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說到興起,左將軍便把臥龍鳳雛留下共進晚餐。席上接著談方才說的大事。兩位軍師一個左將軍,仨大人輪番考教一個孩子,若被黃月英看見怕又得捂著嘴笑稱天命所歸了吧。


    正說話間,堂外陳到求見。


    自得四郡以來,部隊都在擴編。劉備的衛戍部隊被編為兩部分,其中三千人的近衛軍由趙雲統領,負責城內安保及反間諜工作。鐵衛營則獨立出來,擴編為一千人的特種軍,由陳到率領,執行特殊任務。


    公安的情報單位夜梟也擴大了幾倍,仍有陳到負責。但具體情況對外保密,隻有陳到與劉備兩人掌握,即便是孔明或龐統亦不聞其詳。


    陳到為人謹慎,若非事關重大他是不會當著其他人的麵闖進劉備的飯廳的。


    “叔至,何事?”玄德問的很簡單,這是他與陳到獨有的交流方式。


    陳到什麽也沒說,從懷裏取出一個錦囊雙手交給劉備。


    左將軍接過錦囊,打開來取出一塊絹,展開看時,見上麵寫著一行字:“夏口黃鵠磯,主母有難。”


    劉備見字“噌”地坐起,愕然問陳到:“哪兒來的?”


    陳到低聲迴答:“傅肜差鐵衛送來。末將不敢耽擱,立刻便來稟告。”


    一旁的孔明、龐統和劉禪雖不知何事,但見劉備臉色也知事態嚴重。


    震驚過後,左將軍似又恢複了鎮靜。他先讓陳到下去候命,然後把那塊絹給三人一一看過。


    劉禪看罷大驚:“這是——,夫人出事了?”


    玄德輕輕點頭,沒有迴答。此刻他的內心並不比兒子輕鬆多少。


    “士元,你覺得呢?”


    龐統罕見地凝眉沉思,片刻後說:“三十鐵衛戰力非比尋常,傅肜更是悍不畏死。今倉惶求救,可見形勢危急。主公當即刻派兵趕往夏口,營救夫人。”


    連龐統也這麽說,劉禪更加著急。以孫尚香的身手,再加上三十鐵衛,能讓他們陷入險境的得是多麽強大的一股力量?


    別人不知道,他卻清楚周瑜的死吳侯孫權嫌疑頗大。萬一是孫權派人滅口,在東吳的地盤上,這些人可真是兇多吉少。


    孫權真的會這麽狠,對自己唯一的妹妹也毫不留情麽?


    “爹,夏口距此水路七百裏,順流而下旦夕可至。咱們這就備船出發,明晚就能趕到黃鵠磯。”劉禪不及多想脫口而出。


    諸葛亮急忙勸阻:“主公,江夏現在東吳手中,若不知會一聲便發兵,萬一引起兩家交兵,恐為不妥。若真動起手來,我軍亦必處於劣勢,此事尚需謹慎啊。”


    龐統卻是另一副態度:“主公,事急從權,遲則生變。若夫人有失,後悔莫及啊。”


    劉備點點頭。其實他已經下了決心了,但怕駁了孔明的麵子故而沒有立刻表態。正在想如何措辭,低頭見兒子滿臉期盼,於是問一句:“禪兒,你說呢?”


    劉禪心想都啥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聽我說?


    好,說就說,你聽好了!


    “爹與夫人結親不過一載,今有難求救於夏口,若不即刻前往救援,別人當作何感想?與東吳衝突是損害聯盟,折了夫人更是損害聯盟。孩兒以為士元師父說的對,應當立刻發兵前往夏口。至於通知吳軍亦不必矣,一來時間緊迫、二來若走漏了消息夫人更加危險。咱們隻管一路去,若遇吳軍阻攔再說不遲。”


    孔明見連劉禪都是這般主意,也不再堅持。他本來也不是反對營救,隻是想處理的穩妥一些。


    “夏口情況不明,既要去,須多帶些人。主公可令陳到率特種軍先行,趙雲部乘船於左岸等候,可保無事。”


    劉備立刻批準了孔明的建議,著龐統去給趙雲傳令。再把陳到叫來布置任務,隨後對孔明說:“備將親往夏口接迴夫人,荊州便有賴先生與士元了。”


    “啊?不可!”聽劉備說要親自領兵,諸葛亮嚇了一跳。這要是有個萬一,那荊州不就噶了?


    “主公身係荊州安危,怎可輕入險地?叔至行陣多年,此去必可救迴夫人,主公卻不可輕往。”


    站在孔明的立場,自然是要阻止劉備的。但劉備擺了擺手,第一次沒有聽從孔明的意見。


    隻見玄德牽起劉禪的手交在孔明手中,笑道:“長阪坡前,我未能返身營救妻子,以至阿梅早夭,常悔恨不已。今日夫人有事,若不親往,何以立世為人?先生勿勸,吾意決矣。縱有意外,有禪兒在此,有公與士元在此,荊州亦萬無一失。”


    劉備說罷,沒有再給諸葛亮說話的機會,大踏步走出門去。陳到站在一側始終保持沉默,直到劉備出了廳門,才對諸葛亮拱手行禮:“軍師放心,有某在,誓保主公無恙。”


    陳到說完,轉身去追劉備。孔明一手拉著劉禪,望著他二人的背影,雖滿心焦慮,卻沒有再出言阻止。若劉備真是個可以不管老婆生死的老板,那自己大概也不會死心塌地地追隨他了吧。


    劉禪急得直跺腳,他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就被交到了孔明師父手中。雖說老爹這一迴俠骨柔情令人欽佩,但他咋能不帶上自己呢?老劉啊老劉,你這可跟三國演義裏的那個大耳朵圖圖一點兒都不一樣啊。


    “師父,你先放開我。”劉禪被孔明攥住右手,嚷了起來。剛剛掙脫想溜出去跟上劉備,卻又被孔明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裏?”


    “我——”劉禪在腦子裏想著瞎話,卻被孔明一語將他揭穿。


    “想偷偷跟主公一起去,是麽?”


    “呃——”,劉公子呃了一聲,知道瞞不住,隻得老實交代:“師父,我與夫人可以暗號聯絡。我若不去,夫人那邊發了暗號也無人識得。還有鄧艾他們許久沒有消息,我也想去弄個清楚!”


    “不許去!主公以身涉險已是不妥,若你再有閃失,荊州豈非即刻便要瓦解?今日哪裏都不能去,乖乖待在為師身邊,不許離開一步。”


    “這——”


    ——


    再說左將軍劉備,與陳到點起特種軍,去往江邊上了船一路駛向夏口。七百餘裏的水路,船隊順江而下走了一天一夜,到吳軍設防的水域時天已全黑。


    為避免被吳軍發現,所有船隻都熄了燈火,隻在黑夜中緩緩向前。劉備坐在船頭,微微轉頭小聲問陳到:“黃鵠磯還有多遠?”


    黑暗之中能見度有限,陳到隻能大致估計:“前方十裏,大概要到了。”


    陳到預計的不錯,黃鵠磯就在眼前。但奇怪的是本該出現的東吳水軍的巡江船隻卻一艘也沒有看見。雖然反常,但劉備也顧不得許多,指示陳到將船靠岸拴好,所有人帶上家夥向黃鵠磯移動。


    黃鵠磯,位於夏口長江東岸。其形綿亙蜿蜒,有如巨蛇,故又名蛇山。與江對岸漢陽的龜山一右一左隔江而望,乃有“煙雨莽蒼蒼,龜蛇鎖大江”之勢。


    蛇山長1790米,最高處海拔85米,山體呈斜陡長狹型。蛇頭正臨長江,山勢險要,頗具軍事價值。十二年後孫權於此築夏口城,修黃鶴樓,此後曆朝曆代維修加築,使其成為中國的三大名樓之一。


    唐代崔顥的七律: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已成千古絕句,永遠地將這座地標式的建築鐫刻在了中華文化的王冠之上。


    當然,左將軍登陸這裏的時候,此地還沒空餘黃鶴樓呢。黃鵠磯上空餘的就隻有樹木與石頭。一千特種軍分成十個小隊隱蔽前行,陳到親自帶人在最前方探路。


    孫夫人的確就在黃鵠磯上。不止她在,紅纓、鄧艾、王雙以及傅肜和他的二十八名弟兄都在。


    那他們為何會被人一路追殺到夏口來?追殺他們的又是些什麽人呢?


    這事說來話長。


    紅纓與鄧艾、王雙三人到達京口是十月中旬。紅纓不敢耽擱,一到京口就去周府找小喬夫人。小喬夫人正陪女兒周徹在玩,聽管家來報說郡主侍女求見,便讓她入內說話。


    紅纓進得內室,見了小喬夫人恭恭敬敬斂衽:“郡主隨侍紅纓,見過夫人。”


    “紅纓,你不在郡主身邊,怎麽跑到我這兒來了?”小喬夫人不知何事,隱隱覺得不妥。


    “稟夫人,便是郡主派奴婢前來,想要一份大都督到巴陵這一路上的隨從人員名單。”


    小喬聞言暗歎一聲,心想小妹呀,我不是早就說過不想再問此事,你怎麽還不死心呢?人死不能複生,就算讓你查出什麽又有何意義呢?


    想到這裏,小喬搖了搖頭說:“公瑾走了,我本該隨他一起去。無奈三個孩子尚小,他們都是周家的血脈,不把他們哺育成人我亦無顏與公瑾地下相見。故苟且於此,偷生度日。隨侍公瑾的從人,皆被吳侯派往他處,早已聯絡不上。郡主所問之事,我如今是既不想管,委實也管不了了。這些事還是讓小妹去找子布先生,或者直接去問吳侯吧。”


    紅纓聞言沒再多說,道了聲諾便退了出來。鄧艾與王雙等在府外,見紅纓這麽快出來,臉色又不大好,猜到事情辦的不順利。


    “紅纓姐,咋這麽快?小喬夫人說啥了?”王雙嘴快先開的口。


    紅纓搖了搖頭,還在想方才夫人說的話:“夫人說不想再過問此事,讓我去找子布先生。不過有件事確有蹊蹺。”


    “何、何事?”這次是鄧艾發問。


    “小喬夫人說大都督的侍從全都被吳侯派往別處,早已聯係不上了。”


    鄧艾聞言也覺得奇怪:“這的確古——怪。侍從乃都督家臣,吳侯為何要去安——排?”


    “可不是?不但安排,還一個不剩全弄走了,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麽?”王雙也來接話,對他來說吃飽了撐的簡直就是十惡不赦之罪。


    “咱們咋辦?去不去呀?”紅纓沒了主意,隻好求助鄧艾。


    鄧艾左右望望,心裏也在盤算,張昭是東吳第一文臣,紅纓一個侍女,縱然是郡主派來的,隻怕也進不去張昭的家門。


    “去試——試看,不行再——說。”


    於是三人又到了張昭的府邸,叩門一問,門童聽說來的是個侍女,立刻搖頭關門:“姑娘,不是我不通傳。我家老大人叮囑過,除非吳侯差人來找,否則一律不見。我若去傳了,非吃一頓板子不可。姑娘行行好,還是迴吧,小人實在不敢去問。”


    王雙見說不好,摸出一塊碎銀就要遞給那門童,誰知不遞還好,那人見了錢門關得更快,“哐當”一聲下了閂,在門內喊道:“幾位可別害我。昨日有門人收了錢的,被老爺打了三十軍棍,從此落下殘疾。這種錢小人可不敢拿。”


    三人這迴可真沒招了。王雙見這張昭架子這麽大,不由輕聲罵道:“奶奶個腿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吳侯,好大的架子。”


    鄧艾擺了擺手:“既見——不著張昭,隻得先找地方住——下,再四處探聽線索。”


    孫尚香在京口是有府邸的,但紅纓隻是個侍女,小姐沒來,她不願僭越。於是隻得找個客棧歇下,紅纓與王雙去街上打探,鄧艾則留在房內給郡主寫封信說明情況。


    這時代沒有專門的郵政係統,寄信隻能找熟人捎帶。也有行商或在驛站工作的人因為職業特點搞搞送信的副業,這當然是要收費的,另外也不能保證寄信人隨寄隨發的需要。


    鄧艾寫好了信,由紅纓拿去城北驛站找信客把信發了。他們仨就隻能暫時在京口待著等迴信,其他的啥也幹不了了。


    這一等就是一個月。這倒不是孫夫人心大,而是鄧艾的信壓根就沒送去公安,卻被送到了吳侯孫權手中。


    公瑾的府邸一直都有眼線監視。紅纓三人麵生,一出周府就被人家一路盯住。紅纓前腳把信寄了,後腳就被人取走,呈給了吳侯。


    如此一來,對三人的監視也更加嚴密。鄧艾與王雙在街上打探基本就是瞎耽誤工夫。紅纓也好不到哪兒去,各路官員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個個都閉門謝客,就是見不著人。


    正憋悶時,另一撥人也到了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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