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衛們到達預定位置後並未立刻展開進攻,而是準備好武器潛伏了下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郡主府又響起了鼓聲。


    這一迴山越殘部學乖了,聽到鼓聲一個個條件反射似的躲了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們雖混進城來,但遠程武器卻帶不進來,故而無法還擊。好在天色已經轉黑,再等一會兒就可以貼上去近戰,因此這幫人也並未慌亂。


    鄧艾當然不會讓祖山稱心如意。此刻在東院敲鼓的隻是府中的仆人,孫尚香、鄧艾、王雙以及紅纓領著的女兒軍已經全副武裝等候在西院。


    鼓聲一響,三十鐵衛首先發難,羽箭從陳鬆背後射了出來。陳鬆哪能料到目標跑到了自己身後?一個不留神讓人射倒七八個。陳鬆大驚,以為是官軍前來救援,急忙招唿部下調轉方向,先躲過一波箭再想對策。


    他這裏對策還沒想好,屁股後麵再次起火。孫尚香這邊也出了府院,架起弓弩照著陳鬆又是一輪猛射。


    陳鬆徹底被打懵了,這一刻他才深深體會到顧頭不顧腚的窘迫。


    “媽的,這是啥路數?咋屁股轉到哪邊哪邊射箭?”陳鬆有點焦頭爛額,現在前後都在放箭,就是想躲也沒法躲了。


    “都起來!抄家夥跟我靠上去,在這兒讓人幹射早晚是個死!”陳鬆一發狠,拎著鐵棍帶著人就往孫尚香這邊衝了過來,完全不理會身後三十鐵衛的箭擊。


    傅肜見賊兵離孫夫人越來越近,不得不停止放箭。一來雙方攪在一起難以瞄準,二來也怕夫人那邊人少有失。於是抽出腰刀帶著鐵衛也衝了過來。


    戰局一瞬間變了模樣。孫尚香等人與陳鬆的部隊正麵碰撞,傅肜則率領三十鐵衛在陳鬆背後捅刀子。隊伍靠近的時候,陳鬆發現對方人數不多,他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以為能輕鬆拿下這邊,再掉頭去抵擋背後的鐵衛。


    不料麵前這夥人雖然少,可戰鬥力卻一點兒不能小覷。女兒軍雖隻剩下十七個人,但這些丫頭可都是在軍營裏正規訓練出來的。麵對數倍於己的賊兵,一個個毫無懼色,結成戰陣向前衝擊。


    反觀陳鬆的人,雖然數量多,卻毫無隊形可言,就是一群莽漢咬著牙發著狠跟人拚命。若是碰上尋常山匪,他們這樣或可搏一搏,可麵對訓練有素的軍陣,這個戰鬥力就不夠看了。


    女兒軍分作兩排,前麵七人橫刀執盾撐起一排防護,後麵十人架起長矛負責攻擊,最後還有孫尚香、紅纓、鄧艾、王雙四人各用短弓近射。山越兵一時衝不上近前、攻勢受阻,來不及展開隊形包圍敵方,就被三十鐵衛從後麵殺入陣中,唿啦一下全亂了套。


    由於三十鐵衛是執行潛出任務,故此沒有配備長槍,而是人手一把長刀組成刀陣。傅肜走在陣列右側,雙手握定腰刀,將刀背橫靠在肩頭。遇到賊兵近身,隻見他上步斜肩、轉胯推刀,鋼刀在身前劃出一道半圓形的寒光,“噗”地一聲便將來人削去半個肩頭。


    形勢就在眨眼間逆轉。山越兵其他三部還沒來得及反應,陳鬆這裏的戰線就崩潰了。這也怪不得他們,在黑乎乎的戰場上腹背受敵,即使身經百戰的戰士亦會麵臨巨大的心理考驗,更何況是這一群業餘選手?


    於是奇怪的一幕出現了。明明陳鬆部是人多的一邊,卻被兵力不及自己的孫尚香和傅肜打掉了銳氣。山越兵卒紛紛丟下武器,跑去和其他方向的同伴匯合。陳鬆約束不住隊伍,心裏暗歎一口氣,轉個頭自己也逃了。


    賊兵潰散,孫尚香與傅肜勝利會師。眾人顧不得高興,趁著敵人尚未增援抓緊時間往江邊逃去。這也是鄧艾的主意,由於這股賊兵出現的太過詭異,繼續待在京口變數太多,故此還是趕去碼頭盡早離開為妙。


    祖山在郡主府外傻乎乎等了半天,除了讓人擂鼓嚇唬、放箭威脅,還折了陳鬆手下幾十名弟兄,他這個恨意簡直要逆天了。正打算把人聚攏追上去,派出去的哨探迴來報告,東門的守軍出動了。


    這一來祖山不敢再追,傳令部隊立刻分散,撤出城去,到南山重新集合。三百殘兵便又化整為零散出了城區,急急忙忙退到南山去了。


    迴到南山的山越部士氣低落到了極點。明明是去打獵的,獵物沒打到,還被咬了一口,這口惡氣讓他們如何咽得下?


    “將軍,驚動了城內的守軍,咱們再想進去可就難了。”陳鬆怕上司拎不清,抓緊時間給他提醒。


    祖山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廢話!這還用你說?媽的,想不到孫權的妹妹也這般厲害,一小撮人就弄得咱們灰頭土臉。”


    “咱們咋辦?”陳鬆沒理會祖山的抱怨,他和其他人一樣,現在隻關心自己下一步的行動。


    “京口迴不去了,現在就隻有孫權這個妹妹還能夠得著。啥也別想了,全力以赴追上他們,先殺個夠本再說。”


    “可是他們已經逃了,咱們上哪兒追去?”


    “孫權的妹妹嫁給了劉備,她從京口走,隻能乘船迴公安去。一不做二不休,咱們這就拐去江邊,把東吳水師的快船弄上幾艘,全力追上去。這娘們坐的是官船,如何跑得過戰船?隻要在她到荊州前追上,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陳鬆聞言忙稱妙計,於是這群人不辭勞苦又掉頭向北,去找巡江水師的晦氣。


    你說怪也不怪。


    這京口的守城部隊形同虛設,水師的沿江水寨竟也沒啥防備。祖山本來還想偷偷繞到江邊順兩條艨艟就行,卻未料到這水寨裏燈火全無,壓根就不像有人的樣子。


    “將軍,這咋迴事?東吳水師人呢?”部下這麽問,陳鬆哪裏迴答得了?


    “咳,管他呢,咱們隻要船,抓緊時間上船走人!”


    於是三百人劫了十條艨艟,頂著江水逆流而上,沒黑沒白地追了上來。官船體型碩大,速度比艨艟慢了許多。故此祖山等人雖然晚出發一日,還是慢慢地看到了孫夫人的船影。


    孫尚香一行人本以為上了船就安全了,故而一直按正常航速行駛。突圍時三名女兵受了輕傷,也在船上進行處理。可還沒輕鬆兩天,屁股後麵就發現了十艘東吳的戰艦在緊緊追趕。


    鄧艾站在船尾觀察了一會,對眾人道:“這些艨艟全速向我船靠近,顯然不是巡江的樣子。江麵上本該有的吳軍巡船又一條不見。照此推斷,來船與圍攻郡主府的多半是同一批人。官船行駛緩慢,一旦被追上,江麵之上無處躲避、兇多吉少。此處已至夏口,左岸有座黃鵠磯,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咱們不如上岸引賊兵兜個圈子,把他帶到黃鵠磯上去。同時派人去公安求救,請左將軍派兵來此匯合,如此還有一線生機。”


    這當然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孫尚香略作思索,便命令船隻向左岸靠攏,又讓傅肜安排人火速去公安報信。


    一行人上了岸,船夫繼續搖船西進。後麵追著的祖山可就傻了眼,也不知這孫權的妹妹是不是還在船上。


    猶豫一下,轉頭對陳鬆下令:“你率一條船繼續追,其他人隨我上岸,一個也別放跑嘍。”


    陳鬆答一聲是,喊過一條船過來靠舷,縱身一躍跳將上去,朝著官船繼續追了下去。


    祖山則帶著其餘船隻也登上了左岸。


    這時他身邊還有二百來人,自信能夠殲滅對手,故而把隊伍撒開隻管追了上去。


    孫夫人這裏女兒軍在前方開路,牽著賊兵開始在山裏兜圈子,盡量拖延時間。鐵衛則時不時尋找有利地形在兩翼放箭騷擾,阻滯敵人的追擊速度。


    貓和老鼠的遊戲僵持了兩天,雙方都是筋疲力盡,隻能在追擊的間隙偷空休息片刻,補充一點食物和水。


    祖山這裏已經快到極限了,不得已命令部隊停下休整。前麵孫尚香等人也好不到哪去,自孫夫人以下,丫頭們人人頭發散亂,男人們個個汗流浹背。


    饒是如此,也沒人敢放慢步子。


    鄧艾走上幾步,對孫尚香說:“夫人,公安若派兵來,這時候差不多該到了。趁賊兵沒跟上來,咱們加把勁兒快到山頂設防。”


    “好!”雖然已經很疲憊,但孫夫人畢竟不是尋常女流,當機立斷加速前進,決斷力絲毫不比乃兄遜色。


    祖山的人歇了歇,吃點東西補點水。饒是他們自幼在山林裏過活,可像今天這樣的消耗依然吃不消。


    “行了行了,起來,接著追!”體力稍稍恢複,祖山便催促起部下來,一副不拿下孫夫人誓不罷休的樣子。眾人無奈,隻得繼續起來追,一直追到天黑才把目標堵在了山頂。


    “哈!哈哈!”祖山喘著粗氣,總算看到了希望:“點子沒路了。來人,把這山頭四麵都給我圍了,一個也不許放過。”


    手下們道聲是,自覺地向四麵散去。祖山帶著親信正要往上攻,他的身後卻出了狀況。


    陳到的先鋒部隊適時趕到。雖不能確定夫人是否在山頂,但這群人抄著家夥圍住山頭,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麽?


    陳到也不多想,抽刀便迎了上去。跟在他身後的是玄甲衛,再後麵是左將軍率領的特種軍主力。


    特種軍乃是劉備的最精銳部隊,雖然這次來沒有著重鎧,但戰鬥力依然不是山越殘兵可以比擬的。


    隻一個交鋒,祖山就讓人衝了個東倒西歪。陳到一邊廝殺一邊向山頂靠攏,同時命部下高聲唿喊“夫人勿驚,主公率軍到此!”


    喊聲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起到的效果卻截然不同。在孫夫人聽來,這句話簡直不要太溫馨。自己剛剛陷入困境,丈夫就親自來了。對於一個新嫁的妻子,這種事哪能不為之陶醉?


    “走!跟我衝下去,與將軍匯合!”


    孫夫人來了精神,又有了靠山,說話的底氣也硬實了不少。於是三十鐵衛與女兒軍分左右列陣,配合著陳到開始反守為攻。


    祖山徹底失算了,他這二百殘兵在一千特種軍麵前哪夠看的?更別說領軍的劉備、陳到更是戰場老手,一上來就把他們的退路全斷了。士兵沒了退路,對心理的打擊是致命的。祖山的隊伍很快便被分割成一個個孤立的小塊,逐個逐個被人拿下。


    祖山恨得咬牙切齒,恨自己報不了仇還把山越部最後的部隊搭了進去。唯一欣慰的是陳鬆沒有一起跟來,但願他能逃出生天,給部落留下最後一點希望。


    戰鬥進行了半個時辰,以山越部全軍覆沒結束。劉備命陳到清點戰場,自己則去尋找孫夫人。


    “夫人!”看到孫尚香的一刹,劉玄德如釋重負。


    孫夫人沒有作小女人態,大方地走到劉備身前,抬頭衝丈夫笑:“將軍親自來救,香兒卻未想到。”


    “夫人有難,備豈可不來?若非走得快,隻怕禪兒也得纏著跟我一起來。”


    一句話把孫夫人說笑了,許久未曾感受到的家庭溫暖令她瞬間心滿意足。


    那邊陳到過來報告:“主公,夫人。賊眾被擊殺者七十餘人,其餘負傷及繳械者俱已控製。時間倉促,來不及辨別誰是首腦。”


    “既如此,沒死的都帶迴去,該治的治,該審的審,務必弄清楚這些是什麽人,為何攻擊夫人。”


    “諾。”


    陳到答應一聲,轉身下去執行。劉備也不敢耽擱,怕吳軍來了夜長夢多,牽著孫夫人的手趕到江邊,迅速登船往公安駛去。祖山和他剩餘的部下也都成了左將軍的俘虜,被分開關押在船艙,跟著去了公安。


    另外一邊,陳鬆追上官船,把它逼到岸邊靠下。可上船一看,除了船夫鬼也不見一個。既然如此,那目標肯定就在岸上了。


    陳鬆沒有為難那幾個船夫,連問一聲“你家主人在哪”都沒有,揮揮手就把他們放了。他自己仍舊坐上來時的船,準備折返迴去與祖山匯合。


    就在此時,江麵上公安的船隊從麵前駛過,嚇得陳鬆出了一身冷汗。


    “頭兒,這是誰家的船隊?東吳水師麽?”


    “瞎麽?咱們乘的就是東吳水師的船,你看這製式一樣麽?”


    “嗯,還真不一樣。那他們是誰?”


    “管他是誰,反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那咱們咋辦?現在迴去?可他們堵在江麵咱也走不了啊。”


    “你等會兒,讓我好好想想。此地是夏口,再過去就是江陵,江陵如今在劉備手上。我知道了,這必是劉備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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