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上思一夜難安。


    那日秋兒去求救,意在亭所看到的一幕,心裏著實有點生氣,想著馨兒或許有點記恨善麗。善麗的確不會水,他早就知道。幾百年前善麗跟隨他下山辦事,路遇一位姑娘落水,善麗急忙下去救人,人沒救到自己倒被水衝了好遠,最後還是秋上思把她給救上來的。


    馨兒推她那一下,看得出功夫不錯。善麗躺了三天才醒來,秋上思細細問了善麗和秋兒。


    善麗說自己讓秋兒去請馨兒,親手做了好些糕點,向她賠罪的,請她原諒先前的事情。馨兒二話不說就打,自己不敢還手,隻要能解馨兒姑娘的氣,這不算什麽,不要責罰於她。


    有秋兒作證,秋上思也不好替馨兒開脫,而且那日他也看到意在亭散落在地上的糕點,善麗衣服上血跡斑斑的,而且他也親眼看到馨兒一下子把善麗推到湖裏的。不管怎麽樣,如果不稍作懲罰,恐怕有人會說自己偏袒於她。秋上思本來想親口問一下馨兒事情的原委,但又怕看見她狠不下心去責罰她,所以就派弟子去。


    他始終放心不下,她怕馨兒會跟弟子動手,他知道馨兒是一位自尊心強而且極驕傲的女子,她的驕傲是骨子裏透出來的,雖然沒有明顯表露過。所以在塔上一直觀望秋闌苑的動靜。他沒想到馨兒很從容地跟弟子們去了沉思殿。她在若宜塔下麵停留的那一刻,秋上思知道她是在意自己的。


    已經是臘月初十五了,時間很快。轉眼馨兒已經在裏麵呆了一個星期。秋上思忙於政務,並沒有去看望她。


    晚飯後,秋上思看了一會兒書,飛到山頂練了許久功夫才下來,已經是半夜時分。本來是想迴若宜塔休息,不知怎麽地就來到了沉思殿門口。門外守著的兩個弟子靠著門口的柱子已經睡著了。秋上思輕輕推開門,屋裏的一支蠟燭還亮著,顯得有點昏暗。馨兒抱著雙肩坐在牆角睡得很香,有人來也不知道。看著馨兒,秋上思有點心疼,趕緊脫下身上的灰色鬥篷給馨兒披在身上,輕手輕腳地抱著馨兒,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依舊睡得很香。


    秋上思一夜未合眼,時間很快,已經是接近黎明時分,秋上思怕被弟子們撞見,偷偷放下馨兒,離開了。


    昨天晚上是十五,月圓之夜,馨兒透過窗戶望了好久,想起自己的家,自己的朋友,一陣難過。這裏不是自己的家,那麽多人對自己不友好,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歡的人不相信自己,何苦留在這裏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如明智地離開。打定主意之後,準備等時間到了之後悄然離開,再也不相見。


    一早被凍醒,睜開眼,發現身上蓋了一件衣服,伸手掀開一看,知道是誰的,這個人救自己那日穿的就是它。看見它馨兒的怒氣未消,甩手給仍在地上。過了一會兒,又重新拾起來,拍拍上麵的灰塵,望著它陷入了迴憶。


    一連好幾日,都沒有人給馨兒送飯,善麗示意秋兒去辦這件事。山上的師兄弟和善麗關係都很好,而且馨兒又是外來的,並且是掌門下令給關起來的,靠山不在了,欺負她也很正常。她每日都是在瑟瑟發抖中熬過去的,幸好她有一定的功力,並無大礙,換做一般人,難以忍耐饑寒交迫的日子。


    秋上思忙於公務,也再沒有去看望她。


    這日早上,秋上思正在書房看書,師弟冬之路來了。


    “之路,你迴來了,我以為你要在南海過年呢,那邊比我們這裏暖和些。”秋上思對他說。


    “哪能呢,那裏再好也比不上我們的家。辦完事,我趕緊來了,春節這麽重要的節日,想和你們一起過。”冬之路說。


    “前些天,老五迴來了,他還提到你呢,問你幹什麽去了?”秋上思。


    “老五迴來了?這個自由者,你繼任掌門的時候都沒有來!”冬之路問。


    “是啊,他好些年都不在這裏,大家經常念叨他!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沒有一絲牽掛,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有時候我很羨慕他!”秋上思說。


    “剛剛路過小六的房間,沒見到他。”冬之路問。


    “半月前,他下山去了。弟子們的兵器需要更新,他帶著傲來風去購置了,過幾日才能迴來。”


    時間很快,半月的期限到了,秋上思下令將馨兒放出來。


    馨兒一個人孤零零的離開了沉思殿。


    還沒到若宜塔,離好遠就看見秋上思站在塔門口。


    馨兒路過若宜塔就跟什麽也沒看見一樣,大步徑直走向秋闌苑。


    秋上思喊了一聲:“馨兒!”


    馨兒沒有迴頭:“秋掌門,何事!”


    秋上思看到馨兒的態度,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氣。秋上思一臉的歉意:“你,還好嗎,馨兒。”


    “我累了,先迴去休息了。”馨兒一邊說話一邊離開他的視線。


    望著馨兒的背影,秋上思一陣失落。


    迴到臥室裏,馨兒換了件衣服,把屋裏的東西整理了一下,坐在床邊休息了一小會兒,和秋上思在一起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馨兒輕輕地說了一句:對無情之人何必多情!馨兒又想起了柳絮飛她們,跟她們在一起,不必考慮那麽多,她們永遠都不會設計自己!會想起最近的事情,苦笑了一下:何曾為任何人煩惱過!


    想罷,站起身來,匆匆走到門口,迴望了一眼,轉身下樓,把門關好,什麽行李都沒有拿,不屬於自己的什麽也不要。


    出了秋闌苑,秋上思已不在若宜塔門口,馨兒禁不住還是往上瞧了一眼。腳步依舊前行,穿過彎彎曲曲的小路,來到意在亭旁邊,秋上思抱著善麗的影子又在眼前閃爍著,想起這一幕心裏很不是滋味。


    臘月的天很冷的,馨兒穿的很單薄,也沒有披鬥篷,禁不住打了個噴嚏。馨兒想,不能再停留下去了。於是,加快了腳步。轉眼來到大門口,弟子們都在忙自己事,誰也沒有注意到馨兒,也沒有人阻攔,馨兒很快下了山。


    下山之後,馨兒駕雲向梅園飛去。天很藍,配著她那藍色衣裙,仿佛藍色精靈在天空翱翔!陽光溫暖地照在身上,駕雲的速度更快了,孤單的身形在雲彩裏穿梭。她不敢迴頭看,怕自己的心堅強不起來,怕自己會留戀那裏。


    一個人孤單了那麽久,堅強了那麽久,驕傲了那麽久!卻沒想到會留戀這個人,為這個人而生氣!還是忘了吧,或許他隻是人生路上的一個過客,匆匆來匆匆去,本就不屬於自己,亦不在自己的生活裏,應該忘了!曾經自信滿滿的小仙女哪兒去了?


    秋上思原本站在塔下麵等著馨兒,看到馨兒的態度,望著她的身影,心裏也不是滋味,準備過幾天,等她的氣消了,再來看她。


    在塔裏坐了一會兒,拿了本書看。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心裏盡是馨兒的影子。於是上了三樓,在臥室裏來來迴迴踱了好幾圈,心裏有點焦躁。


    踱步到了窗戶前,這扇窗正對著馨兒臥室,屋裏的人急切地打開,望著對麵的房子,期盼著屋裏的人兒出現,等到中午,也沒見到她的任何動靜。


    中午時分,弟子送來飯菜,他一口都沒嚐。


    一下午都是在胡思亂想中度過的。他知道馨兒在生他的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向她道歉,自己是一派掌門,做事肯定得公私分明,無論是誰做錯了事,都必須接受門規處置,自己也是無奈,就算再喜歡馨兒,也得按規矩來,自己乃一派掌門,做事肯定得有分寸,要不然,自己怎麽去統領幾千名弟子呢!


    第二天一早,秋上思仍然站在那扇窗前,等待著馨兒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在等待的時候,弟子稟報公務。處理完,已經是日落時分了。秋上思在塔裏呆了兩天,決定下樓到院子周圍走走。


    走著走著來到秋闌苑門口,站了一會兒,不知道見了她該怎樣讓她諒解自己。進入院子,很安靜,秋上思的心卻是慌的。不知不覺來到房前,輕輕敲了幾下門:“馨兒、馨兒。”裏麵沒有任何動靜。秋上思無奈,轉身默默離開,馨兒還在生自己的氣。出了秋闌苑,來到塔後麵的花園,坐在蘭亭那裏,一臉的沉默。不禁又想起馨兒在花園裏唱歌的情景,簡單的幸福放在心裏好久了。


    坐在那裏想了好久,忽地記起馨兒說過喜歡武陵山頂,而且自己也答應有空帶她去那裏。想到這裏,趕緊起來,走向秋闌苑。


    天已經黑了,星星密密麻麻的點綴著黑幕。秋上思敲了幾下門,屋裏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光亮。秋上思想轉身走,突然想到了什麽,推開門,一片漆黑,一甩袖子,屋裏亮起來,走上樓梯。


    到了三樓,一看,凳子規規矩矩地擺放放在桌子下麵,桌麵很光潔。床上的被子疊的方方正正的,被子上放著一件疊好的衣服。秋上思走過去,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那件衣服,很熟悉,那是自己的。那日夜裏看望馨兒,偷偷給她披在身上的。


    秋上思往屋裏環顧了一圈,已經知道,馨兒走了。


    秋上思自己也沒有想到,結果會是這個樣子,他以為馨兒隻是有點生氣,過幾天就會好的,沒想到她竟然偷偷離開了,難道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她會去哪裏呢,她的家已經被妖魔給毀了,已經臨近春節,一個女孩子會在哪裏落腳呢?她的功力恢複不久,遇見妖魔怎麽辦?也沒有聽她說有什麽親人,她在哪兒?秋上思一陣的懊惱。


    他坐在床邊,撫摸了一下床上馨兒曾經穿過的衣服,她的氣息仿佛還在,溫暖還似乎停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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