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你的事辦的差不多了,我們哥倆也該走了。”


    “啥?這就走?水車不還沒建好呢麽?咋就急著迴去?”


    沙寨主當然不情願放這娃娃迴去。誰知道他的小腦袋裏還有多少巧奪天工的主意,留下他摩柯寨乃至五溪蠻的發展上限不知要被拔高多少。


    “差不多得了。我還能在這兒待一輩子?水車和水道的圖紙也給你了,寨子裏的木匠也手把手教會了,以後你自己慢慢造就是,非留我幹啥?”


    沙摩柯嘿嘿一笑,腦子裏在踅摸留下對方的理由。


    “再說了,還有件大事等著我迴去辦。”


    “大事?你說說看?”聽說還有大事,沙摩柯來了精神。


    “你不是一直想搞演習麽?”


    “是啊!可你不是不教麽?”說到這個,老沙滿臉都是遺憾。


    “用不著我教,這兒有更省事的辦法,對五溪蠻、對將軍府都有好處。”


    聽說有這好事,沙寨主不由自主往前挪了挪身子。


    “荊州軍不慣山地作戰,你這兒的兵則缺乏係統訓練。既然是結盟,何不來個交叉訓練,互相取長補短呢?”


    “交叉?你說具體點?”


    “你派山寨的部隊去漢營,跟我們一起訓練,學習練兵之法;我們派人來你這兒,跟你們學習山地戰法。一撥人練完再換一撥,這不大家的問題就都解決了麽?”


    “哎呀!小娃娃!你這腦瓜,這是啥做的,咋這麽多好主意呢?”


    沙摩柯聞言從墩子上蹦了起來。他這九寨十八灣雖也聚得三四千勇士,但這些人畢竟不是專業軍人,組織鬆散、能力參差不齊。臨時湊起來打個伏擊還行,若想長期作戰肯定沒戲。沙寨主為此苦惱了許久,今天才算看到點希望。隻要能練出一支正規軍隊,不用多,有個千把人,就再不怕被人騷擾了。


    “這主意好!一言為定!”


    老沙都用不著跟其他寨主商量,立刻便答應下來。


    “一言為定?我若不迴去勸我爹拍板,這事你一個人定得了?”


    讓劉禪這麽一調侃,沙摩柯才發現這娃娃還非得迴去不可。


    “有理,有理。”他連說兩個有理,不住地點頭。


    “怎樣?我能走了吧?”


    似乎聽出了話裏的揶揄,沙摩柯紅了紅臉,忽然正色:“俺堂堂九寨十八灣盟主,響當當的崇山第一勇士,說過任你來去自由,那便是來去自由,咋能說話不算數呢?那以後還咋在道上混?是不?嘿嘿。不但讓你走,我還讓兒子帶隊一路護送,同時為左將軍奉上寨中青石圖騰,以示盟好之意。”


    有了沙盟主的首肯,此事便定了下來。得知劉禪要走,寨中之人沒有一個不惆悵的。相處時日雖短,但這位小公子行事幹練、平易近人的風格已深深地感染了每一個人。


    沙瑤瑤更是不舍。想到此後再難見到公子封,一個人紅著眼圈就往山裏跑,唬得沙寨主連忙派沙鷗子去追。


    一直以來對劉禪滿肚子意見的沙鷗子,他的態度也與當初完全不同了。山寨麵貌煥然一新,兩族工人協力工作,這和諧的場麵令他不得不改變對漢人以及劉禪的看法,真心誠意地敬佩起這個小祖宗來。


    次日,劉封與劉禪拜別了沙摩柯與寨中諸人,在衛隊的保護下離開山寨。


    剛走到山腳,便見沙瑤瑤等在路旁。


    “瑤瑤姐,你來送我?”劉禪明知故問,其實他已早看出沙瑤瑤對劉封的意思。


    沙瑤瑤卻不扭捏,搖了搖頭望向劉封:“我送他。”


    劉封聞言一愣:“送我?”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呆了半晌不知道該說啥。


    沙瑤瑤歪著腦袋一直衝他笑,而後走上前將剛剛摘的一捧山茶花交在他手中。


    “劉封哥哥,我會去找你的。”說完這句話,小姑娘頭也不迴地快步跑迴山寨。


    “瑤瑤,你——”沙鷗子沒忍住叫出了聲。


    在五溪蠻的風俗裏,山茶花是定情之花。女子若送山茶花給男子,便是以身相許之意。雖說寨中男女隻要到了歡愛的年齡,情感之事便由自己做主,即便是父母也不能幹涉。但沙鷗子畢竟隻有這麽一個妹妹,突然得知她有了心上人,還是忍不住驚唿。


    “三娃,瑤瑤姐這是啥意思?”自從劉禪聽摩柯寨裏的人管沙鷗子叫三娃子,他就開始稱唿對方“三娃”。別人以為這是不懂風俗漏了個字,隻有劉禪自己知道他這是在引用葫蘆娃的典故。


    “沒,沒啥。”沙鷗子扯了個謊,他害怕說出真相被劉封拒絕臉上無光。


    劉封也不是木頭,隱隱感覺到這丫頭的心意。但一來人家沒有明說,二來他們兄弟還不算脫險,因此隻得將那束花小心收好,催促眾人繼續趕路。


    兩位公子有驚無險地迴來,武陵郡的緊張局勢也就風輕雲淡了。左將軍一道將令,所有演習部隊立刻歸建,第四軍也結束了在武陵的駐紮返迴公安。


    劉封劉禪自然與黃忠一道迴來。


    一路上黃忠不住感慨,這一次演習非但讓他長了見識,還給主公弄了個西南盟友。這小公子當真是一般不出手,出手不一般啊!


    這一路上,別人歸心似箭,劉禪卻還有大把的作業沒完成,故而絲毫也不輕鬆。


    首先是此次演習的總結。按理說這是張存這個演習總指揮的工作,但由於劉禪是創意人,故此特意打了個提綱供張大人參考。


    一、組建專業的山地部隊


    此次演習暴露出山地作戰的特殊性。山區地形複雜,人民稀少,由此造成的突出問題有三個,即補給、運動與打擊手段。部隊若平時不做針對性訓練,則將大大限製其戰鬥力的發揮。


    可考慮第三軍、第四軍分批前往崇山與五溪蠻進行混合訓練,也可直接吸收五溪蠻人加入部隊。


    二、專用工具和武器


    當前的製式武器並不都適合山地作戰,應為其作戰特點設計專用設備。以弓弩為例,山中遮蔽物多、視界較差,故此對弓弩的射程要求不高,反而對武器的便攜性和操控性有更高的要求。


    建議重新設計可折疊的輕型弩具及縮小版弩箭,以更好地適應山地作戰需要。


    由此推廣到其他兵種,都應針對該兵種作戰特點打造專業設備。可組建一個部門專職負責軍品的設計與生產,既滿足不同軍種的特殊需求,又最大限度地遵循零配件的標準化與通用化。


    該部門可由司馬所領導,以工掾為主體組建,使後方的生產更快地適應前方的需求。


    三、升級後勤保障


    需要研製更易保存攜帶、口感更好的單兵口糧,為每個士兵配備飲水壺及其他生存工具。


    新式軍裝需繼續完善,除滿足訓練與作戰需要,還應考慮野外行軍、生存等需求。定版後盡快下發部隊,完成換裝。


    四、設立隨隊軍醫


    戰場醫治僅靠醫療站難以滿足。戰鬥中大量出現的刀傷、灼傷需要第一時間進行處理。建議以屯為單位,每屯選派至少一人擔任隨隊軍醫,由醫學院負責培訓考核。


    隨隊軍醫與部隊一起行動,但不參加戰鬥任務,專職負責戰場救治……


    寫完這些,劉禪合上筆記、收起炭筆。油燈微弱的光線隨著船身上下搖擺,兄長劉封則躺在船艙的另一側,早已鼾聲大作。


    劉禪向著舷窗的位置挪了挪,將厚實的窗簾輕輕挑開一角。船身劃過澧水的水麵,畫出兩道箭頭似的波紋,不時拍打著船舷,發出輕微的嘩嘩聲。


    臘月即將過去,新的一年就要開始了。接下來的一年對於整個荊州恢複元氣至關重要。


    軍隊的改革隻是進化鏈的一環,更具決定性也更具挑戰性的是對社會結構、生產能力與生活方式的改革。它的影響會有多大現在還說不好,也許會是整個國家、整個時代、整個曆史的改變。


    變革的核心是對既有利益鏈條的破壞和重組。當然的,既得利益者就會千方百計地阻撓它。無論成功與否,這種變革本身都將重塑國家和社會。


    改革,從來都是刀尖上的舞蹈。


    改革,從來都是不成功、便成仁!


    大漢的財富都掌握在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強手中。到目前為止,劉禪還沒有同這股力量正麵較量過。但他內心十分清楚,隻要自己想動點什麽,就絕對繞不開這幫人。


    能不能把這些土地主從絆腳石變成助推器呢?


    劉禪忽然異想天開。可想來想去也沒個結果,最後隻得支著腦袋輕輕歎了口氣:“哎!”


    這件事還是得謀定而動,不能操之過急。


    ——


    船隊行駛了十天,終於抵達公安。左將軍聞訊,親自出城迎接。


    老子出城接兒子,這事不合禮法。但這一迴倆兒子是讓人抓去做了人質,劉備這個當爹的整宿整宿心驚肉跳睡不著。好在最後沒出意外,還意外的收獲了五溪蠻的聯盟,這讓左將軍還怎麽在家坐得住?


    “封兒!禪兒!”玄德遠遠看到兩個兒子,大聲唿叫。劉封和劉禪見老爹親自來接,趕忙拜倒行禮。劉備幾步跑到身前,一手一個拉起來,眼中滿是讚許。


    “好小子!”玄德讚一聲,迴頭對身後的臥龍鳳雛說:“孔明、士元,有此二子,大事偕矣。”


    諸葛亮與龐統一起抱拳迴應:“二位公子聰慧勇毅,此主公之福也。”


    兩位公子身後,第四軍登岸列隊。黃忠站在隊伍最前麵向劉備躬身行軍禮:“末將黃忠參見主公。”


    第四軍將士齊刷刷高喊:“吾等參見主公。”


    軍威嚴整,聲勢震天。


    劉備放開兒子,斂容還禮:“黃將軍辛苦,眾將士辛苦。請將軍帶隊迴營,今夜擺酒慶功。”


    “是!是!是!”


    伴隨著高昂的號子與整齊的腳步,黃忠率領部隊返迴駐地。劉備交待孔明與龐統安排後勤事宜,便自己給自己放了假,帶著兩個兒子迴家團聚去了。


    孫夫人不在,隻有劉備和兩雙兒女,家宴也就不講究排場了。五個人就在偏廳圍席而坐,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說說笑笑。若蟬與若娟很久沒這麽鬧過了。在兄長與阿鬥麵前比平時放鬆了許多,纏著他倆非要講五溪蠻的見聞。


    劉封在軍營日久,不善言辭,講故事自然還得是劉禪。於是就從沙摩柯的那張醜臉講起,逗得父親和姐姐們前仰後合。


    而大公子則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享受著這對他而言並不太多的家庭生活,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一個影子,卻是那捧著山茶花的美麗姑娘。


    一家人正熱鬧時,門人來報張靜怡求見。幾人立刻看向劉禪,若蟬若娟則捂著嘴吃吃笑出聲來。


    劉禪苦笑一下,心想糟糕。迴來沒給師姐打聲招唿,現在她找上門來,免不得又得挨頓數落。


    “靜怡見過將軍,見過大公子,見過若蟬姐姐、若娟姐姐。”


    靜怡把這屋裏的人挨個見過一遍,唯獨見不到眼前的小師弟。


    “嘿嘿,師姐,我,那個,一下船就跟著爹迴來了,都沒來得及去找你。”


    靜怡白了師弟一眼,上下打量了半天才開口:“你又是練兵又是做人質的,那麽忙,哪顧得上找我?”


    “呃——,哈哈,哈哈。”劉禪被數落的詞窮,隻好靠打哈哈來掩飾。


    “哈什麽?我來也不是找你,是找若蟬姐和若娟姐的。”


    靜怡這話在場的沒一個人相信,隻怕連她自己也不會信。若蟬忍著笑起身將小姑娘拉到自己席前坐下,勸道:“靜怡妹妹,坐這兒來。阿鬥說的是實話,你別惱他了。他正講五溪蠻的故事呢,可有意思了,你也一起聽聽。”


    “真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一聽說故事有意思,還是阿鬥講的故事,那靜怡就更有意思了。


    於是方才氣鼓鼓的情緒一掃而空,立刻換了副表情瞪著一雙美目催促起師弟來:“那你還愣著幹啥?接著講呀!”


    “哎……”


    劉禪無奈地歎氣搖頭,對這個師姐他是永遠都沒辦法的。


    嘴裏講著故事,忽又擔心起許久沒有消息的紅纓、鄧艾、王雙和孫尚香來。就是孫尚香離開也有一段日子了,到現在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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