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英風急火燎地趕到將軍府,不等通報就跑去甘夫人房中。因她每日都來,仆人們見了也不阻攔。甘夫人這幾日吃了阿鬥調製的枇杷露,不知是真的有效還是心理作用,咳嗽當真好轉了許多。


    “阿梅!阿鬥呢?”黃月英進門就問孩子,也顧不上問一句閨蜜的病情。


    “啊?在他——房中吧?這麽急——何事?”


    “那兩位軍師要看天命之人,我去找孩子,你自己歇著啊!”


    黃月英說完轉身就走,弄得甘夫人莫名其妙,心想:“天命?阿鬥?兩位軍師?徐軍師迴來了麽?”


    阿鬥在幹嘛呢?在寫字!


    沒錯,這孩子跟管家要了筆墨,正對著一塊木板練毛筆字。高中的時候這毛筆字他倒也寫過幾天,可那都隻是業餘愛好,要寫成古人的水平那就是貽笑大方了。阿鬥想盡早過了這文字關,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讀寫文章,以後就算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主張來,也不至於像那天被張仲景和趙子龍像看外星人似的問個沒完。


    黃月英推開門,正要喊阿鬥,一眼看到這小家夥正握著根筆在寫什麽,立刻凍在當場。黃月英暗想:“看我說啥來著?誰教過他?這不是天命之人是啥?”


    黃月英發了一會兒呆,躡手躡腳走到阿鬥身後,見他正煞有介事地握著筆,在木板上橫豎撇捺折練著筆畫,還真像那麽迴事。


    黃月英的腦子直接宕機,詞句機械似的從嘴裏蹦出,壓根就不像是自己說的:“阿鬥,你怎麽會寫字?誰教過你?”


    阿鬥正專心致誌地寫著,突然聽到身後有人說話,驚得掉了毛筆。迴頭見是黃月英,才緩過一口氣來,苦大仇深地迴她:“月姨,咱能不這麽嚇人麽?人嚇人嚇死人呀!”


    黃月英滿臉驚奇地盯著阿鬥,情緒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阿鬥,你告訴月姨,是誰教你寫字的?”


    “呃——,咳!我這哪是寫字啊?這不是那天跟著爹爹看公文,我看那些字挺有趣的,就畫著玩麽。”


    “真的?沒人教你?”


    “哼,你還說?你不是答應教我認字麽?到現在一個字都沒教過。”


    一聽他還生氣了,黃月英才破驚為喜,笑道:“喲,你這娃娃還怪起我來了。走吧,我帶你去見個大才子,有他教你,可比我強多了。”


    “大才子?誰啊?”


    “你爹從耒陽迴來了。對了,不說我還忘了問,你怎麽會要你爹親自去耒陽的?這個人可不一般啊,你又是怎麽未卜先知的?”


    “月姨,這事想想就知道啊。若真是個酒鬼,怎能被上官選去做了縣令,這不奇怪嗎?我一個小屁孩都能想到,你們怎麽還想不到啊?”


    黃月英笑罵:“你這小屁孩鬼精鬼精的,我們怎麽比得了?好了,先別說了,快跟我走,去見大賢去。”


    阿鬥乖乖跟著黃月英出了府,趙雲連忙安排侍衛隨身保護。到了孔明府上,黃月英就迫不及待地抱起阿鬥,撒開腿往內堂跑,完全顧不上她這個軍師夫人的形象了。


    跑到內堂,放下阿鬥,黃月英不住地喘。阿鬥本想幫月姨拍拍背,可一抬頭看到龐統,忍不住嘿嘿笑出了聲。


    眾人一愣,不明白這孩子在笑啥。龐統這個尊容你要說嚇哭小孩子可以理解,能把小孩子逗笑,這個功能好像還有待開發。可偏偏阿鬥笑得還止不住了,看一眼龐統就笑得更加厲害,咯咯咯咯,清脆的笑聲在房間裏迴蕩,其他人也莫名其妙地跟著笑了起來。最後就連龐統本人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四個大人和一個小毛孩就這麽毫無理由地笑了半天,玄德才好不容易忍住,硬板著臉嗬斥兒子:“你這小子,見到先生如此無禮,該打屁股!”


    你道阿鬥為何發笑?隻因龐統這個長相,要是剃了胡子穿越到現代,那就是妥妥的二龍湖浩哥呀,天生的喜劇演員臉。對於前世酷愛喜劇的他而言,這叫他如何忍得住?


    見這幾位大人物被自己搞得神情古怪,阿鬥隻好撇開臉去看孔明,硬憋了好一會兒才成功憋住不笑。而後向龐統拜倒行禮:“先生定是醉酒的龍縣令了,阿鬥見過先生。”


    幾人又是一陣哄笑,劉備趕忙解釋:“這位先生可不姓龍,此乃龐統龐士元,人稱鳳雛先生。以後你對先生需執弟子禮,不可逾矩。”


    阿鬥心想誰還不知道這是鳳雛?我這不是怕你們接受不了故意裝傻麽?龐統看阿鬥的樣子心中喜歡,笑問:“公子,你既不認得我,為何卻要左將軍不遠千裏親去耒陽?”


    阿鬥眼睛眨巴眨巴,腦子裏飛快地構思理由。斜眼瞄到孔明,咧嘴一笑:“是孔明先生教的。”


    孔明聞言一愣,愕然道:“我何曾教過?我亦不知士元在耒陽縣呀。”


    阿鬥不慌不忙走到孔明身前,說:“向日阿鬥來,聞先生朗讀《史記》,言馮諼寄食於孟嚐君,每歌而求厚遇,竟無一事酬主。然而薛縣買義、借秦複相,終見國士之能。鳳雛先生初為縣宰,不惜自汙。於縣堂高醉百日,旁若無人,此非耒陽之馮諼哉?”


    一席話出口,堂前再無一人笑得出來。這麽一個稚子,竟將史記的故事講的頭頭是道,就是正經上過學的也不是人人能做到。


    黃月英掩飾不住激動,看看這幾個人,心想:“這迴你們該信了吧?阿鬥不是神童才怪!”


    雖說妻子時不時會帶阿鬥來家裏,但孔明卻很少關注。畢竟管著許多軍政大事,他哪有精力整天去注意女人和孩子?但今天阿鬥的表現卻實實震驚了他。這娃娃隻有三歲啊,就算聽讀一遍,有幾人能頭頭是道地講出來?更別說還借古喻今,挖出龐統這顆美玉。


    這恐怕真的隻能用夫人的“天命所歸”來解釋了。


    龐統聽阿鬥拿自己比馮諼,大有知音之感,對這孩子是越看越喜愛。情不自禁向劉備一拱手,讚道:“公子強識博記、聰慧過人,天縱之才也。主公後繼有人,誠為可賀。”


    劉備在一旁早就樂得合不攏嘴了。自己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生的這個兒子才三歲就能把臥龍鳳雛鎮住,這還不夠他這老子牛逼的?


    嘴上卻連連謙虛:“小兒妄言,全無禮數,還請諸公包涵。若二位大賢指點一二,此子有幸,終生受用不盡。”


    阿鬥聽老爸這麽說,也不等人家答應,就地跪下給孔明和龐統各磕了三個響頭,正兒八經地說:“弟子拜見孔明師父,拜見士元師父。”


    一邊拜一邊心想,人的名樹的影,有了臥龍鳳雛倆師父,以後再怎麽木秀於林,也沒有風想來摧之了吧。


    孔明與龐統雙雙大笑,欣然受了禮。黃月英抱起阿鬥,笑問:“還說月姨說話不算麽?今天拜了兩個好師父,你怎麽謝我?”


    阿鬥咯咯笑起,轉頭看向老爹,問:“爹爹,娘說爹答應過月姨讓她施展木甲術,爹說話算數不?”


    說罷轉頭摟著黃月英脖子說:“若使月姨學以致用、造福蒼生,這算不算謝?”


    黃月英登時花枝亂顫,龐統聞言仰天大笑:“妙哉,妙哉!孔明,我敢斷言,公子將來必遠勝你我,你可有意見?”


    孔明不住搖頭歎息:“阿鬥確非常人,乃亮平生僅見。若勤於學業,必得大成。”


    幾人的輪番誇獎,誇得阿鬥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自己這是碰巧開了掛,不然也就是個亡國敗家的廢物。想到這裏,突然想起張仲景,掙紮著從黃月英懷裏跳下地來,跑到劉備跟前跪下,向老爹請求:“爹,孩兒還有一事相求。”


    劉備聞言奇怪,探身問:“何事?起來說!”


    黃月英可見不得孩子跪,上前扶起阿鬥,也說:“阿鬥,快起來,有話起來說。”


    “孩兒還想拜仲景先生為師,學習醫術。”


    “什麽?”這劉備可有點不樂意了,自己的兒子這麽聰明,將來是要接班治理天下的,怎麽能去學醫做個郎中?”


    “你這孩子,年不及始齔,怎會想去學醫?”


    “爹說過欲成大事者,必以人為本。學醫可使人健康長壽,此天人之術,為何不學?娘自到公安,臥床不起,阿鬥學了醫術,可以治好娘的病,豈可不學?”


    阿鬥兩番發問,問的劉玄德啞口無言。想到日漸憔悴的甘夫人,看看眼前這個尚顯單薄的兒子,劉備心軟了。


    黃月英又想抹眼淚了,拉著孩子的手也勸:“難得孩子如此純孝,學醫就學醫嘛,有何不可?又不是學了就非得做郎中。”


    劉備轉念一想,張仲景接了長沙太守的任命,述過職就要去長沙赴任,就算拜了師也沒空教,就答應下來別掃了孩子的興吧。


    想到此,遂點頭同意。龐統不知仲景是誰,用目光去問孔明,孔明會意,解釋道:“仲景先生姓張名機,醫術高明。隨主公自南陽一路而下,遇有疾病,每每義務診治,手到病除。原長沙太守韓玄理政不利,致有疫情,潘承明便舉薦仲景先生為長沙太守,這幾日便要到任,設法先將疫情控製。”


    龐統點頭,沒有接話。孔明卻向玄德進言:“主公,我軍今據有四郡,部隊擴充了一倍,又有許多荊襄舊部來投,當務之急要盡快擬定章程,使新舊之人各司其職,才好同心協力。”


    劉備聞言,點頭稱是。便讓孔明擬個方案,重新設計組織架構。又命糜竺準備酒宴,當晚為龐統和張仲景接風,阿鬥的拜師禮也一並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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