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虎牢關之戰後,張道源恰隨範願迴到漳南縣城內居住。這一日,張道源因得知夏王被唐朝誅殺,心中鬱悶,便獨自來到一家酒館飲酒。酒至半醉,嘴便由不得自己了,開始大罵朝廷不仁,夏王擒了李神通待若上賓,李世民擒了夏王即行誅殺。還口出狂言:“早晚再次造反,殺到長安,斬了李淵父子,以解心頭之恨。”


    其實,這種事張道源也沒少幹,但酒家誰願無事驚動官府,而且張道源又是老主顧,店主每月在他身上也賺取不少銀兩,因此隻是故作不知。這次見他太過肆無忌憚,驚得忙勸道:“老哥休要這般,恐惹出禍事來。”


    張道源聞言,愈發火往上撞,又罵道:“你怕皇帝老兒,我卻不怕。我便罵了,又當如何!”


    也是合該事發,偏巧此時有三位捕快來酒店飲酒。見張道源如此狂妄,便冷笑道:“何人大膽,在此口出狂言。”


    說著,便一齊上前要將張道源拿下。張道源見三名捕快氣勢洶洶而來,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人也清醒了三分,抄起一把酒壺對著最前麵捕快迎頭砸去,隻聽得“噗”地一聲,那捕快登時血流滿麵,撲倒在地。後麵兩名捕快見狀大驚,急要抽刀,早被張道源撲上前來,三拳兩腳打倒在地。眾人見了,莫不驚慌躲避,店內一時大亂,張道源此時酒也醒了一半,情知惹下了大禍,忙乘亂溜出店門,正要逃走,卻見迎麵又走來七八名捕快。原來這些人本是要同來這家酒店聚飲,那三人先到了。張道源見又有這些捕快趕到,內心不免驚慌,也是醉後頭腦不清,竟忘了這些人並不知道方才店內發生之事,便撲上前去與眾捕快拚命。走在最前麵的一位恰巧身手靈活,忽見一個醉鬼上來撲打自己,忙閃身躲避。這張道源畢竟是醉了,此時已是頭重腳輕,一拳打空後,便覺立足不穩,一頭栽倒在地。眾捕快登時上前將他拿下。這時,被打倒的三名捕快也趕出店門,告知詳情。眾捕快也顧不得再聚飲,便將張道源押迴縣衙。偏巧這家酒店中有一位與範願相好的客人,便跑到範願家中告知了範願。範願聞言,料知張道源已惹下塌天大禍,而且必定殃及自己。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收拾家財,隻取了些細軟作盤纏,便帶上妻兒並幾個客居家中的昔日同僚匆匆逃出城去。離城數十裏後,方才商議去向。其中一人道:“高雅賢家地處偏僻,不如暫去避禍一時,再做商議。”


    眾人覺得有理,便一同趕往高雅賢家中去了。當眾人來到高雅賢家中時,高家正好高朋滿座。原來高雅賢家住漳南縣四賢鄉高家村,造反前其家族世代為裏長,家境極為殷實。竇建德被擒,高雅賢歸鄉,蘇定方也隨他一同迴到高家村。此外,竇子方因身負重傷,也被他帶迴家中養傷。高雅賢手頭闊綽,為竇子方遍請名醫,故此身體日漸康複。這一日忽報有人來訪,高雅賢出門迎接時,見來人是曹湛與董康買。眾人故友相逢,自然歡喜不盡。高雅賢忙令人殺豬宰羊,款待貴客。尚未入席,卻見家人來報,又有客人求見。眾人迎出莊外看時,來者竟是王小胡。眾人大喜,忙上前相迎,卻見王小胡一臉嚴肅道:“且入內講話。”


    眾人知道他必有要事要講,便直接將他引入宴席之上。王小胡見席間並無外人,方才道:“各位可知夏王已被誅殺?”


    眾人聞言,頓時開始大罵唐朝皇帝不義。王小胡卻未應和,而是又道:“還有一事,恐各位兄弟尚且不知。如今朝廷又傳下旨意,要征我等入長安。”


    眾人聞言,各個變色。董康買道:“此是要我等死啊!”


    竇子方忍不住憤然起身,將手中酒碗摔碎一地,罵道:“李淵老兒、李世民小賊真乃豬狗不如!當年叔父擒李神通,待若上賓;李淵父子全不念此,竟害了叔父。如今又要害我等。我等豈可任人宰割,不如就此反了!”


    蘇定方也隨著嚷道:“我等生死不足掛齒,隻是夏王之仇若不能報,我等有何麵目見天下之士!今李淵老賊要召我等入長安,必人心混亂,此正是我等乘勢舉義之時也。”


    高雅賢見眾人高聲大叫,唯恐走漏了風聲,忙製止道:“低聲!眾賢弟所言極是。王世充率眾降唐,其文武大臣段達、單雄信等皆被誅殺。我等若到長安,必難免一死。”


    王小胡也道:“定方所言正是我意。我等之身,都是百戰殘餘,何懼一死。何不反他娘的!”


    眾人正商議之際,卻入來稱範願來求見。高雅賢大喜,忙將範願迎入堂內。範願見過眾人,將張道源之事告知,又道:“道源被擒,我等恐俱不能免。不如再反他娘的,縱不成功,亦強似等死。”


    眾人聞言,一時都喊道:“事已至此,不容再議,當即刻舉大事,先攻漳南城,救出道源。”


    高雅賢沉吟半日,方才道:“眾位既然心意已決,雅賢敢不從命!隻是此事關係重大,當從長計議。不如先卜上一卦,以觀吉兇。”


    蘇定方卻忙勸道:“勢在必行,義父何須猶豫。且此事機密,不可令他人知曉。”


    高雅賢道:“無妨,我家有一心腹管家,極善占卜之術。即可喚來卜卦。”


    說罷,令人喚來管家,卜了一卦。那管家看了卦象道:“恭喜各位,此卦大吉,隻是需請一劉姓之人為主。”


    眾人本來是想推舉竇子方為主,一聽此言,不覺麵麵相覷。蘇定方道:“占卜之事,不可全信,不如便以子方為主,義父為大將軍,以恢複大夏為名,起兵反唐,響應者必眾,可席卷而複舊境。然後厲兵秣馬,與唐抗衡,不出十年,必可滅唐。”


    高雅賢卻道:“天意難違。今劉雅將軍足智多謀,且豁達容眾。亦在本縣境內,何不推之為主,共成大事!”


    眾人一聽到劉雅的名字,一時都交口讚成。竇子方也道:“子方一勇匹夫,如何能統帥各位舉大事!當請劉雅為主。”


    於是,眾人以為事不宜遲,便一同前往劉雅處,將眾人的想法告知了劉雅。劉雅略一沉吟,長歎一聲道:“當初夏王何等英武,夏軍何等雄壯,一旦與李世民相遇,登時兵敗被擒,此乃天意也。且當年我等落草為寇,隻為救死耳。今天下已安,我將老死田園,豈可再妄動兵戈,荼毒蒼生!”


    高雅賢又勸道:“唐已誅殺夏王,今又征我等去長安,必是要將我等斬盡殺絕,我等何能坐而等死!”


    劉雅道:“唐誅夏王,勢在必然。今朝廷令我等入長安,乃是恐我等造反,天下複亂,兄弟們何必多慮。各位若是來重敘兄弟之情,我必殺牛宰羊相待;若為拉我入夥,隻管自便。”


    說罷,閉目不言。眾人無奈,隻得離去。沒走出多遠,範願忽道:“此事不妥。今劉雅一旦走漏風聲,豈不壞了我等大事。”


    眾人頓時停下腳步,麵麵相覷,半晌,高雅賢才對眾人道:“該當如何?”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最後還是王小胡狠狠道:“既然他不仗義,便休怪我等不仁了。”


    說罷,一跺腳,先返身向劉雅家中走去。眾人便也都默默隨他而去,隻有蘇定方不肯同往,獨自坐在路邊默默垂淚。眾人迴到劉雅院門前,卻聽到院內一片哭聲,又傳來劉雅兒子的喊聲:“父親,你為何突尋短見。”


    眾人雖是來殺劉雅的,但忽聽此言,仍不覺心驚,忙奔向院內,推門而入,卻見劉雅胸口處插著一把短刀,嘴角流出鮮血。高雅賢忍不住道:“哥哥卻是為何?”


    卻見劉雅目光柔和地盯住高雅賢道:“我既必死,豈可令賢弟等負背義殺友之名……各位……好自為之……”


    忽拔出短刀,但見傷口處熱血噴出,劉雅仰麵而亡。高雅賢等見狀,登時大放悲聲。這聲音中並無虛情假意,有的隻是悔恨和自責。


    眾人哭罷,各自從身上搜出所有值錢之物,留給了劉雅的兒子,方才垂頭返迴。路上遇見蘇定方正在路邊悵然傷神,眾人告知詳情,蘇定方忍不住長歎一聲:“我等所為,甚於李唐殺夏王,當真枉自為人也!”


    眾人聞言,莫不羞愧無地。高雅賢見眾人各個氣沮神傷,便勸道:“事已至此,後悔何及,且先迴去商議大事。”


    迴到了高雅賢家中後,眾人議道:“今劉雅已故,我等該當如何?”


    卻見竇子方道:“依我之見,劉黑闥將軍足智多謀,我等何不推之為主?”


    眾人猛然省悟,都道:“怎地便忘了此人!”


    計議已定,高雅賢見天色已晚,便留眾人歇息一宿。次日一早,眾人又各自騎了馬,一同去見劉黑闥。原來劉黑闥解甲歸田後,便迴到故鄉漳南縣大樹坡居住,此地距高家村不過四五十裏。眾人打馬而行,隻約一個時辰,便到了大樹坡,但見這裏好一派農家樂景象。竇建德自稱王以來,以仁義治國,雖是戰亂年代,卻歲賦有常,極少無端加增,故此百姓也算是安居樂業。此時正值初秋,五穀將熟,空中到處彌漫著穀香。再往前走,便是一片碧綠綠菜地。縱目望去,卻見菜地中正有一人在忙碌。高雅賢道:“這裏便是黑闥兄家之菜田,田中之人莫非是黑闥兄?”


    正待一同前往,高雅賢忽又止住腳步道:“倘若黑闥兄不從,我等也要逼殺他不成?莫若你等且隱身躲避,待我前去以言語試探。若是他從了,自然皆大歡喜;若是他不從,你等且莫與之相見。”


    眾人各自點頭讚許。高雅賢便撇下眾人,獨自向菜田走去,待走近時,見這人果然就是劉黑闥。高雅賢便上前拱手施禮道:“黑闥兄,可還記得老弟?”


    卻見劉黑闥微微一笑:“怎地你一人獨自來了?快將眾兄弟喚出相見。”


    高雅賢一怔:“黑闥兄何以知之?”


    劉黑闥笑道:“如今是何等局勢?夏王被唐人所誅,弟兄們豈肯忍下這口鳥氣,必當尋賢弟商議。賢弟要舉大事,又豈能忘了老兄我?”


    高雅賢忍不住讚歎:“黑闥兄真乃神算!”


    便招唿眾人與劉黑闥相見,隨即一同來到劉黑闥家中。眾人向劉黑闥講明來意,劉黑闥大喜:“夏王之仇,豈可不報!既蒙各位推舉,愚兄怎敢推辭!”一麵令人殺牛備酒招待眾人,一麵又請來劉十善與袁子幹同到家中相聚。席間,劉黑闥等三人得知朝廷要征夏國舊將至長安,登時大為震驚,袁子幹怒道:“此乃欲將我等斬盡殺絕也!”


    劉十善也道:“既如此,不如反了吧!”


    袁子幹也道:“十善兄所言極是。縱不能成功,也強如受這等鳥氣。”


    劉黑闥道:“賢弟差矣!今我等舉大事,必能成功!”


    眾人聞言,莫不振奮:“哥哥為何如此講?莫非有何妙計不成?”


    劉黑闥道:“自夏王被李淵父子所誅,山東河北士民莫不切齒於唐,男兒義士恨不能為夏王報仇。且徐圓朗、孟義等各據州郡,得知唐征我等進長安,必心不自安。我等若以為夏王報仇為名,響應者必眾。加以各位弟兄之才勇,破唐軍何難!不出百日,必盡複舊境。然後遠結突厥,近聯梁師都、高開道輩,抗衡李唐。縱不能一統中原,亦足以坐享半壁江山。”


    眾人聞言,無不連聲叫好,唯有蘇定方皺起眉頭道:“夷狄無信,狼子野心,豈能誠心助我!與之相結,早晚必為大患,不如遠離突厥為妙。”


    劉黑闥道:“今突厥國力正盛,李淵也不免對其稱臣納貢。我等若不與結好,其必聯合李唐攻我,我等何以立國!兄弟若痛恨番狗,當早滅李唐。那時我等掃平沙漠,生擒頡利,豈不壯哉!”


    定方聞言,默然不語。這時,範願又道:“如今張道源兄弟已被官府所拿,我等當早日舉事,救出張道源,否則恐來不及了。”


    劉黑闥道:“兄弟莫急,愚兄自有妙計,取漳南城易如反掌。”


    便對眾人附耳一番。眾人連聲讚歎:“真乃妙計!”


    未知劉黑闥如何取漳南,救出張道源,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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