這裏休息,而是要去找公子他們啊!”


    看著煙柳滿不在乎的樣子,月影心中更加來氣了,未長開的小臉越發像一個鼓起來的氣球一樣。


    “公子和我家流光主子在一起,會沒事的。”


    煙柳淡淡答道,又低頭抿了抿碗中的水。


    “我看你就是怕!


    怕被那些人追上,敲了你的骨頭,打斷你的筋!


    像你這樣怕疼的人還能在姽嫿城待著,還能跟在流光身邊,我倒真有些替流光不值!”


    聽到此話,煙柳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一向怯懦秀美的麵容皺了起來,眉毛都擰成一團,


    “我煙柳是怕疼!


    當初影子試煉的時候,那麽大的釘錘就往人身上砸,剛好一點就再砸,剛好一點就再砸,我身上的皮肉那時就沒好過!所以即使熬過了那段時間,我煙柳還是怕疼。


    但是身為影子,我始終記得影子的第一條,那就是為自己的主子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所以如果是為了主子,就算把我身上的血肉都切碎了,我煙柳也不會喊一句疼!”


    煙柳的話終於說完,呆呆站在原地的月影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那……那你當時要是不帶著我走……我就能和公子在一塊兒了……”


    聲音越來越小,但至少都傳到了煙柳的耳朵裏。


    “哼,就你這小身板,我當時要不拉著你跑,你早就被後麵的追兵給追上了。”


    煙柳白了一眼麵前的月影,將手叉到腰間。


    月影張了張嘴,好像還在想些什麽來反駁他,“可……可是我會下毒啊,我用毒不就把他們毒倒了……”


    “你沒有看見後麵有多少人嗎?”


    煙柳不屑地低下頭,


    “你下毒是很厲害,入你三步之內的人都跑不了,可你的毒藥總歸是有限的吧,你身手又不好,人家一下把你兩隻手給抓住了,你拿什麽下?用你那不太聰明的腦子嗎?”


    月影被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眶中微微有淚水打轉,以往隻有煙柳流淚的樣子,今天卻不曾想把別人給弄哭了,煙柳不禁感覺有點尷尬。


    而煙柳不知道的是,他今天的一番話,讓月影在心中埋下了一顆“努力習武”的種子。


    “那現在該怎麽辦啊,難道要等著公子他們來找我們?”


    月影好聲問道。


    煙柳歎了口氣,把水碗拿起來放到月影手裏,


    “一晚上奔命,你也乏了,先喝口水吧,”


    捧著水碗的月影疑惑地抬頭看了看煙柳,又看看碗中的水,最後還是低頭抿了抿水。


    “姽嫿城殺手之間都有特別的聯係方式,比如我家流光主子慣用的是以麻雀傳信,他們若是安頓好了,必然會給你我傳信的。”


    “麻雀?”


    月影疑惑地抬起頭,


    “我隻知道鴿子容易訓練,可以作傳信,麻雀太過常見數量龐多,還跳脫的鳥兒,怎麽能用來傳信呢?”


    看著遠處樹杈上就停著幾隻野麻雀的煙柳笑了笑,“就因為麻雀太過於常見,所以就算天空中飛來一隻傳信的雀兒,也不會被有心之人攔下。


    而麻雀此鳥訓練起來雖然萬分艱難,但隻要成功了,便可用血蠱來延長它的壽命,就成為了最好的傳信工具。”


    一旁的月影聽的一愣一愣的,自己跟在公子身邊這麽多年,自以為養蠱調毒已是高能,竟不料這世間還有這麽多奇妙的事,看來這個姽嫿城還當真是不能小覷。


    月影正走神著,忽而看見天邊有一隻灰撲撲的麻雀直朝著兩人飛來,慌忙抬起手,


    “你看看這隻是不氣你家主子的信雀啊?”


    而一旁的煙柳早已注視到,眼睛逐漸眯起,口中“吱吱”低語兩聲,那雀兒便停留在了他的胳膊上。


    拆解掉雀兒腿上的紙條,月影忙湊過來問,“上麵寫了什麽?”


    煙柳看完將紙條收起,目視遠方,


    “公子和流光主子無礙,現已趕往朔州。”


    聽見公子沒事,月影的臉上立即晴朗起來,拉住煙柳的手就道,


    “那我們就快走吧,和公子他們在朔州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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