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突利剛剛逃走,卻見房玄齡趕來,勸秦王派人追擒突利。秦王笑道:“今我放走突利,如放一雀耳,於國家何所失?令其返迴突厥,頡利必與其益相猜忌,此足為突厥大患,我豈可惜一雀而替頡利除此心腹大患!”


    房玄齡忙催馬上前,湊近秦王耳語道:“殿下一心隻為國家,屬下隻怕齊王等以此為借口,蠱惑聖心,釀成殿下大禍。”


    秦王不覺麵色一黯,隨即道:“我豈不知此,隻是社稷事重,世民一身事輕。事既不可兩全,隻有聽天由命罷了。”


    玄齡聞言,隻是長歎一聲,不再多言。秦王又率眾迴到戰場,圍殺尚未逃走的敵軍。此時突厥將士本已沒了鬥誌,加之突利已逃,群龍無首,哪裏還是唐軍對手,不一時,便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唐軍大獲全勝。此戰,唐軍殺傷敵軍二萬餘人,這是自大唐開國以來對突厥取得的最為重大的勝利。捷報傳至長安,李淵傳旨仍令羅藝留鎮涇州並處理善後,秦王速率軍返迴長安。秦王班師迴到長安後,也擔心建成等會因自己放走突利向李淵進獻讒言,便搶先將自己放走突利的原因告知李淵。李淵不僅未責備秦王,反而讚他深謀遠慮。便令他先休整數日,然後率軍增援太原。原來齊王率軍出潼關後,得知頡利親率數十萬大軍一路殺向太原,所向披靡,便沒敢繼續向前,隻是留駐河東,不斷派人到長安催促援軍。李淵心知齊王無用,故此令秦王統兵前往太原。


    就在秦王駐守豳州之際,突厥大軍已從馬邑方向殺入唐境。所到之處,村村放火,戶戶殺人,當真是十室九空,大好山河霎時化作人間地獄。而且突厥此次出兵與往次不同,不僅集中了二十五萬大軍,而且攜帶了大批攻城器械,途經城鎮,往往攻取。進入唐境十幾日,即連克數城。原來此番進犯中原,趙德言為頡利布了個大局:令突利進兵關中,牽製住秦王與唐軍主力,卻讓頡利率傾國之軍直趨太原。進而取河東遏住唐軍出關之路,然後進兵河南、山東各地,扶持原王世充、竇建德等舊部,以擾亂中原,使之重歸分裂狀態。然後頡利便可重操始畢舊業,坐鎮漠北,遙控中原,雄霸天下。但趙德言深知突厥鐵騎擅長野戰而短於攻城,而要實現此番進犯中原的目標,又不可能不強攻幾座重鎮,所以在出兵之前,趙德言準備了大量的攻城器械。沿途之上,攻取了幾座城鎮,一則為了積累攻城經驗,二則為威懾守軍,三則建立起交通線,以便持久作戰。


    此時,突厥大軍正奔向唐朝另一座邊境重鎮——新城。當日頡利與阿史德賀魯、趙德言商議進軍之計,阿史德賀魯道:“新城不比他處,乃是通往太原之重鎮。守將藺謩,乃唐之猛將,麾下又有李高遷、郭行方、孫亮等戰將並六千軍馬,旬日之內恐難以攻克,倘若在此遷延時日,使太原有備,取之更難。不如繞過新城,直趨太原。”


    趙德言道:“大葉護不必擔心,小酋深知藺謩雖智勇兼備,然此人素愛百姓,大可汗若用此計,必可破敵。”


    說著對頡利與賀魯低語一番,二人聞言,同聲讚道:“真乃妙計!”


    傍晚的新城,殘陽如血,北風裹挾著縷縷刺鼻的血腥味襲過城頭,讓人感受著無邊的絕望。百萬突厥大軍距新城僅有半日的路程了。消息傳來,讓人們在炎熱的夏日裏感到陣陣發冷。邊境地區的百姓誰沒領教過突厥鐵騎的殘忍暴虐,又有誰不明白一旦城池陷落,自己的命運將會怎樣的悲慘。滿城的百姓莫不關門閉戶,在家中祈禱他們的藺謩將軍能創造奇跡,保住新城,讓他們免遭塗炭。


    雖然天色已晚,但守將藺謩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他令孫亮率二千人馬登城防守,自己又與郭行方不時地到各處巡視。藺謩也是唐軍中的一名猛將,曾隨秦王大敗劉武周,後來又被派往劉世讓麾下保衛太原。此次突厥進犯,太原守將李世積特地令他鎮守新城。此時此刻,藺謩的心情與滿城軍民一樣沉重。他不妄想自己會戰勝突厥建立殊勳,甚至不敢保證新城不被攻陷,但他卻有與新城共存亡的決心。所以得知突厥大軍將到,藺謩便布置好城內的防禦,為防止有所疏漏,他不斷巡視各處。此時,藺謩與郭行方率著數十將士剛登上北麵城頭,忽聽有人喊道:“孫將軍,前麵似有人群奔來。”


    藺謩聞言,以為突厥軍馬殺到,忙快步登上城頭,卻聽到有聲音道:“速速放下吊橋,讓他們進城。”


    藺謩循聲望去,隻見聲音出自一位身材魁梧的將領,此人正是大將孫亮。藺謩忙製止道:“且慢!”


    孫亮見是藺謩,忍不住問道:“這些人必是遭番狗劫掠過的難民,將軍何不令他們入城?”


    藺謩連忙道:“今突厥將至,忽有難民到來,需防其中有詐,待我試探虛實,再做定奪。”


    說話之間,早有五七百難民湧到城下,對著城頭祈求道:“求將爺們快快開門救人,後麵有突厥追兵。”


    藺謩舉目望去,果見遠處煙塵滾動,約有數百騎兵趕來,心中不免益發生疑,忙上前問道:“你等自何處而來,欲往何方?”


    卻聽得城下難民亂糟糟嚷作一團,也聽不清他們到底講了什麽,藺謩猶豫之間,後麵的突厥追兵已經殺到。他們縱馬闖入難民之中,一陣刀斧齊下,便見難民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臨死之前的一刹那,他們將哀怨的目光投向城頭,仿佛在責問城上將士為何見死不救。藺謩見此情景,不覺心頭猛然抽搐了幾下。這時,孫亮再也安耐不住道:“城下番狗不過數百,何足為懼?且我等身為武將,豈可眼看番狗屠戮百姓無動於衷?”


    藺謩聞言,益發心動,舉目遠眺,似乎近處並無其他突厥軍馬趕來,便忍不住傳令:“你等隨我殺出城去,解救難民。”


    便令人打開城門,二千將士一湧而出,撲向敵軍。狂妄的突厥人似乎並未料到唐軍會殺出城來,在他們的攻擊下,立即紛紛後退,難民們乘勢湧向城門。藺謩急令人組織難民入城,孫亮則乘勢揮軍闖入敵軍,一陣衝殺。卻不料恰在此時,從亂軍中闖出一位酋長,手舞長矟,直取孫亮。孫亮措手不及,被刺中咽喉,狂吼一聲跌落馬下。隻見他傷口處熱血殷殷灑滿一地,兩眼卻依舊圓睜著直瞪向上方,似乎是在向老天傾訴著自己的憤恨和不甘。一位百戰猛將,為了救護自己的同胞,為了恪盡職守,就此命捐沙場。


    藺謩見狀,忙縱馬殺上前去,卻見那敵酋早已迎上前來。看時,不是別人,正是阿史那社爾。藺謩不由得心內一驚,但也未有絲毫退縮之意,舞刀劈向社爾。二人戰不三合,身後早有郭行方殺到,與藺謩共鬥社爾。三人殺作一處,忽聽得城內又響起陣陣喊殺之聲,原來是這難民隊伍竟然大半都是突厥人所扮,他們一進入新城,便各自亮出兵刃砍殺起來。藺謩見勢不妙,急與郭行方殺迴城去,卻被社爾隨後殺入城內。一時之間城中大亂,城內守軍得知北門失守,紛紛趕來增援,無奈社爾一杆矟神出鬼沒,所向披靡,守軍雖然數倍於敵,一時竟無法將突厥人驅逐出城。正酣戰時,又見一支鐵騎蕩著煙塵疾馳而至,正是頡利長子欲穀設又帶領著五千餘人殺入城來。這支軍馬一到,唐軍立時抵敵不住,逐漸後退,隨即潰敗下去。藺謩見大勢已去,隻得與郭行方率眾從西門逃出。卻又見疊羅施與執矢思力率一萬兵馬殺將過來,將藺謩等團團圍住。正危急之間,幸有李高遷率軍逃出城來,與藺謩合兵一處,奮力殺出重圍。藺謩迴頭看時,身邊已僅剩下五六百人。隻得倉皇逃往太原。待到了太原城附近,卻發現太原早被圍得水泄不通。原來趙德言令社爾等賺取新城之際,主力大軍已先趕往太原了。藺謩與李高遷、郭行方商議後,便逃往太穀寨投奔張公謹去了。


    太穀乃是太原通往河東的要塞之一,這裏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平時便有軍馬設寨把守。李淵得知突厥主力由馬邑進犯中原,唯恐他們繞過太原,直逼河東,故派張公謹率二萬軍馬鎮守太穀大寨,一則可阻遏突厥進兵河東,二則可與太原形成犄角之勢,相互影援以保太原無虞。


    藺謩等人來到太穀寨見了張公謹,述說了新城失守的經過,張公謹安慰藺謩道:“突厥勢大,將軍麾下不過數千人馬,如何守得住新城!此非將軍之過。可留在太穀,助我與虜軍一戰。”


    藺謩道:“番狗兵強馬壯,虜酋詭計多端,還望將軍莫要輕敵。”


    張公謹道:“藺將軍不必擔憂。公謹雖不才,卻也久隨秦王東征西殺,頗曉些兵機。今番狗大舉而至,不破太原,必不敢大舉下河東。太原有李世積鎮守,絕非旦夕可下。番狗攻城不下,必分兵到各地劫掠。我等可派出數支遊兵,出入太原四周,專襲其分散劫掠之軍。使之不敢四出劫掠。番狗大軍數十萬,若不得四出劫掠糧草,則必定乏食,乏食則士氣必衰,士氣衰,則攻城不下。不出一月,藥師先生必率軍來援。那時先生自有破敵妙計。”


    當下一麵布置軍馬加強防禦,一麵派出八支遊兵,每支五百人,專門在太原四周巡遊。如遇大隊敵軍,則避而遠離,遇到小股敵軍,則進而殲之。


    卻說頡利統率二十五萬大軍開赴太原,將太原城圍得水泄不通,次日便發起一係列猛攻。卻不料太原守將正是唐將李世積,他早已在城內布防森嚴。趙德言百方攻城,李世積隨機應對。趙德言雖準備了一些攻城器械,但強攻城鎮畢竟不是突厥所長,故此一連五日,太原城巋然不動。趙德言眼見太原非旦夕可下,不由得擔心軍中乏糧,便撥出五萬人分散到各地劫掠糧草軍需。可又過去了二十幾天,留在太原的軍隊依舊攻城不下,而四處劫掠的軍隊卻不斷遭到唐軍遊軍的襲擊,或是小股隊伍被殲滅,或是大批糧草被燒毀。頡利派人打探消息,方知是太穀寨張公謹派來的人馬。頡利得知張公謹是秦王府驍將,不覺煩惱,隻得聚眾相商:“秦王麾下,果然各個智勇不凡,今當如何破之?”賀魯道:“此乃欲分我兵勢,以緩太原之圍也。我若出兵太穀,是中其奸計矣!”


    趙德言聞言,不由得微微一笑,卻不多言。自從被頡利封為大軍師以來,趙德言便頗有取代賀魯之心。但他又深知賀魯在軍中威望崇高,難以撼動,若公然藐視他,必定引起群酋的不滿。所以,每當賀魯有所建議時,他大多不馬上出言反駁,以表示對賀魯的尊重。但同時卻又做出某種暗示,以便讓頡利主動向自己發問,然後再獻出妙計,以顯示自己比賀魯更加高明。長此以往,二人的威望必定此消彼長,自己自然會取賀魯而代之。頡利對趙德言想法自然心領神會,且趙德言的計策恰恰大多與他不謀而合,故此二人甚為默契。此時見趙德言如此,便向他問道:“你可有何妙計?”


    趙德言道:“大葉護所言極是,但張公謹雖然驍勇,畢竟不過一武夫,當以計取之。且太原所以堅守,恐亦是因有太穀軍影援。今若破太穀軍,太原守軍必定奪氣,可乘勝一鼔破之。”


    頡利道:“你所言甚合我意。如此,你可親率五萬兵馬前去攻打太穀寨。”


    於是點了六員猛將隨趙德言一同前往。這六將分別是阿史德何力、阿史德多力兄弟,阿史那思摩、執矢思力、西域胡酋薛延陀酋長夷男、迴紇酋長菩薩。原來隨著老八大殺神大多戰死或故去,近年來突厥在討伐內部不服及對西域、中原的曆次戰爭中又湧現出十二位後起之秀:阿史那社爾、阿史德兄弟、趙德言、阿史那默咄、阿史那思摩、頡利長子欲穀設、幼子疊羅施、執矢思力、康蘇密,此十人並稱新十大殺神。而夷男與菩薩驍勇不減於這十人,隻因並非突厥人,故此未能列入殺神之列。此十二人皆是突厥軍中一流猛將,各個悍勇無敵,非其他酋長可及。趙德言與六員猛將點齊了五萬軍馬,令執矢思力為先鋒,烏思俟斤為副先鋒,率兵五千先行。又令菩薩為第二路先鋒,也統兵五千隨後跟進,自己統率三萬鐵騎為中軍,阿史那思摩為合後,統兵一萬押運糧草。大軍一路浩浩蕩蕩趕往太穀。


    卻說執矢思力率兵先到了太穀唐寨,也不安紮營寨,便來到唐寨挑戰。張公謹便與李君羨、史大奈、藺謩商議道:“番狗到此,氣焰囂張。若不挫其氣焰,恐士氣不振,守寨不堅。不如乘其大軍未到,先破其前鋒,挫其銳氣,以堅我軍心,然後方可固守。”


    眾將齊道:“末將等願從將軍調遣。”


    公謹便命史大奈、李高遷率軍把守住各寨要害處,自己率二千人馬呐喊著殺出寨門。執矢思力見唐軍竟然出寨來戰,大喜:“你那漢奴,竟敢出寨來送死,真是合該我立功。”


    說罷,便要親自出戰,卻見一旁副先鋒烏思俟斤早已飛馬殺出。唐軍中郭行方也殺出陣來,口中高喊:“番狗,殺我孫將軍,今日爺爺必為他報仇。”


    說罷舞刀來戰烏思。二人鬥了四五十合,郭行方刀法漸亂,撥馬便走。烏思從後便追。張公謹一見大怒:“番狗怎敢敗我大將!”


    舞鐵杆九環刀直取烏思,戰不三合,手起刀落,將烏思劈為兩截。執矢思力見狀,登時怒火燒心,舞手中矟來戰公謹。二人便在陣前好一場廝殺,直殺得戰圈內外一陣飛沙走石,塵霧漫天。鬥了五六十合,執矢思力矟法漸亂,撥馬便走。公謹乘勢揮軍追殺。追出五六裏路時,張公謹正要撤軍,不料菩薩率第二路突厥軍馬殺到。那菩薩見到唐軍,也不多言,揮刀直向公謹殺來,公謹忙擺刀相迎。二人戰不三合,李君羨卻趕來替下公謹,與菩薩殺作一處。二人鬥了二三十合,未分勝負。執矢思力按捺不住,將手中矟一揮,突厥將士一擁而上,從兩翼包抄而來。公謹一則擔心被敵軍包圍,二則也怕後麵還有更多敵軍趕到,因而不敢戀戰,便令李君羨、藺謩率軍當先撤下,自己獨自斷後,向本寨且戰且走。來到寨前,李君羨等唿喚寨內打開寨門,唐軍湧入寨去。菩薩等乘勢便要奪寨,卻見寨內一陣矢石如雨射下,便見突厥將士紛紛墜馬,執矢思力隻好傳令後撤。寨內唐將紛紛請求公謹重新出寨殺敵,公謹道:“隻恐後麵還有大軍,我等且固守山寨,隨機而動。”


    當日無事。次日,趙德言率大軍來到太穀,在山寨周圍巡視數日,便傳令攻寨。突厥將士得令,紛紛下了戰馬,向山寨撲來。一連三輪攻勢,都被公謹指揮守軍擊退。趙德言便傳令收兵,安營歇息。隨後三日,突厥天天攻寨,都未能得逞。這日晚間,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對麵不能見人。到了夜間,依舊天空陰雲密布,星月潛形。公謹便與眾將商議道:“番狗連日攻寨不勝,士氣已衰。今夜又狂風不止,星月不出,虜酋必定無備。我卻偏要在今夜火燒敵寨。”


    李君羨等聞言,都稱妙計。於是,公謹傳令軍中,二更時分,傾寨而出,各備火器悄悄直奔敵寨。來到寨前,果見寨中無備。公謹大喜,發一聲令,軍中一聲呐喊,直衝向敵寨,紛紛點燃火把,拋向營帳,卻發現整個大寨依舊毫無反應。公謹大驚:“中敵計了!”急傳令撤出。卻聽到四處傳來震天動地的號角之聲,便見漫山遍野都是火把,直向唐軍撲來。公謹剛剛退出敵寨,趙德言早率軍殺到,一見公謹,仰天大笑:“張公謹,你中我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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