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場,呂童對伊陣。


    呂童來北京前,幾乎曾經成為一名專業的拳擊選手。按說這種比賽對他而言,取勝應該沒有太大的阻礙。可是對手伊陣的表現卻大出他的意料,伊陣在身高臂長方麵占有絕對的優勢,呂童隻能用靈活的運動來彌補這種劣勢,最要命的是伊陣的拳法比起他來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大大遏製了,呂童賽前在拳法上取勝的信心,讓他在場上有些被動。


    但是伊陣要想打贏這場比賽,也是異常艱難。他和最後第五陣的宗元,以前都是狂熱的拳擊愛好者,經常參加業餘的拳賽,比賽經驗豐富。將要和木對陣的封雷則是一名黑市拳手,他們都是通過坐在安超旁邊的那個胖子介紹,前來鬥拳的,這種比賽一般都帶有賭博的性質。


    麵對呂童,伊陣除了防止過多的被擊中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看著比自己矮小的對手,一開始他本想三五拳就結束戰鬥的。呂童的超強實力確實也讓他大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在學校裏居然會遭遇這樣的強敵,他幾乎認為這是他遇到過最強的對手。


    兩人誰都不能打出真正決定勝負的一拳,比賽陷入膠著狀態。


    雙方的支持者都為本方的選手加油呐喊。這時,舞蹈教室的門突然被重重的撞開,一個男人從門外跌了進來,倒在地上。緊跟著走進來一名背著吉他的皮衣男子,長長的卷發像木一樣,高高的束在腦後,棱角分明的臉上毫無表情,隻有兩隻炯炯有神的眼裏透出一種野性的光芒。他巡視了一遍屋內的眾人,徑直向木走了過來,在他身後,離大門不遠的地方,還有兩個人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


    木之隊的第五名選手——金真煥到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被一場演出耽誤了。”


    “一點也不晚。”木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見跌倒在門口的那個男人狼狽的起身,拉上門退了出去,向小金問道:“那是什麽人?”


    “隻是幾個攔路的蠢貨而已。”小金滿不在乎的搖了下頭,下意識的用手背擦了下嘴角,木發現他的嘴邊隱隱有一絲血跡。


    木此時已經大致猜出八九分了,心中不由燃起一團熊熊怒火。他轉身向安超那邊走去,場上的呂童和伊陣也停止了比賽。呂童看著木越來越冷酷的表情,感到了從他身體裏蔓延出的憤怒,賽場裏忽然變得格外安靜。


    木以前隻是看不起安超一副金錢萬能,粗俗的暴發戶嘴臉,從來也沒有像現在一樣發自內心的鄙視。比賽規則規定,哪場隊員缺陣,那一場比賽就算棄權認輸。安超那方看到木之隊還有一名隊員未到,於是便派人出去阻截,想讓木之隊因為缺陣,輸掉最後一場比賽。他們根本無所謂勝利從何而來,也根本無視比賽的公平,這種手段卑鄙之極。


    木麵對麵的站在安超身前,冷冰冰的說道:“比賽到此為止,你們不配作我們的對手。”


    安超裝出一臉無辜,說道:“門口的人不是我找的,這事與我無關。”他說完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旁邊坐著的那個胖子,還加了一句:“唉,我也希望你們能贏啊。”這句話他居然還說得發自肺腑。


    木還沒開口,放下琴盒緊跟過來的金真煥接口道:“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比賽繼續吧。”木看了他一眼,小金點燃了一支煙,叼在嘴上,說道:“不用擔心,那幾個家夥剛好幫我做了下熱身。”一直站在胖子後麵的宗元,走上前來對木說:“其實你是害怕了吧,不敢和我們打嗎?”


    那天如果不是知道鄭思他們已經決定參賽,木是肯定不會參加這種比賽的。這種比賽對他來說,沒有一點意義。看到小金輕鬆的樣子,木心裏也沒剛才那麽生氣了。他沒有理會宗元的挑釁,轉身朝自己的陣營走去。


    “這種問題,你們還是一會兒去問他的拳頭吧。”小金噴了口煙,替木作了迴答,也往迴走去。


    學生會主席溫青站在小金身側,伸手想去拿金真煥叼在嘴上的香煙,口中說道:“教室裏禁止吸煙。”小金看也不看他,隨手一把將他推到了一邊,溫青險些摔倒。金真煥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繼續夾著煙,吸了一口噴向空中,邊走邊哈哈大笑,旁若無人。小金在賽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校園啊,真是久違了。”


    第三場由於呂童和伊陣實在難以分出高下,便也算作平局,木之隊現在的戰績是一負二平。這樣的話,木的第四場就變得尤其關鍵。如果這場他輸了,就是二負二平,最後一局也就不用比了,因為就算贏了也於事無補。如果接下來連平兩場,照樣會輸掉比賽。此時的局勢對木之隊非常不利,就是說想贏得這次比賽,後兩場必須全勝才行。


    呂童下來後,很是愧疚,一個勁兒的怪自己沒能拿下這一局。大家當然知道他已經盡全力了,都出言安慰。木幫他解下拳套時說:“沒什麽可抱歉的,伊陣很強,換做我或小金一樣贏不了。”呂童感激的衝木點了點頭。


    怎樣才算是你的知己好友?在你悲觀失落時,能奉上一句理解鼓勵的話足以。


    小金繼續在一邊獨自噴雲吐霧,木介紹金真煥給隊員們認識,大家友好的互相打了招唿。


    “你上場時一定小心,對方的拳套和我們的不一樣,是散打手套,很薄。”呂童發現了前麵鄭思和邵岑沒有注意到的細節。散打手套和拳擊手套不同,因為散打比賽可以使用腿法和摔法,所以手套薄而貼手,便於選手接腿後,或格擋其他動作後,使用摔法。木他們用的是普通的拳擊手套,比較厚,且柔軟,打在臉上不會像散打手套打在臉上那樣疼痛。在手套的使用上,木之隊明顯吃了大虧。這樣看來,呂童應該比伊陣更強,兩人中拳的次數幾乎不相上下,而呂童並沒有現出頹勢。


    第四陣,木晚誠對封雷。


    這是兩隊的大將戰,一直在觀眾席觀戰的段薇看見輪到木出場了,放心不下,來到了木之隊的座位上,提心吊膽的觀看著。她從其他隊員緊張的神情中,看出木的對手很難應付。


    比賽開始了兩分鍾,雙方還處於試探階段,誰也沒有顯出實力。木出拳很快,移動敏捷。可惜這對封雷並不具有太大的威脅,他完全能跟上木的速度。


    兩人都以速度見長,不過這局比賽,木之隊在身體條件上依然處於劣勢,封雷強壯結實,出拳看上去比木還要更具威力。雙方打到兩分半鍾,憑借著各自靈活的躲閃,仍舊都是一拳未吃。


    試探時間一過,兩人真正的對攻發動了。和剛才的呂童一樣,木在拳法上也是絲毫不占優勢。而戴著大拳套,木的速度也不能完全發揮出來。畢竟阻力越小,速度才能越快。這時,對方在拳套上的優劣已經顯現出來了。


    這段時間內,兩人都已開始嚐到了對方拳頭的滋味。木嚐到的滋味更濃更烈,因為對方拳套裏的填充物不是海綿,而是棕櫚。以這種速度和力量是打不倒封雷的,木有些焦急。他絕不能打成平局,把所有的負擔壓到最後一場小金的肩上。


    場下唿喊加油聲又起,期待雙方能決出勝負。呐喊聲掩蓋了木和封雷身形交錯時,木在封雷耳邊的低語。隻見封雷一臉怒火,猛砸了兩拳,隨即退到了自己的隊伍中。誰也不知道,木剛才說了什麽,能讓封雷如此勃然大怒。木也退迴到了自己的陣營。所有人都搞不清楚,場上發生了什麽變故,隊員們圍了上來。


    木伸出兩手說道:“幫我把拳套摘掉。”


    呂童等人一愣,遲遲不動手。此時封雷已經徒手站迴了場地中央,對空出了幾記快拳。封雷本身就是一名黑市拳手,和這種人徒手格鬥,簡直可以算是自暴自棄的行為。可惜此刻在木身體裏,那最衝動最瘋狂的人格占據了上風。


    不戴拳套即便能僥幸打贏比賽,也勢必會傷痕累累。呂童眾人寧可輸掉比賽,也不想要木用滿身傷痕換來的勝利,幾個人遲疑不前。木急了,自己把拳套夾在胳膊下,用力往外拔。忽然發現,段薇也坐在自己的隊伍中,於是示意段薇過來幫他。段薇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輕輕的幫木解開了拳套上緊緊係住的扣繩。木感激的點了下頭,迴身走向拳場。他聽到段薇在他身後輕聲說道:“你受傷的話,我永遠都會內疚的。”木腳步頓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


    他知道,要打敗封雷,唯一的辦法,就是摘掉束縛手指的拳套。隻有那樣做,才能使出自己最為擅長的拳法。提高速度,就能加大給對方的傷害。他不在乎自己同樣會受到更重的打擊,現在的他心中隻有兩個字——獲勝。


    但是——他犯了一個可以說是致命的錯誤。他錯誤的估計了對手摘下拳套後,所提升的力量。木之隊一方,沒有人知道封雷是一名真正的地下鬥拳手,也沒有人知道徒手格鬥,對封雷來說幾乎就是一種職業,更沒有人知道除去了拳套後,封雷的實力才是最可怕的。木落入了自己設下的圈套裏,隻有坐在安超身邊的那個胖子,露出了滿意的微笑,而安超的臉上竟然也顯出了擔心的神色。


    木這時似乎也發覺了封雷的變化——出拳更快更加難以捉摸。木竭力閃躲,耳邊充滿了封雷拳風卷起的“唿唿”聲。


    比賽異常驚險,場下的觀眾們都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唿喊。除了拳手們雙拳舞起的風聲,偌大的形體教室裏幾乎鴉雀無聲。


    封雷感到自己的對手實在是個危險人物,他能在中拳的瞬間,用手掌引開自己的拳頭,並高速反擊。自己每次雖然堪堪躲過,但卻無法立刻給予還擊。封雷發現自己已經跌進了對手挖出的陷阱中,他摘下了占有優勢的又薄又硬的拳套,而對方借機除去了那雙又大又沉的手套後,所提升的速度與力量,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最恐怖的是,對方從拳套中解放出來的手指。或引或撥或拿,或變掌為切。或粘或帶或擒,或反手背拳。簡直讓人無法預料,防不勝防。


    “太強了!這是學校裏的學生嗎?!”封雷心想。


    “完全攻不進去,沒有機會啊!”木暗道。


    “根本打不到他,隻要能打中一拳,我就可以一鼓作氣,用連續快拳結束戰鬥了。”封雷心中盤算著。


    “隻有一個機會,在他一拳收迴一拳未發的瞬間,用快拳打開一個缺口,接著用組合拳打倒他。”木手下不停,頭腦中計劃著。


    “隻要先打中他一拳就可以了。”封雷。


    “他拳頭迴收的太快了,不能捕捉到打開缺口的瞬間,就別想擊倒他。看來隻有一個辦法了……”木。


    這時,沉悶的賽場中,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金屬吉他聲。除了場上的選手,所以人都望向聲音發出的地方,隻見依舊叼著香煙的金真煥,站在舞蹈教室的調音台上,呂童他們已經幫他把吉他和調音台上的設備接到了一起。音箱似爆裂一般噴湧著,從金真煥十指中迸發出的,那充滿激情的旋律。厚重、尖利、狂躁,勇猛、無畏、堅強,忍耐、掙紮、瘋狂,力量、友情、希望,戰鬥、傷痕、光芒!


    “機會!”封雷看到了木刹那間暴露出的一個微小的破綻。


    “來吧!”木在金真煥的樂曲中聽到了勝利的召喚。


    “成功了!”封雷終於擊中了木的麵頰。


    “機會!”木咬牙捱下了封雷的重拳,在封雷這記重拳剛剛迴收,另一拳還將出未出的一瞬間,木也捕捉到了對方拳法中的缺口,這彈指即逝的戰機決不容錯過!他擊出了有如狂風暴雨般迅急兇猛的一陣快拳,封雷來不及反應,已身中數拳。但他還是在頑強的抵抗著,邊阻擋邊後退,就是不肯倒下,他實在不願就這樣,與剛才還近在眼前的勝利失之交臂。木知道這是他唯一取勝的機會,絕對不能讓對手得到喘息,他已經沒有力量再打下去了……


    此時,場地周圍的人群又沸騰了起來,在小金製造出的,那狂暴的戰鬥樂曲中大聲的呐喊著。


    封雷在木狂風般的攻勢下,身中數十拳,終於無法再支撐,轟然倒了下去,吉他聲也戛然而止。


    木迴到本方場地,坐倒在地,大口的喘著氣,中拳的左半邊臉明顯的腫脹起來。木感到自己的嘴裏不停的在流血。隻中了一拳,而且已經是自己早有準備的一拳,還造成了如此的傷害,封雷的拳實在可怕。那邊的封雷已被扶了迴去。


    段薇半蹲半跪在木的右手邊,並沒有發現木隱藏在陰影下腫脹的左臉。她擔心的神情還沒有完全褪去,柔聲問木:“你還好吧?”


    木點了點頭,對她強作了一個微笑。他不能開口說話,他的口中一直在流血,他不願意段薇為他擔心,更不想讓她因為幫自己解開拳套內疚。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去清洗傷口,他必須留在這裏看最後一場小金的比賽。


    木之隊現在一負二平一勝,他們還需要一場勝利。呂童他們雖然誰也不清楚,金真煥到底具有怎樣的實力,但勝利對他們來說已經沒那麽重要了,他們不希望本方隊伍再有人受傷了。


    木在小金上場前囑咐他道:“打成平局我們也不算輸,你的對手可能是最強的一個,千萬當心點。”


    小金笑了笑,道:“最強的那個剛剛已經倒下了。”


    最終戰,金真煥對宗元。


    這場比賽的兩名拳手看上去,是這五場裏麵最旗鼓相當的一對,身高體重都沒太大分別。


    小金拎著拳擊手套問宗元:“你應該也不需要這種東西吧?”


    宗元二話沒說,迴到隊中摘掉了拳套。小金隨手把手套往本方地上一扔,脫掉了外衣,掄了掄胳膊,又嫌裏麵的毛衣礙事,索性把上衣全脫了,赤膊上陣。


    比賽開始。毫無試探可言,金真煥上來就是一記重拳,打在宗元麵門上。宗元被打的一個趔趄,條件反射的迴了一拳,小金不躲不閃,生生的吃下這拳,同時又是一拳勾在宗元的小腹上,宗元疼的彎下了腰,直起身來反手一拳打向小金麵部,小金仍然沒有閃避的意思,咬緊牙關又挨了一記,鮮血順著眼角淌下,他似毫無知覺般,繼續亂拳追擊。兩人展開瘋狂對攻,刹那間互攻了數十拳,鮮血濺落在金真煥精赤的上身,他全然不理會,反而越戰越勇。宗元步伐漸漸零亂,他從未碰到過這種自毀式的對手,刀鋒般淩厲的攻勢,刺穿了他作為五人中最強的自信。雨點般密集的拳頭,徹底擊潰了他不敗的信心。金真煥魔神附體般的瘋狂氣勢,完全壓製住了宗元在拳法上的優勢,迫使他隻能隨著小金的攻擊盲目揮拳,他還沒有能釋放出最大的力量,就已經被金真煥狠狠的擊倒在地。他步履蹣跚的爬起來,無力的舉起拳頭迎向小金,卻被小金微微抬起的左手捉住,隨即腹部又感到一陣巨痛。宗元跪倒在地,雙手捂住肚子,滾到一旁,無法再戰。


    金真煥用一種近乎野蠻的姿勢高舉起右臂,宣告了木之隊的勝利。冷酷的目光中帶著些許殘忍,在場所有人,都被金真煥在戰鬥中表現出的狂暴驚呆了,連木也不例外!號稱五人裏最強的宗元,居然就這樣被淘汰了。封雷簡直難以置信,瘋魔一樣的金真煥,也讓在場下觀戰的他感到膽寒,他暗自慶幸自己的對手是木。


    小金走迴自己的隊伍,接過隊友遞來的毛巾,擦著身上的血跡。來觀看比賽的人群,本來是想看個熱鬧,沒想到最後這兩場,不戴拳套的肉搏戰看的他們膽戰心驚,早就失去了來時的興致,紛紛默默的結伴散去。不過等他們一覺醒來,緩過心神,這場拳賽又會是他們一個星期的談資。有幾個大膽的女生,特意走到木之隊前,和木他們打招唿,對他們大加稱讚。還把自己身上帶的,紙巾手帕之類的東西送給小金使用,小金笑著接過,忍著疼痛裝作瀟灑的和她們說笑。木看著小金被打腫的臉,想起了打腫臉充胖子那句話,忽然覺得很好笑。


    安超旁邊的那個胖子一臉不滿,忿忿的跟在人群中走了出去,木看到他臨走給了安超一包東西,安超眉飛色舞的接過。胖子帶來的那幾個拳手,也跟著他後麵走了。封雷和伊陣卻繞道來到了木之隊。


    幾個人對麵站住,望著對方,一時都沒開口。木從他們臉上看不出絲毫敵意,於是向封雷先伸出了右手,封雷上前握住,呂童他們也和伊陣握手寒暄。


    封雷握著木的手,說道:“我知道你剛才手下留情了。”剛才打到最後,木心裏不覺對封雷生出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意,下手時可能在無意識中,避開了一些容易受傷的部位,他自己並沒發現,但沒有人比封雷更清楚了。


    木忘了嘴裏還在流血,笑道:“一點也沒有。”一口血從嘴裏湧了出來。眾人大驚,木連忙搖手示意自己沒事,接過小金遞過的一疊紙巾,拭淨了鮮血。封雷連聲道歉,木笑著製止,說道:“我要感謝這一拳。”封雷也笑了,他打了木這一拳,卻因此輸掉了比賽。


    封雷對木說:“說來實在有些慚愧,我們和你們不一樣,有自己要維護的東西,我們是為了掙錢吃飯才打拳的。但是和你打那場時,後來的我,已經完全把最初的目的忘了,隻是單純的想打贏你,已經很久沒有為了純粹的勝利而戰了,謝謝你們。”


    伊陣指了指還坐在那裏,似乎在等著木的安超,對大家說道:“其實那家夥才是今天最大的贏家。”


    木之隊大為不解。


    伊陣又道:“他和胖子賭了五萬,賭你們隊贏。”


    “什麽!”這結果木之隊萬萬沒有想到。


    “我也希望你們能贏。”木想起了安超說過的這句話,他也明白了安超說這話時,那仿佛表演般發自肺腑的神情,原來竟然是真的。阻擊小金的那些人也真的不是安超派去的,胖子讓人阻擊小金也不全是針對木之隊,他是在為自己的五萬元賭注打擊安超。沒想到木之隊無意中竟然成為了安超賭局的籌碼,他們發覺自己都被安超愚弄了。


    安超坐在那邊,翹著腿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好像在等著木過去,找他領取事先說好的一萬元。木當然不會去拿這賭注,隻是心中十分的鬱悶。


    “這個混蛋!”小金看著安超那副嘴臉,氣就不打一處來,正想過去教訓他一頓,木卻拉住了他。“金錢和尊嚴放到一起時,就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不用太介意。不管他贏了什麽,畢竟還是輸給了我們。”


    “你們賭了什麽?既然他輸了,我去拿賭注迴來。”


    “勝方可以免費得到敗方的尊重。”


    “尊重也可以這樣得到嗎?”


    “當然不行,可就是有人不懂。”


    “既然如此就算了。被那種家夥表示過尊重,那才真是恥辱呢。”


    “那就去吃飯吧,有點餓了。”


    “你是失血過多了吧。”


    “哈哈。”眾人大笑,沒有人再去看安超一眼。


    木之隊加上封雷和伊陣,還有後來送手帕給小金的幾個女生,十多個人聚到了旁邊街上的晝夜餐廳,歡慶勝利。幾個男生有一個最大的共同之處,每個人的臉上都貼著,段薇帶來的創可貼。


    吃飯時,呂童他們問木和封雷,在場上的時候,木到底說了什麽。兩人笑而不語,這成了呂童腦中的又一個問號。


    賽後很長一段日子裏,木都在想。那場比賽的意義究竟何在?為了不向自大的安超低頭?為了團隊的榮譽?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爭強好勝之心?這一切在他得知,那場拳賽隻是被別人所利用的一場賭局後,就已經變得全都不重要了。或許從某種角度來看,木之隊已經輸了。


    不是所有問題都可以憑爭鬥來解決的,贏了怎樣,輸了又如何?木決定以後考慮問題要更加的冷靜。不過那場拳賽也並非一無是處,自那以後,安超果然不再找木的麻煩了。雖然不至於像朋友般交往,但見麵時也會友善的打上個招唿。也許拳賽時的某個瞬間,安超感到了自己仿佛也在和木之隊並肩作戰吧。無論出於何種目的,畢竟他曾經把希望寄托在木之隊身上。那種微妙的處境,潛移默化中解除了他對木的敵意。木也不像當初那樣反感安超了,正所謂如果想得到別人的尊重,就必須要先學會尊重別人。


    第二個學期,學生們彼此之間,已經非常熟悉了,化妝班和表演班也建立起了比較融洽的合作關係。演員們逐漸認識到,不論美醜,老年妝或特效妝,每上一次妝都是為今後從事的演藝生涯,積累一次閱曆。所以被邀請作模特的時候,都不像從前那麽為難了。木也不再用邵岑他們幫他聯係模特了。


    而作為化妝班“禦用”模特的木,已經收集了不少同窗的習作。每當翻看這些畫作的時候,木總會從每幅畫上那些善意的調侃中找到一絲樂趣。有一幅畫,木的長發被梳理成古代武士的樣子,為了增加注目度,大家事先還為他粘上了假胡須,倒是平添了幾分威武,這張畫被懸掛在608寢室的牆上。畫的副標題是“公安宿舍,盜者慎為。”


    一幅被命名為“致蒙娜麗莎”的畫上,木在眾人的威逼利誘下,擺出了蒙娜麗莎夫人安詳的姿態,臉上帶著雖然不夠神秘,但卻絕對怪異的微笑。


    段薇的一張畫作,至今被木珍藏在自己的床頭。漫天飛雪中,木充滿溫情的眼裏,竟略帶感傷,畫的右下角寫著,“欠我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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