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不由分說,抱起最小的孩子便來到魏征的酒桌前坐下,那中年男子見了,隻好與那婦人和孩子湊到了魏征桌前,拱手道:“叨擾,叨擾。”。


    魏征忙道:“大哥不必客套。”又轉向酒保道,“小二哥,再添些飯菜,要一壇好酒。”


    隻見酒保答應著先捧來一壇酒,為眾人倒滿,然後道:“幾位爺且慢飲,菜馬上便好。”


    不一時,菜飯上齊。三個小孩見了滿桌飯菜,又見父親並無阻攔之意,便放開肚量大吃起來。那中年人麵帶愧色對魏征道:“見笑!”


    魏征忙道:“同路便是朋友,大哥不必客套。”


    中年人又長歎道:“不瞞足下,在下原本也是殷實之家,隻是近來連年戰亂,苦了百姓。我們一家還算是好的,那原本就貧困的也不知餓死了多少。但願這戰亂早些結束,也好讓我們這些百姓過個安生日子。”


    魏征搖頭歎道:“難啊!如今唐人誌在一統天下,不定山東,必不肯罷兵;山東人又一心隻為夏王報仇,誓不肯臣服唐朝。如此討而複叛,不知何日才是了局。”


    中年人道:“這卻未必。我等布衣百姓,管他天子姓竇還是姓李!”


    魏征聞言,登時有些興奮道:“劉黑闥兩番興兵,山東州縣莫不紛然而從,足見人心所向。”


    這時,卻見大漢道:“足下所言差矣!山東之人所以擁護劉黑闥,不過為自保罷了。”


    魏征聞言忙問道:“此話怎講?”


    大漢道:“秦王兩番戰虎牢、破劉黑闥,皆曾傳下教令,稱赦免賊軍將領之罪。隻是秦王旋即離去,官府便誅殺漢東之人,抓捕其妻兒。未被治罪者,也無不心寒難安。故此劉黑闥一到,眾人無不歸附。倘若唐朝當真對漢東將士赦而不罪,誰還願無故找死!”


    魏征微微點頭道:“觀兄弟所言,似深知漢東軍中之情,敢問兄弟高姓大名?”


    大漢道:“在下姓馮名立,”又指著中年人,“此乃我大哥一家人。不瞞足下,在下也曾混跡江湖。那漢東將領也大多出身綠林,多有與在下相識的,故此熟知其情。”


    魏征道:“原來是馮義士,失敬,失敬!怪道觀義士相貌氣度,非比常人。”


    大漢忙客氣道:“不敢!”


    魏征又道:“以義士之膽識,當投靠明主,建功立業,名垂史冊,何以滯身江湖?”


    馮立歎了口氣道:“足下有所不知,小弟混跡江湖之際,頗與劉黑闥那廝不睦。此人心機頗深,在下若投奔夏王,恐遭他陷害。故此一直沉淪江湖,不能一展身手。”


    這時,馮立大哥又道:“也是我不願讓他到軍中幹那刀頭舔血的勾當,唯恐有個閃失,豈不悔之晚矣!”


    魏征道:“大哥所言雖是,隻是以馮義士這等才幹,若不能揚名顯姓,實是可惜了。我聞唐朝皇帝聖明,太子英武,皆能禮賢下士。義士歸唐之後,可有入朝立功之意。”


    馮立道:“大丈夫誰願枉活一世,隻是小弟朝中無人,又出自山東,恐未必為唐朝所用。”


    魏征道:“義士若果有此意,在下倒可為義士引薦引薦。”


    馮立聞言,兩眼一亮:“如此多謝哥哥了!隻是不知哥哥與何人相熟?”


    魏征微微一笑:“大唐太子李建成。義士可曾聽說過?”


    馮立大喜:“如此,還望哥哥玉成。敢問哥哥究竟何許人也,竟與大唐太子相熟。”


    魏征這才起身拱手道:“不瞞義士,在下實乃當年在瓦崗寨落草的魏征是也。如今已歸順大唐,在太子府任洗馬之職,如何與大唐太子不熟?”


    馮立聞言,忙躬身施禮:“原來是魏大人,請恕在下有眼不識泰山。”


    魏征忙扶住馮立道:“義士且坐。”


    待馮立坐定,魏征又道:“實不相瞞,如今太子正統率大軍來山東討伐漢東賊寇。以大唐軍威,破賊軍不難,隻是太子仁厚,不願傷及無辜。有意赦免賊中將士,又恐其降而複叛,沒個了局。義士若能勸說朋友歸順我大唐,必能動搖賊寇軍心。這份功勞,著實不小,太子必有重賞。不知義士意下如何?”


    馮立道:“此乃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魏征聞言大喜,也不耽擱,當下算了酒錢,便與馮立及家人一同迴到唐寨來見李建成。李建成一見馮立儀表堂堂,內心先已有了七八分喜歡,又聽說他願勸漢東將佐歸順,益發喜出望外,當即封了馮立一個郞將之職。又與魏征商議,先布告天下,凡漢東將領,隻要棄暗投明,一律赦免其罪,絕不追究。有願歸順者,一律賜予官位;凡各處唐軍所虜獲賊軍妻兒,一律釋放,任其所往。隨後方才令馮立暗中迴到賊軍駐地,勸說他在漢東軍中的朋友們歸順唐軍。馮立受命,便離寨而去了。


    卻說劉黑闥得知太子建成統唐軍前來,便一麵加緊進攻魏州,一麵整頓軍馬準備與建成決戰。可卻遲遲不見唐軍到來。但幾天過後,卻得知李建成已下了赦令,赦免漢東將士反叛朝廷之罪,勸他們投誠。起初劉黑闥倒也沒在意,以為這也是唐朝的故技,不足為慮。可他萬沒想到,十幾天過後,魏州軍營與各州縣竟有十幾名將領脫離軍營投奔了李建成。緊接著,又有一波接一波的被唐人俘虜的漢東將士家人來到魏州尋夫投父。很快漢東軍營中又傳出消息,說李建成如何寬仁,如何善待被俘漢東將士家屬,又說那些向李建成投降的將領如何受到恩賞。消息越傳越廣,漢東軍營開始人心浮動。要知道,劉黑闥這次重返山東與上一次舉義叛唐大不相同。上一次舉義時的義軍骨幹原本都是夏軍重要將領,他們一則因夏王被斬而義憤難消,二則恐唐朝不肯放過自己,故此隻想著死中求活,決心與唐軍殊死一搏。可現在一則這些骨幹人物大多在上一次與唐軍的作戰中戰死了,餘者大多是迫於形勢才歸降劉黑闥的,他們原本就首鼠兩端;二則眾人在屢敗之後,已沒了原來的心氣。此時他們眼見劉黑闥連一個魏州都久攻不下,唐朝又大軍壓境,漢東政權前途未卜,再加上李建成如此仁厚,這讓他們如何不動心!


    形勢的發展讓劉黑闥暗自叫苦。他也屢次告喻將士,說這不過是李建成的攻心戰術,勸將士們不要受蠱惑,但卻收效甚微。就在劉黑闥一籌莫展之際,卻有斥候來報:李建成已會同羅藝率大軍二十萬開近昌樂縣,很快便到魏州。劉黑闥聞報暗驚,忙召劉斌前來商議。劉斌沉思片刻道:“唐軍勢大,若令其開至魏州,與城內唐軍裏應外合,則我軍危矣!莫若留兵三萬繼續攻打魏州,大王親率主力前往昌樂,據城與李建成決戰。”


    劉黑闥覺得有理,便留下劉十善率兵三萬繼續圍攻魏州,自己率十萬主力開赴昌樂。不料當劉黑闥開到昌樂城下時,卻得知昌樂已降了唐軍。李建成見劉黑闥開到,立即率軍列隊相迎。兩軍對陣,主帥各懷畏戰之心。李建成因大軍長途而來,將士疲乏,因而並不願立即展開決戰。劉黑闥情知戰力不及唐軍,到此本打算憑借據城之利與唐軍決戰,此時城池已被攻克,先已失計,此時內心未免惶惑,也不打算立即決戰。加之此時天色已晚,雙方便相約暫且罷兵,來日再戰。


    卻說劉黑闥安下營寨,心中煩悶。這時,卻見劉斌來求見,劉黑闥忙請他進帳。劉斌見了劉黑闥,便道:“今日陣前,臣觀大王似有不欲戰之色。”


    劉黑闥道:“本欲據城與之決戰,今樂昌已失,唐軍已得地利之助,此時決戰,恐無勝算。”


    劉斌道:“大王所言雖是,隻是如今李建成以攻心之術擾我軍心,且山東屢經戰火,糧草難籌,若遷延下去,對我益發不利。不若乘將士們尚有一搏之心,早日與之決戰,以圖僥幸之勝。否則唯有坐以待斃了。”


    劉黑闥沉思半晌,終於下定決心:“來日必與之決戰!”


    次日,劉黑闥率軍出寨,列陣迎擊唐軍。此時李建成也已布列成陣。劉黑闥舉目觀望,隻見對麵陣列嚴整,衣甲鮮明,殺氣衝天,心內不覺一寒,心中暗道:“李淵何德何能,竟生出如此英武兩虎子。”


    恰在此時,隻見對麵傳來喊話:“對麵漢東將士聽著!太子有令:今大唐太子親統天兵東討,隻為平定叛亂,拯救山東百姓於水火。罪在劉黑闥一人,餘者皆為脅從。故此凡漢東將士,皆可赦免其罪。隻需棄暗投明,一律任其所往。如有意投效我大唐,均可授以官職,決不食言。如若不知天命,負隅頑抗,必當玉石俱焚。還望漢東將士,好自為之。”


    話音方落,漢東陣中將士無不色動。劉黑闥頓覺一股無形壓力山一般地直壓下來,略穩一穩心神,才向對麵傳話道:“李建成,休要花言巧語,欺蒙世人。且問如今夏王何在!孟海公何在!去年我等自在家中耕作,為何征我等入朝!難道你父子前日為禽獸,今日忽為仁者不成!”


    卻見那邊又傳過話來:“竇建德、孟海公輩,皆賊之魁首,敢螳臂擋車,抗拒天兵,戰敗被擒,死有餘辜。若主動棄暗投明如齊善行、曹旦等,如今皆在我朝高官厚祿,足見天子恩待降眾。當初朝廷征你等入朝,乃是齊善行向皇上推薦你等,皇上不願埋沒人才,故此征你等入朝為官。不期你等心懷悖逆,竟因而起兵作亂,實乃愚頑不冥。今太子到此,正為賜爾等再生之機。如若錯過良機,爾等必死無葬身之地矣!”


    話剛傳到,漢東陣內頓時又是一陣騷動。劉黑闥見勢不妙,忙高聲大罵:“無恥唐賊,又來巧言欺人!誰與我拿下李建成?”


    話音未落,隻見張君立舞刀殺出。對麵也有一人怒馬長刀,來戰張君立。看時,正是新投入唐營的馮立。二人在陣前大戰了五六十合,隻見馮立手起刀落,將張君立斬於馬下。劉黑闥見狀,暗自吃驚,正要再派將上前廝殺,卻見身邊一將飛馬殺出。看時,卻是貼身護衛愛將宋成。唐軍陣中,程知節正待殺出,卻早見李君羨縱馬舞雙錘來戰宋成。二人戰不數合,李君羨手起錘落,將宋成打得腦漿迸裂。唐軍陣中程知節與張公謹等見了,一齊衝上前去,便要闖陣。李建成正要傳令衝鋒,不料恰在此時,卻見遠處塵頭大起,似有軍馬殺到。李建成心頭一緊:莫非劉黑闥還有伏兵?急傳令鳴金收兵,程知節等隻得撤迴。那邊劉黑闥也見到陣後有軍馬殺到,卻不知究竟,也不敢貿然行動,隻得傳令收兵迴寨。不一時,卻見劉十善率兵趕到。原來自劉黑闥離開魏州後,李世積便率軍來到魏州城下。初時劉十善見他人馬不多,也未將這夥唐軍放在眼裏,故此依舊率軍攻城。卻不料連續數日,都有數千唐軍開到李世積大營,唐軍營寨不斷擴大。這讓劉十善漸生懼意,便乘夜拔寨逃離魏州,見唐軍並未來追,不由得暗自慶幸。可他哪裏知道,其實這隻是李世積的疑兵之計。他每日夜間將數千唐軍暗中撤出,卻在白天招搖迴寨,實際上根本沒有援軍到達魏州。


    劉黑闥聞報,心頭益發吃驚,便召集劉十善、劉斌、王小胡、範願等人商議道:“我觀李建成軍容強大,我等恐非其敵手。且若以十善所言,則李世積必當旋即來此。不若今晚乘夜北撤,然後西渡永濟渠迴銘州,據城與李建成決戰如何?”


    劉斌道:“今軍心已然騷動,若再撤軍離此,則三軍銳氣盡矣!此取敗之道也!”


    卻見王小胡道:“今昌樂城已被唐軍所取,我軍在此進退失據,欲戰必敗。不若依大王之計,及早撤軍迴銘州,方是道理。”


    這時,範願、董康買、曹湛等紛紛支持王小胡,於是劉黑闥決計撤軍。當天夜裏,大軍悄悄拔寨而起,向北撤去。大軍來至館陶縣境內永濟渠,劉黑闥立即選了一個去處渡渠。此時正值冬季,寒風習習,水麵結著冰碴,大軍卻難以踏冰渡過,劉黑闥忙令人修橋渡渠。此時,漢東軍士一路奔波,不免力乏,且倉猝離開昌樂,修橋之材頗不齊備,因而一時之間,橋梁難成。不料恰在此時,卻見南方煙塵大作,一支軍馬由遠及近趕奔過來。舉目望去,黑壓壓盡是唐朝旗號。劉黑闥心內好不絕望,卻隻得列陣以待。這時卻見李建成親臨陣前,高聲斷喝:“劉賊哪裏去!快快下馬受縛,或可免除一死。”


    劉黑闥隻得對眾將道:“誰與我拿下李建成,賞大將軍、封萬戶侯!”


    話音未落,李誌德兄弟早已各舞刀鞭,殺出陣來。唐軍陣中,張公謹飛馬出陣敵住兄弟二人。三人戰不十合,張公謹迴馬便走,兄弟二人哪裏肯舍,打馬便追,看看趕上,卻見張公謹忽迴馬一刀,將李誌德斬於馬下。李誌才一時大驚失措,被張公謹複又一刀劈成兩段。唐陣中李道宗、丘行恭、翟長孫三將見了,立即縱馬直闖敵陣,轉眼之間,破陣而入。漢東大陣頓時擾動。李建成乘勢揮軍進攻,霎時之間,二十萬唐軍直撲敵陣,羅藝攻敵左翼,劉弘基、竇琮攻敵右翼,馮立、薛萬徹直闖敵中軍。此時的漢東軍已然沒了鬥誌,雖有劉十善、袁子幹等舍命死戰,卻如何敵得住唐軍的猛烈攻勢,轉瞬之間便亂作一團。劉黑闥正不知所措,忽見身邊王小胡道:“大王,橋已修成,我等速速過橋。”


    劉黑闥聞言大喜,也顧不得三軍將士,與王小胡率著禁衛軍馬搶先渡橋而去。漢東將士得知劉黑闥已渡橋逃走,更沒了戰心,一時紛紛湧向橋頭,奪路逃命。一時間,但見浮橋上下人擁馬擠,堵塞難行,那座浮橋便在眾人沒命般擁擠之下搖晃扭動,漸漸變型,忽聽得“哢哢哢”一陣響亮,登時斷作數截。橋上人馬亂紛紛墜入水中。唐軍眼看著劉黑闥率數百人渡河逃走,卻一時無法過河追趕。程知節見狀,一縱戰馬,躍入渠中,用大刀碎冰開路,直向對岸猛撲過去。後麵竇琮、翟長孫、丘行恭、侯君集見了,也隨他涉水直奔對岸。程知節先到了永濟渠西岸,遙見劉黑闥率著數百衛士向西奔逃。他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水寒刺骨,便濕淋淋殺向劉黑闥。劉黑闥見有人追來,認得是程知節,先已有六七分怯意,王小胡與曹湛勉強率眾人來戰知節,卻被知節一陣亂刀殺散,縱馬直奔劉黑闥。那劉黑闥見了,不覺兩腿也軟了,馬也慢了,看看將要趕上,忽聽身後有人喝道:“休傷我主!”


    迴頭看時,卻是劉十善與袁子幹從身後趕來。知節情知一旦與二人交手,必然再難擒斬劉黑闥,再看劉黑闥距自己也不過二三十步遠,便忽然抽出腰間寶劍奮力擲了過去。卻不料這一擲用力雖足,方向卻低了些。常言道: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待寶劍飛到劉黑闥身後,早已偏離了劉黑闥頭顱,卻中了馬臀,一柄寶劍竟沒入馬臀一尺有餘。那馬負痛,一溜狂奔而去。程知節再要追趕,卻早被劉十善與袁子幹飛馬攔住去路,三人戰不十合,卻見竇琮一馬殺到,直取劉十善。二人尚未交手,卻不防遠處忽然射來一支冷箭,正中竇琮後心,登時跌落馬下。劉十善卻待上前取竇琮性命,恰被翟長孫等趕到,敵住劉十善,並令人將竇琮送迴大軍。混戰之際,邱行恭撇下眾人,追趕劉黑闥去了。程知節、翟長孫被劉十善、袁子幹纏住廝殺,大戰了多時,劉十善終是勢孤膽怯,略一手慢,被程知節一刀斬於馬下。袁子幹眼見劉十善戰死,頓時悲痛欲絕,舞雙劍直奔知節殺來。卻被翟長孫隨後趕到,手起槍落,將袁子幹挑於馬下。身邊雖有十幾名漢東士卒,卻哪裏還敢再戰,紛紛舍命逃散。程知節與翟長孫取了二將人頭,再次翻身上馬去追趕劉黑闥。


    不知二人能否斬得劉黑闥,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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