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盛見過賈添貞後，轉往來醉餐館。
來醉餐館還是一如從前的靜。這種安靜是由在來醉餐館的工作的人所賦予的。一個環境被人賦予了某種靈性後，也就有了某種脾氣。環境是有脾氣的，環境的脾氣大多來源於人的脾氣。
豐盛迴到來醉餐館的時候，幸福正在收拾桌子，沈景兵正在打掃廚房。那是打烊的前兆。
幸福向來不喜歡多問。他不是個喜歡多事的人。他知道豐盛去見過賈添貞，也很清楚豐盛正在追求賈添貞。他是豐盛的好朋友，但是他沒有問。沒有問豐盛和賈添貞說了什麽，也沒有問賈添貞對豐盛的態度，更沒有問豐盛有沒有把握追到賈添貞。他一如既往的收拾著桌子，動作熟練，麵無表情，然後等著迴家。
沈景兵有些想問，看了看豐盛後。終於開口問道：“她走了嗎？”
豐盛很沉著。說道：“嗯！”沉著的臉，就像帶了麵具，讓別人無法從臉上看出他的喜怒。看不出喜怒，也就無法判斷是好是壞。
來醉餐館的大廳的人又沉默下來，沉默是保持安靜最好的法子。安靜的時候，人的心思就比平常要更雪亮一些。至少在安靜的時候，人不會受到影響。豐盛他們很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按著這樣的道理來處理生活，誰都沒說出來。
沈景兵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你自我感覺如何？”他不是隨便亂問的人，他很快發覺這句話容易引起歧義，隨後又補充道：“我是指你跟她的距離。遠了還是近了？”
“這個城市不大。我跟她大概隻隔了幾千米。”豐盛說的話還是那麽肯定。肯定得把世間和空間固定了似的。
“我問的不是這個距離。”
“距離是長度單位，一定是用米來計算的。我雖然隻讀過三年級，可我的數學知識還沒有完全丟掉。”
沈景兵皺起了眉頭。“跟你交談怎會如此困難呢？”
豐盛很穩定的說道：“你不是和我交談。你在問我，我跟她的距離。我隻是大略估算了一下。當然不如親自測量的結果精確。如果你感興趣，我明天買把卷尺，問好她的住處，親自測量一遍。”
“我問的不是時空距離。”
“難道距離不是這樣計算的？”
沈景兵道：“你少裝蒜。你應該知道，我問的是你跟她之間的心理距離。”
“心理距離，又有什麽好計較的？”豐盛說道。
沈景兵道：“心理距離是一項很重要的指標。兩個人談戀愛，能透過心理距離的大小。判斷出兩人的投契程度。”
“你快要成為戀愛專家了。”豐盛總結道。
幸福嘿的一聲。他正在抹桌子，聽到豐盛的總結後，笑了出來。他很快轉過頭，見那兩人誰都沒有笑意，感到有些意外。有時候，一個人笑也是件很孤獨的事。幸福忽然笑不下去了。說道：“戀愛專家，竟然拯救不了自己。”
沈景兵道：“這並不奇怪。醫生是生病死的，軍人是被子彈打死的，刀客常常死於刀下。專家死在自己的理論上，哥白尼還為自己創立的日心說而死呢。”
幸福說道：“知道的不少啊。”
“你扯了這些，有什麽結論嗎？”豐盛問道。豐盛善於說總結的話，因為總結的話不累人。同時，他愛聽的是結論。
沈景兵果然拿出了自己的結論。說道：“就算我是戀愛專家，無法用我的戀愛理論拯救自己，也屬正常。”
“正常就好。你看得很開，可以不用談戀愛了。”豐盛說道。
“我用不用談戀愛，那是我說了算。我暫時不想談戀愛，也懶得寫情書。”沈景兵說道。
“看來你還有腦子。”
“我當然還有腦子。”
幸福插嘴問道：“他有沒有腦子，和他暫時不談戀愛，好像並沒有關係。”他這話是問豐盛的。
豐盛說道：“有關係，人的腦子，很多時候，都是用來為自己拿主意的。他打定主意，暫時不談戀愛，就說明他在用腦子。如果腦子不用來拿拿主意，有還不如無。”
沈景兵歎了口氣。“和你聊天雖然很艱難，但是當你說出你的想法來。還是讓人感到有些溫暖。”
幸福說道：“那感激就好像如沐春風。”幸福有點飄了。他並沒有喝酒，但人要是想飄起來，根本就不必等到喝得大醉。隻要被某種良好的感覺籠罩心頭的時候，人是很容易飄的。
豐盛從來沒有飄過。因為他飄不起來。人要想飄，至少要先高興。豐盛也有過高興的時候，但就算在他最高興的時候，他也隻是笑一笑，並沒有高興得飄起來。
幸福問道：“你總結得很好，你應該高興的。可是你這樣子，不像是一個人高興的樣子。”
豐盛說道：“我隻是忘記了笑，其實我還是很高興的。”
“你為什麽一直沉著臉。不把你高興的樣子表現出來？”
“我高興的時候，大概也還是這個樣子。因為我不是表演家。”
“你一直在做你自己？”
“不錯，我一直在做我自己。”
“很好，很好。”
豐盛沒再說什麽，他把話已經說明白了。說明白了的話，就用不著重複。因為這個世界上重複的東西實在太多。如果連話也重複了，做人也就沒了趣味。
豐盛並不是一個喜歡重複的人。他唯一肯堅持重複去做的事，就是寫情書。給賈添貞寫情書。
給同一個人寫情書，是要重複的。因為喜歡一個人的話可以重複說很多次。豐盛深知，如果沒說喜歡，或者少說了一次，很有可能就會被理解成為不喜歡了。
所以，豐盛迴到住處以後，就開始寫第二封情書。
豐盛是個謹慎的人，甚至是個慎重的人。他對自己的情書有要求。第一是要把字盡量寫得好看。排列分段上，也要求整齊美觀。第二是對情書的內容有要求。
兩個要求，第一個很好做到。第二個要求就有些費周折。所以豐盛寫了很多次，寫了又改，改了又刪，一直寫到深夜。才勉強湊成一篇幾百字的情書，自己又讀了幾遍，覺得沒什麽錯誤了，連自己看著也覺得滿意了，才放下筆。
豐盛在連續打了幾個大哈欠後，睡了。
來醉餐館還是一如從前的靜。這種安靜是由在來醉餐館的工作的人所賦予的。一個環境被人賦予了某種靈性後，也就有了某種脾氣。環境是有脾氣的，環境的脾氣大多來源於人的脾氣。
豐盛迴到來醉餐館的時候，幸福正在收拾桌子，沈景兵正在打掃廚房。那是打烊的前兆。
幸福向來不喜歡多問。他不是個喜歡多事的人。他知道豐盛去見過賈添貞，也很清楚豐盛正在追求賈添貞。他是豐盛的好朋友，但是他沒有問。沒有問豐盛和賈添貞說了什麽，也沒有問賈添貞對豐盛的態度，更沒有問豐盛有沒有把握追到賈添貞。他一如既往的收拾著桌子，動作熟練，麵無表情，然後等著迴家。
沈景兵有些想問，看了看豐盛後。終於開口問道：“她走了嗎？”
豐盛很沉著。說道：“嗯！”沉著的臉，就像帶了麵具，讓別人無法從臉上看出他的喜怒。看不出喜怒，也就無法判斷是好是壞。
來醉餐館的大廳的人又沉默下來，沉默是保持安靜最好的法子。安靜的時候，人的心思就比平常要更雪亮一些。至少在安靜的時候，人不會受到影響。豐盛他們很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按著這樣的道理來處理生活，誰都沒說出來。
沈景兵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你自我感覺如何？”他不是隨便亂問的人，他很快發覺這句話容易引起歧義，隨後又補充道：“我是指你跟她的距離。遠了還是近了？”
“這個城市不大。我跟她大概隻隔了幾千米。”豐盛說的話還是那麽肯定。肯定得把世間和空間固定了似的。
“我問的不是這個距離。”
“距離是長度單位，一定是用米來計算的。我雖然隻讀過三年級，可我的數學知識還沒有完全丟掉。”
沈景兵皺起了眉頭。“跟你交談怎會如此困難呢？”
豐盛很穩定的說道：“你不是和我交談。你在問我，我跟她的距離。我隻是大略估算了一下。當然不如親自測量的結果精確。如果你感興趣，我明天買把卷尺，問好她的住處，親自測量一遍。”
“我問的不是時空距離。”
“難道距離不是這樣計算的？”
沈景兵道：“你少裝蒜。你應該知道，我問的是你跟她之間的心理距離。”
“心理距離，又有什麽好計較的？”豐盛說道。
沈景兵道：“心理距離是一項很重要的指標。兩個人談戀愛，能透過心理距離的大小。判斷出兩人的投契程度。”
“你快要成為戀愛專家了。”豐盛總結道。
幸福嘿的一聲。他正在抹桌子，聽到豐盛的總結後，笑了出來。他很快轉過頭，見那兩人誰都沒有笑意，感到有些意外。有時候，一個人笑也是件很孤獨的事。幸福忽然笑不下去了。說道：“戀愛專家，竟然拯救不了自己。”
沈景兵道：“這並不奇怪。醫生是生病死的，軍人是被子彈打死的，刀客常常死於刀下。專家死在自己的理論上，哥白尼還為自己創立的日心說而死呢。”
幸福說道：“知道的不少啊。”
“你扯了這些，有什麽結論嗎？”豐盛問道。豐盛善於說總結的話，因為總結的話不累人。同時，他愛聽的是結論。
沈景兵果然拿出了自己的結論。說道：“就算我是戀愛專家，無法用我的戀愛理論拯救自己，也屬正常。”
“正常就好。你看得很開，可以不用談戀愛了。”豐盛說道。
“我用不用談戀愛，那是我說了算。我暫時不想談戀愛，也懶得寫情書。”沈景兵說道。
“看來你還有腦子。”
“我當然還有腦子。”
幸福插嘴問道：“他有沒有腦子，和他暫時不談戀愛，好像並沒有關係。”他這話是問豐盛的。
豐盛說道：“有關係，人的腦子，很多時候，都是用來為自己拿主意的。他打定主意，暫時不談戀愛，就說明他在用腦子。如果腦子不用來拿拿主意，有還不如無。”
沈景兵歎了口氣。“和你聊天雖然很艱難，但是當你說出你的想法來。還是讓人感到有些溫暖。”
幸福說道：“那感激就好像如沐春風。”幸福有點飄了。他並沒有喝酒，但人要是想飄起來，根本就不必等到喝得大醉。隻要被某種良好的感覺籠罩心頭的時候，人是很容易飄的。
豐盛從來沒有飄過。因為他飄不起來。人要想飄，至少要先高興。豐盛也有過高興的時候，但就算在他最高興的時候，他也隻是笑一笑，並沒有高興得飄起來。
幸福問道：“你總結得很好，你應該高興的。可是你這樣子，不像是一個人高興的樣子。”
豐盛說道：“我隻是忘記了笑，其實我還是很高興的。”
“你為什麽一直沉著臉。不把你高興的樣子表現出來？”
“我高興的時候，大概也還是這個樣子。因為我不是表演家。”
“你一直在做你自己？”
“不錯，我一直在做我自己。”
“很好，很好。”
豐盛沒再說什麽，他把話已經說明白了。說明白了的話，就用不著重複。因為這個世界上重複的東西實在太多。如果連話也重複了，做人也就沒了趣味。
豐盛並不是一個喜歡重複的人。他唯一肯堅持重複去做的事，就是寫情書。給賈添貞寫情書。
給同一個人寫情書，是要重複的。因為喜歡一個人的話可以重複說很多次。豐盛深知，如果沒說喜歡，或者少說了一次，很有可能就會被理解成為不喜歡了。
所以，豐盛迴到住處以後，就開始寫第二封情書。
豐盛是個謹慎的人，甚至是個慎重的人。他對自己的情書有要求。第一是要把字盡量寫得好看。排列分段上，也要求整齊美觀。第二是對情書的內容有要求。
兩個要求，第一個很好做到。第二個要求就有些費周折。所以豐盛寫了很多次，寫了又改，改了又刪，一直寫到深夜。才勉強湊成一篇幾百字的情書，自己又讀了幾遍，覺得沒什麽錯誤了，連自己看著也覺得滿意了，才放下筆。
豐盛在連續打了幾個大哈欠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