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城頭戰功虧一簣,呂蒙暗叫可惜。但已經這樣了還能有啥辦法?隻得組織部隊重新編組,繼續進攻。張遼也聽說了東門吃緊,連忙親率衛隊趕來,卻被李典的部隊穩住了局勢。


    張遼顧不得安慰士兵,趕緊召集民夫上來,運物資的運物資,運傷員的運傷員,做好下一輪防禦的準備。


    魯肅在中軍調度,見部隊攻了半天沒有戰果,下令部隊輪換,由二線部隊上去,繼續給敵軍施壓。


    張遼暫時穩定住局麵,那邊吳軍又開始了新一輪進攻。張文遠暗罵一聲,心想要是上次偷襲得手,哪有今日的苦戰?想到此對關雲長不禁生出一種莫名的埋怨。此時除了南門,各處情況都不樂觀。樂進領著機動兵力四處救火,已有些應接不暇。


    李典這裏自在依然。對於兵力匱乏的曹軍來說,將生力軍擺在這裏純粹是一種浪費。但底下的人不進攻,他們能有啥辦法呢?


    又待了片刻,城下稀稀拉拉射進幾支弩箭,便是底下最積極的表現了。李典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卻又無可奈何。如果真的不留人手,誰能保證底下的人不會真爬進來?


    此時距戰鬥打響已過去兩個時辰,眼看要到正午。周倉領著他的兵就蹲在合肥城下,扯開了嗓子隻管罵陣,卻不真的進攻。偶爾讓弓弩手射兩箭裝裝樣子,那已經是裝傻的極限了。


    戰局就這樣又僵持了半日,攻守雙方皆有損傷,仍以吳軍損失更大。看看天色轉暗,戰士們也失了銳氣,魯肅隻得鳴金收兵,休整隊伍來日再戰。


    城頭上的情況一樣不樂觀。絕對的傷亡數字雖遠小於吳軍,但曹軍本來也沒多少人,又得不到補充,那是打掉一點便少一點。


    清點完人數,張遼心情無比沉重。這才是第一天,戰況便如此艱難,明天呢?後天呢?這樣下去到底還能堅持幾天?


    吳軍統計戰果,南門的情況終於傳到魯肅這裏。看著戰報,魯都督不禁頭大。吳侯有他的如意算盤,可人家也不是傻子呀。你不提供器械讓人去攻城,人家給你來個出工不出力,意外不?


    有人建議以畏戰之名懲處關羽,魯肅歎了口氣,直接駁了迴去。合肥這仗是東吳要打,人家荊州軍純屬幫忙來的。就算真有過錯,你也隻能包涵,更何況事出有因?若當真軍法處置,惹起左將軍不快,萬一翻了臉,你這頭跟曹軍杠著,後頭還得提防被荊州軍抄了後路,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此乃吾之過失,非雲長之罪。日前部隊調防,攻城器具被一同帶走,關將軍所部方至,倉促應戰又無裝備,如何可以迎敵?即便如此,荊州將士亦結陣於城下,甲盾鮮明,怒斥曹寇,使賊軍愧而退之,何罪之有?傳吾帥令,即從各營抽調投石機三十架、衝車兩架、雲梯車十架交付關將軍,限今夜交割,違令者斬!”


    不得不說,魯肅這一手以退為進幹得實在漂亮。不但彌合了暗中算計造成的心理創傷,還把荊州軍繼續怠工的退路給堵了。你關將軍就是再不要臉,明天也不能接著打嘴仗了吧?


    魯肅這一招使出來,關雲長也是大大的意外。他一向不大看得起江東君臣,也就是周公瑾、張子布勉強入眼,可眼下對這位魯都督卻不得不令人佩服。


    事辦得如此和風細雨,不著痕跡地就能把別人帶到自己的道上來,這可不是誰都做得到的。比起周瑜的光芒四射,這魯肅卻有他自己的一套,絲毫也不遜色,委實不可小覷。


    “將軍,車輛都交接了,明天咋辦?”周倉接收完裝備,跑來向關羽匯報,順便詢問明天的對策。


    關羽冷笑一聲:“既收了裝備,自不能再徒逞口舌。明日將雲梯架在遠處,令弩手登上頂端,與投石車一道遠攻即可。”


    “諾!”


    第二天一早,攻城戰繼續進行。經過一夜的休整,兩方都恢複了體力和鬥誌,再加上昨天的作戰經驗,打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南門這邊與昨日又不相同。底下早早地將投石機與雲梯擺了出來,卻沒有逼近的意思。隻見雲梯遠遠地架了起來,緊接著幾個穿著甲衣的弩手爬到頂端,瞄著城內開始射箭。弩手下麵還跟著有一串人,這些人不參與進攻,隻負責將射過的機弩傳遞下去,再把裝好的弩遞給弩手。就這樣,十架雲梯車成了弩箭的發射平台,源源不斷地尋找城上的目標予以攻擊。


    曹軍的弓弩手想要反擊,卻被底下的投石車一頓猛砸,隻能隱藏躲避。


    “見鬼!”李典暗罵一句,責怪自己怎麽沒事先準備投石機。眼下再去找顯然不趕趟了,隻好憋著一口氣當縮頭烏龜。這打的是個啥仗呀?城底下這支軍隊到底咋迴事?為啥出的全是怪招呢?


    雖然有些狼狽,但李典似乎也摸到點兒門道。他躲在城垛裏透過垛眼觀察良久,這股敵人著裝旗號與吳軍並不完全相同。作戰意願也不高,似乎沒有登城的打算,隻醉心於遠程攻擊。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李典下令城頭的守軍全部退到城下,隻留少部分觀察哨位監視敵軍的行動。結果不出所料,對方並無動靜,一點趁虛靠近的意思都沒有。


    這下李典心裏有底了。看來底下這支部隊隻是做個攻擊的樣子,壓根也沒有奪城的願望。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將計就計?


    李將軍做了個大膽的決定,讓民夫穿上軍裝去城頭佯裝守城。主力部隊全部派給樂進,去支援其他方向的戰鬥。這是非常冒險的,萬一因此丟了南門,他李典腦袋再多也不夠丞相砍的。但比起這樣窩窩囊囊地待著,他倒情願冒一迴險。


    這撥人八成就是關羽的部隊吧,否則這仗絕不該打成這個樣子!


    與此同時,其他方向的戰鬥依舊膠著。甘寧、呂蒙都以勇猛著稱,麾下的部隊也是悍不畏死。但張遼同樣不是草包,城中兵力雖少,卻征調了大量民夫,一定程度緩解了對人手的需求。另外算算日子,襄陽的援軍也快到了,屆時便不會再這麽捉襟見肘。鄴城方向正在調集部隊,隻是需要時間。自己隻要守到北方的援軍到來,吳軍大概率就會喪失信心主動撤退。那時便可以交差了!


    與張遼設想的一樣,襄陽的八千援軍於攻城戰開始十五日後到達。吳軍在城北兵力最少,張遼親率騎兵出城,與援軍內外夾擊打了對方一個小反擊。吳軍準備不足,被張遼擊退,順利將救援部隊和物資運進城池。合肥城內士氣大漲,困守了這麽多天,總算聽到些積極的消息。


    北營的守將是偏將軍陳武,他這裏兵力最少,又被敵軍突然襲擊,一時不敵,隻得撤走。魯肅得知曹操援軍從北營入城,不由大怒。陳武進帳請罪,被魯肅下令五花大綁,就要軍法從事。


    旁邊呂蒙、甘寧、淩統等人慌忙勸阻,好說歹說寄下了罪過。陳武羞愧難當,自己去軍法處領了二十軍棍,捂著屁股率軍重迴北營,誓要與曹軍拚死一戰,洗刷恥辱。


    有了外援,合肥城暫時度過危局。東吳作為進攻的一方,若長時間打不破僵局,局麵將越來越不利。就在魯肅一日愁過一日的時候,西麵傳來了石破天驚的戰報。


    襄陽城已被左將軍攻取!


    魯肅做夢也想不到,東吳十萬大軍遲遲拿不下合肥,人家劉備卻不動聲色輕輕鬆鬆就取得了襄陽。等等,這不對呀,剛剛進城的援軍不就是襄陽來的麽?


    哦!


    魯肅好像懂了。


    把江陵的泄密、關羽的怠工、襄陽的援助、和偷襲得手連起來看,魯肅就是再遲鈍也能看出這是左將軍精心設計的一整套戰術。


    “原來如此。”魯子敬啞然失笑,直到現在他才弄明白吳侯算計了半天最後是被人家給算了進去。本想拿劉備當刀使,結果卻踏踏實實給人當了一迴刀。


    但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襄陽失守,對曹軍是個重大的打擊,這對合肥的戰事不無幫助。魯肅現在要做的就是充分利用這件事,讓它盡量發酵,去消磨合肥城的抵抗意誌,為奪取城池創造有利條件。


    襄陽的援軍既入了城,就說明他們不知道襄陽失守的消息。要打擊敵軍士氣,就要先把這個消息傳遞進去。但怎樣才能把消息傳進城裏,又不會讓張遼認為是自己在使詐呢?


    這是個問題。


    第二天一早,城下沒有擊鼓。這讓接連承受了好幾天進攻的守軍完全不適應。張遼與李典樂進一早去城頭觀望,看吳軍這反常的行為到底是想幹啥。


    隻見東西北三座大營緊閉營門,沒有任何動靜。隻有南大營熱鬧非常,裏麵人聲鼎沸,不時傳出歡唿聲,卻不知為何。


    “南門?又是南門!”


    李典的腦袋立刻疼了起來。自打開戰以來,南門這支部隊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表現的總和別人不一樣。


    張遼猜不透東吳這是唱的哪出。他也懶得去猜,幹脆派一名士兵換了敵軍的衣服,從背靜處用繩索放下城去,讓他混進南大營去搞搞偵察。


    那人下了城,很順利地進入營門。把門的也在喝酒快活,壓根沒人注意到他。進去一看,營內所有人都在吃喝玩鬧。席間擺滿了雞鴨魚,人人都有酒喝。


    在軍營裏這樣的事可不多見。那戰士們還不撒了歡的鬧?就見一個個喜笑顏開,敞開了伺候肚皮,除了吃,滿口的汙言穢語都噴了出來。


    探子找個空位,拉著旁邊的人聊天:“兄弟,今天這酒有啥說頭?咋不攻城了呢?”


    那人白他一眼,先猛灌一口,笑罵道:“攻個球啊!攻下來還不是給吳侯賣命?你急成這樣幹啥?主公得了襄陽,那不比攻城要緊?”


    那人說罷扶著桌案幹嘔起來。這探子趁機連吃帶喝填飽了肚子,才又悄悄溜迴城裏,向張遼匯報。


    襄陽失守!


    這可是不得了的情報。張遼不敢怠慢,趁今天敵軍休戰,趕緊派出幾路探報去襄陽方向核實消息。同時把自己的信件送出城去,向曹丞相報告情況。


    盡管還需要確認,但張遼等人心裏清楚,這件事成真的可能性很大。從探得情報來看,堵在南門的就是關羽的部隊。劉備蓄力許久,現在襄陽精銳都到了合肥,他趁機襲取這是大概率事件。東吳今天毫無動靜一定是在重新評估形勢,好確定後續的行動。


    此後的幾天,吳軍依舊沒有動靜。既不進攻也不撤退,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派出的幾路探子陸續帶迴了消息,襄陽失守確定無疑。


    壞消息不止一個,探子還打探到劉備派張飛斜出江夏直插合肥後麵的淮南,吳侯孫權也離開濡須口奔北麵的下相(今宿遷)去了。


    一向鎮定的張遼有些心慌了。難怪東吳最近這麽安靜,原來是變了打法,打算先拿下徐州再來解決合肥。一旦張飛和孫權得手,合肥與後方的聯係就完全切斷,那時這裏將成為一座孤城,東吳不用打,隻需長期圍困便能將自己這些人馬全部困死。


    張遼再一次見識到了孫劉聯軍的強大力量。此前赤壁大敗他還傾向於是疫情的影響,但眼前的事實充分說明,隻要孫劉聯合行動,自己這邊就會立刻陷入重重困境。即使當時沒有疫情,赤壁之戰也未必就是另一個結果呀!


    怎麽辦?還要堅守嗎?如果徐州淮南都丟了,合肥也就失去了它的價值。要塞之所以被稱為要塞,是因為它能夠成為後方的屏障,阻擋敵軍前進的步伐。若要塞的兩端都被敵人占領,那它再堅固又有什麽用呢?此時,再堅固的要塞也不再是要塞,而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來人!請李將軍、樂將軍、典將軍速來商議!”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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