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秦王率軍剛到柏壁城,便見宋金剛率大軍趕來。秦王率眾將登上城頭觀望,但見敵軍鋪天蓋地壓向城來,足有十萬之眾。旗幟漫天,盔甲鮮明,隊列嚴整,軍中一杆帥字大旗迎風飄舞,旗下一人乘坐馬上指揮三軍,正是宋金剛。兩邊是尉遲敬德與尋相。秦王觀望多時,方才道:“人言宋金剛善用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隻是定楊軍馬初來時不過五萬,餘者都是進入河東後征集的平民,可謂烏合之眾,不足懼也。”


    話音未落,隻見秦瓊獻計道:“殿下英明。區區幾萬定楊軍,何足為懼!今其初到此地,殿下可乘其遠來疲敝,突然發兵擊之,必能獲勝。”


    秦王聞言,一語不發。其實,他已從敵軍的陣形中斷定定楊軍馬必是勁敵,方才之言不過是為了貶低敵軍,鼓舞本軍鬥誌而已。此刻秦瓊忽獻此計,卻讓他一時無言以對了。這時,卻見李道宗道:“敵軍雖是烏合之眾,隻是我聞宋金剛善會用兵,尉遲敬德悍勇無敵,殿下不可輕敵。且敵軍遠道而來,糧草必乏,唯求速戰,我當堅壁不戰。待其糧草斷絕,必然撤軍,那時揮軍追殺,必百戰百勝。”


    秦王聞言,不覺眼前一亮。他萬沒想到李道宗小小年紀,竟然有這般見識,不禁極口讚道:“你所言極是,我正欲以此計破敵。隻是我軍連敗,將士們聞聽尉遲敬德之名,莫不膽寒,故軍心不穩,恐城守難固。需有一人獨鬥敬德,以挫其士氣,方可穩定軍心,固守城池。隻可惜,軍中無有此人。”


    說罷,故意不去看秦瓊,而是將目光轉向房玄齡。房玄齡立即會意,便道:“隻可惜藥師先生不在軍中,否則何懼敬德!”


    秦王連連點頭道:“先生遠在江淮,非旬日可至。”


    說著,與房玄齡連連搖頭歎息。這時,一旁的秦瓊早已按捺不住,忍不住高聲叫道:“李藥師雖在夔州,秦瓊卻在此地,量他區區尉遲恭,何勞李藥師親來!某願出城與那黑廝一搏!”


    卻見杜如晦又道:“將軍雖勇,恐略遜於敬德。且如今我軍猛將皆在泰州,全賴將軍為魂膽。將軍出戰敬德,萬一略有差池,我軍銳氣盡失矣!秦將軍萬萬不可逞一時之憤而誤殿下大計。”


    秦瓊聞言,益發怒不可遏,厲聲道:“司馬何苦長敵軍誌氣,滅自家威風。秦某若不能擒黑賊來獻,甘願受罰。”


    秦王這才開口道:“受罰倒是不必,定楊軍依敬德為魂膽,我軍將士視之為殺神,你隻需與他戰個平手,便足以挫敵軍威,穩我軍心。”


    秦瓊益發憤怒道:“秦瓊誓取黑賊首級來獻。”


    秦王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叔寶可隨我迎戰敬德。”說罷,令人對城下傳話道:“宋將軍,本王聞聽你軍中有猛將尉遲敬德,驍勇無敵,我軍中虎將秦叔寶卻略勝敬德一籌。今叔寶欲與敬德決一雌雄,不知敬德敢應戰否?”


    宋金剛聞言道:“你軍中若有人膽敢前來送死,本王自然成全!隻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戰如何?”


    秦王笑道:“爾等遠來疲乏,我勝之不武。就依你之意,令二人明日決戰。”


    於是,宋金剛在城下安營紮寨。進入帥帳坐定後,宋金剛對敬德道:“我聞秦瓊英雄無敵,你與他決戰,可有必勝把握?”


    敬德冷笑一聲道:“敬德矟下也不知有多少厲鬼,未遇敬德時皆稱天下無敵。哥哥隻管放心,明日小弟必提他人頭來見哥哥。”


    宋金剛不禁笑道:“賢弟說的是。”


    次日一早,宋金剛親率兵馬五千來到城下挑戰。但見柏壁城門大開,秦王率著幾員大將及五百玄甲鐵騎奔出城來。雙方尚未搭話,秦瓊早已一馬當先衝到陣前,口中高喊:“尉遲黑廝,快快出來受死!”


    敬德聞言大怒,縱馬出陣,口中高喊:“姓秦的病夫,快快獻上頭來!”舞矟直取秦瓊。二馬相交,敬德挺矟直刺叔寶咽喉,叔寶揮槍徑取敬德心窩,二人竟都似隻有殺敵之誌,全無護身之心。眼見槍矟幾乎及身,敬德才忽然閃避,叔寶那杆大槍幾乎貼甲刺過;與此同時,叔寶也忽將槍尾奮力一撥,蕩開來矟。又見二人卻不收手,叔寶手中槍隻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光,登時砸向敬德頭頂;敬德手上一緊,那杆馬矟已向叔寶攔腰掃來。敬德傾身低頭,讓過來槍,秦瓊卻一招鐙裏藏身,馬矟便貼身而過。此時,二馬奔騰,帶著主人交錯而過,二人卻在此瞬間又將手中槍矟掃向對方,隻聽得“鐺”的一聲響亮,兩般兵器相交,激出一片火星。待二馬止住狂奔,二人又立時踅迴戰馬,返身殺向對方。二人各逞手段,當真好一場惡鬥。直如猛虎搏雄獅,羅漢戰金剛。但見兩般兵刃上下翻飛,槍來矟往,矟起槍落。矟來時如雷電炸響,天愁地慘;槍落處若泰山壓頂,鬼泣神驚。直殺得道道青光亂閃,讓天地生寒;陣陣塵土飛揚,使日月失色。兩陣之間,但見一團光影塵霧裹著戰團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如飛般閃轉飄移。直令眾人眼花繚亂,目瞪口呆。兩邊將士雖有意助戰,卻誰敢上前?二人大戰了二百合,未分勝負。廝殺正酣之際,秦瓊忽又一槍砸下。敬德急舉矟招架,兩般兵刃相交,敬德忽覺坐下戰馬全身顫了兩顫,似有不支之勢,敬德在馬上不覺身形晃了兩晃。原來敬德身軀沉重,無論何等戰馬,被他騎得久了,便不免日漸瘦弱,故此他必須常換坐騎。隻是近日來連續征戰,那坐騎益發勞累乏力,敬德卻未及替換。今日二人交鋒,各秉神力,加之秦瓊手中這杆大槍又重達百餘斤,大戰多時後,那馬便有些支撐不住。待秦瓊這最後一槍砸下,那馬登時略失前蹄,險些將敬德掀落馬下。此時,秦瓊若乘勢出手進攻,隻怕敬德縱然不死,也難免落敗。但秦瓊素來行事光明正大,且與敬德大戰多時,不由得心中暗生敬佩,故此不忍乘人之危,反而縱馬跳出戰圈道:“且住,你且換了戰馬再戰。”


    敬德聞言,不覺慚愧,撥馬便迴。宋金剛在陣前看的清楚,當即將自己胯下寶馬換給了敬德。這時,秦瓊也來到秦王麵前,解釋道:“我若乘勢取他性命,恐令人恥笑。”


    秦王笑道:“大丈夫當如此!隻是今日之戰,將軍已經獲勝,不如且迴。”


    秦瓊哪裏肯聽,道:“臣必取他性命來見殿下。”


    說罷,一踅戰馬,便要再戰敬德。秦王見狀,忙將他喚迴,將自己胯下的特勒驃換給秦瓊:“大將軍不可無寶馬,便將此馬贈與叔寶騎乘。”。秦瓊換了坐騎,登時又殺向敬德。敬德也早已縱馬來到陣前。二人頓時又殺作一處。大約戰了五十餘合,突見秦瓊撥馬便走。敬德情知有詐,卻全然無懼,口中喝道:“秦叔寶,任你詭詐百出,某家又有何懼!”縱馬便追。看看二人接近,秦瓊那戰馬陡然一個側跑,長槍已刺向敬德胸膛——正是他生平絕技迴馬槍。敬德雖知秦瓊必然有詐,卻未料這一招如此迅猛,忙擺矟招架,那槍幾乎貼著他左肋刺過,就在他驚魂未定之際,卻又見眼前一花,便見一物劈麵打來。敬德不及多想,登時一招蹬裏藏身躲避。這正是秦瓊另一絕技撒手鐧,遠處可撒手擲出,近處亦可不必撒手。需知凡與秦瓊相熟相知者,大多知道他有兩大絕技,一招叫作迴馬槍,一招叫作撒手鐧,但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絕技是迴馬槍加撒手鐧。這是為何?原來這兩招絕技太過厲害,秦瓊百戰沙場,幾乎無人能在撒手鐧或迴馬槍下逃生,以至於他根本沒有機會將這兩大絕技合用。瓔珞門大戰之際,李靖倒是躲過了他的迴馬槍,但當時李靖反擊太快,竟然讓秦瓊來不及使出撒手鐧。這次大戰敬德,才使得他有機會把絕技使全。這一招槍鐧合璧,著實厲害,縱是敬德躲閃疾速,那鐧也是貼著鎧甲劃過,劃掉了敬德後背的六七片甲葉。敬德隻覺得後背一陣陣火辣辣發燙,登時驚出一身冷汗。秦瓊未料到敬德竟能躲過自己這一招,不由得暗自佩服。但他一招得手,豈可錯失良機,乘敬德身形未穩,舉槍便要再下殺手。卻不料忽見一物飛來,急閃身躲避。原來是敬德情急之際,摘下頭盔打向秦瓊。乘秦瓊躲避之際,他已重新穩住身形,縱馬已逃出十幾丈遠了。秦瓊發現敬德打來的竟是頭盔,不覺氣惱,放馬追向敬德。眼看二人相距不過十幾歩遠,卻見敬德突然把馬一踅,轉過身來,同時手中馬矟已擲向秦瓊。秦瓊見馬矟飛來,忙擺槍隔開。卻見敬德已空手衝上前來,忙挺槍刺向敬德,卻被敬德倏然一閃身形,就勢雙手緊緊握住來槍。原來敬德在避矟、擲矟、奪矟之外,還有一招絕技——矟裏加鞭。即擲出矟後,乘對手還擊之際,一手奪其兵刃,一手從後背抽出鋼鞭擊敵。但這要有個前提,就是對手的力量弱於自己,自己單手可以敵住對方雙手。但秦瓊的力量卻肯定不在他之下,故此他不敢托大,隻好以雙手奪槍。此時二人都緊握住秦瓊的長槍,奮力爭奪,不肯相讓。僵持多時,難見分曉。書到此處,需做一交代:這秦瓊與敬德都是當世絕頂猛將,二人天生神力、槍術奇妙,均非他人可及。但在這二人之間,卻是敬德出手略快於秦瓊半籌,秦瓊的氣力略大於敬德一分。且此時二人大戰多時,氣力本已消耗大半,故在爭奪之際,敬德已料定再爭奪下去,必定對自己不利。不由得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於是右手依舊握緊秦瓊長槍,身子卻忽一泄力,秦瓊卻繼續盡力奪槍,敬德順勢連人帶馬撞到秦瓊麵前。就在這一霎之間,敬德卻左手抽出背後鋼鞭對著秦瓊劈麵便打。唐陣中秦王眾人見此,不由得同時“啊”的一聲,驚出一身冷汗。隻見秦瓊倉猝之下來不及招架,隻得棄了長槍,一個蹬裏藏身躲避。便聽得“當啷”一聲響亮,秦瓊頭盔早已飛出數丈開外。秦瓊卻乘著俯身之際抽出背後鐵鐧,擋住了敬德再次砸來的一鞭,隨即在馬上穩住身形。二人這才各取鞭鐧,又殺作一處。雙方又鬥了十幾個迴合,卻見秦瓊鐧法越來越淩亂。遠處眾人隻道秦瓊鐧術不及敬德鞭法,但敬德卻看得真切,原來是秦瓊頭盔被打落時,刮亂了頭發,遮擋了視線,故此鬥不過敬德。敬德見狀,忙跳出戰圈,對著秦瓊道:“秦瓊,某家不做虧心之事。你且迴去整理了發髻,再來決個雌雄。”


    秦瓊聞言,略一拱手,撥馬迴到軍中,對秦王講明實情。秦王道:“今日之戰,足顯將軍神威,挫敵銳氣,無需再戰了。”


    秦瓊哪裏肯從,堅持要再戰敬德。恰在此時,卻見宋金剛已來到陣前,高聲叫道:“李世民,今日之戰,秦瓊已敗,無需再戰。你我各自收兵如何?”


    原來宋金剛在軍中觀戰,見敬德在得勢之際放過了秦瓊,雖內心頗感不悅,卻也不好多言,又料知敬德與秦瓊難分伯仲,自思本軍士氣,全仗敬德鼓舞,如果秦瓊真與敬德哪怕戰成平手,必然使定楊軍士氣受到挫折。故此想乘敬德占了上風之際,見好就收,也好維護定楊軍士氣。


    秦王聞聽宋金剛之言,知他心意,哪肯讓他得逞,立即縱馬出陣道:“方才叔寶頭發淩亂,擋住視線,尚且與敬德難分勝負,如何便敗了?且前番若非叔寶仁義,豈有後來之戰?”


    宋金剛道:“前番隻是敬德馬力不濟,豈人之過?”


    秦王笑道:“以我觀之,叔寶與敬德隻在伯仲之間,不如你我再各派出一將,一決勝負如何?”


    秦王所以要這麽講,是因為自己身邊還有段誌玄在,他斷定宋金剛麾下未必還有人是誌玄對手。如果秦瓊與敬德戰成平手,誌玄再戰敗定楊軍第二猛將,也足以大挫敵軍銳氣了。宋金剛老奸巨猾,豈能不知秦王心意?況且他也聽說過秦王麾下猛將極多,恐自己屬下將領非其敵手,正要發話拒絕。卻見段誌玄已縱馬舞錘直奔軍前,口中高唿:“你那軍中可有敢來送死的嗎?”


    這一聲叫罵,早惹惱了定楊軍中的猛將尋相,拍馬舞三尖兩刃刀直取誌玄。二人便在陣前又是一場惡鬥,著實殺得天愁地慘,日月失輝。戰了五六十合,不分勝負。宋金剛在陣中看得真切,料知久戰下去,尋相恐要吃虧,便傳令鳴金收兵。尋相聞聲,撥馬便迴。誌玄正要追殺,卻聽到本軍也響起鳴金之聲,隻得迴歸本軍。這時,卻見秦王縱馬向前,質問宋金剛:“宋將軍,你鳴金召迴戰將,莫非是認輸不成。”


    宋金剛笑道:“二人未分勝負,何來認輸?隻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暫且收兵,明日再戰。”


    秦王又道:“世民以為天色尚早,不急於收兵。不如你我兩位主將出陣決個輸贏如何?”


    宋金剛聞言,登時臉色一變,忙道:“陣前廝殺,乃偏裨之事,主將豈可輕出?”


    秦王聞言,放馬又向前走了幾步,直嚇得宋金剛連連後退,敬德也怕宋金剛有失,忙催馬向前。秦王這才又道:“宋將軍若要收兵,本帥便收兵。”說著,卻轉向敬德,“尉遲大哥,你我兄弟一場,可謂情深義篤。今日沙場之上,雖是各為其主,然豈可全無兄弟之情!今見哥哥不肯乘人之危加害叔寶,可知哥哥乃是有情有義的大丈夫、真豪傑。他日哥哥在定楊軍中若有不如意處,隻管來投小弟。”


    說罷,也不待敬德答話,便撥馬迴到軍中,率眾人進城了。


    宋金剛眼睜睜看著秦王進了城,心中好不鬱悶。他明知秦王臨行時甩下的幾句話是在離間他與敬德的關係,但卻又不可能毫不介懷,而且他也更怕這話對敬德產生什麽影響。怔了半晌,才緩過神來,對敬德道:“賢弟,李世民這廝好不毒辣,明知你有情有義,卻一心要你死,方才那一番話分明是在離間你我兄弟。隻可惜你我情誼堅如鐵石,他是枉費了心機。”


    敬德卻淡然一笑:“兄弟明白。”


    這一戰,雖未分出勝負,卻讓宋金剛感到秦王確非等閑之輩,自己是遇到了真正敵手。於是,不再壓城安營,而是傳令撤軍在距城三十餘裏之外的一處險要所在安下營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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